李万日一步一踹，将江书志当成皮球踢，还敲锣打鼓的，引得全城百姓都从门缝里看热闹。
“庐江的父老乡亲们！广平王殿下奉陛下之命前来赈灾，殿下带了五六十个太医过来，不计其数的药材，一定会治好大家的伤寒的！凡事家中染上伤寒的，都可以送到县衙去，由太医诊治！”
“那个，大人啊。”江书志抱着胳膊哆哆嗦嗦地说：“让他们进县衙不好吧，万一将疫病带进县衙可如何是好？下官陪您走一遭，能不能让下官穿上衣服？”
“原来你也怕染上疫病啊？”李万日哼笑一声：“你稳坐钓鱼台，我还以为你有金甲护体，百毒不侵呢。你都怕，难道百姓就不怕？你日日笙歌，难道没看见百姓正在阎王殿门口徘徊？哦，你看不见，你的眼睛已经被肥肉挤没了。能不能传到县衙，不用你操心了，因为县衙很快就跟你没关系了。”
江书志心里咯噔一下，心顿时慌了，“大人，不是下官不操心，实在是人微言轻，不做主啊。”
“跟我说这些没用。”李万日将锣扔给他，“给我敲！敲到全城百姓都得到消息。”
这一天，所有人都没有休息，光城里的百姓就将县衙门口挤的水泄不通，刚别说其他乡镇得到消息的百姓源源不断地涌了进来，门口一口大锅熬不过来，又弄了一口大锅继续熬。
苏芩戴着口罩一碗一碗地盛着黑乎乎的药汁，等药材熬的没什么药效了，就盛给太医们和帮忙的人，“你们不能倒下，全城的百姓都等着你们救命呢。”
就这样，所有人生生熬了熬了一夜，实在困的真不开眼，就在远离病人的地方生一堆火，和衣睡一会儿，只敢睡半个小时，就得爬起来继续忙。
直到天蒙蒙亮，病人总算喝完第一轮药，病重的进了县衙的病房，症状轻的只能给他们一包药，先回家自己治疗。
“姑娘，喝完粥再睡吧。”小河是个周到的姑娘，熬了一大锅粥给太医们吃。
寒冬的清晨，喝一碗热乎乎的粥，再舒服不过了。苏芩早就饿过劲儿了，也不怕烫，抱着碗稀里呼噜倒进去一碗热粥，然后跟李万日说：“你俩也赶紧睡一会儿，天亮了还有得忙。”
县衙的房间占满了，没有她休息的地方，只好继续窝在篝火前歪一会儿解解乏。
跟陆淮分开的时候，她借了他一件白狐斗篷，如今当被子正好，她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刚坐下，下瞬间就睡着了。
李万日想上前将她叫醒，外边太冷了，万一染上了伤寒，殿下还不把他们两个打劈了？再如何紧张，也有她住的地方。
“别叫了。”李万月将自己身上的斗篷接下来，轻轻地盖在苏芩身上：“你这会儿是叫不醒她的。”
李万日不信邪，轻声叫道：“苏姑娘，苏姑娘。”
苏芩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无奈，李万日只好将自己的斗篷也解下来，给苏芩盖上，然后添了点柴火，让篝火烧得更大。两个人跟门神一样站在她身边，给她挡着风，也挡住别人窥探的视线。
等到天光大亮，第二轮药开始熬了。苏芩闻到药味，神智渐渐清醒，她伸了个懒腰醒了过来。
一睁眼看到面前的两座大山，心里暖暖的，“你们两个不用守着，去睡一会儿吧。”
李万日揉了揉脸，“我先去，二弟你守着苏姑娘，尽量别让苏姑娘接触病人。”
“大白天的，守着我做什么，睡你们的去。”s苏芩心说，病人都病怏怏的，难道还有医闹？
李万月执意，不肯离开，“我们的任务就是保护苏姑娘。”
愿意跟着就跟着吧。苏芩随意喝了一碗粥，就开始继续发药，大部分人都老老实实地排队等着发药，可任何时候都有不守规则的人。
一个瘦小的汉子，原本排在队尾，等了大约一刻钟都没有排到他，顿时来了脾气，冲过来对着苏芩大吼大叫：“你们究竟怎么回事？怎么这么慢？我们要是病死了，你们就是杀人犯！”
苏芩解释道：“速度已经很快了，你再等一会儿，马上就轮到你了。”
“我病的重，先给我药！”男人怒火攻心，烧得头发都竖起来了。
“要是觉得自己病重，去那边排队，太医诊断之后，会另行开药的。”今天来了不少医馆的大夫学徒过来帮忙，可以抽调出来几个大夫照顾重症患者。
“你是大夫吗？凭什么说我没有病重？”这人恐怕有狂躁症，突然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往药锅里丢，“既然我喝不着，谁也别想喝！”
“你干什么！？”李万月动作利索，一把攥住石子，恶狠狠地瞪向男人：“再闹，把你抓起来！”
“官兵打人啦！官兵打人啦！”男人大吼大叫：“官府要把我们都弄死了！”
弄死你对官府有什么好处啊，你又不是傅明渊！
“别找事啊！”李万月推了他一把，“我看你好得很，不像有病的，现在离开这里，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这一下，推的那男人彻底失去了理智，他脑子一热，冲着药锅跑了过去，一点儿不怕烫，双手握住锅沿，手下一用力，滚烫的药汁冲着苏芩飞了过去。
事情就发生在一瞬间，苏芩都反应不过来，眼看着药汁就要泼到身上，她“啊”的一声，连忙往后撤。
突然，一股很大的力道将她往后拽，她感觉自己是低空飞过，脚下踉跄两下，才站稳了。
滚烫的药汁泼在地上，没来得及跑的被溅湿了鞋子，烫的人原地乱蹦，要是大半锅药泼到身上，恐怕得被烫熟了。
苏芩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心有余悸地骂道：“要死回家一包老鼠药解决了，干什么出来祸害人！”
李万月一抬脚，就将人踹出两丈远。
“苏姑娘，库里没药了，这是最后一锅了！现在被掀了锅，还有好多病人等着呢，这可如何是好？”小河急得团团转。
苏芩刚想说库里还有药，话到了嘴边，看到小河在给她使眼色，又闭上了嘴，没吭声。
一直作壁上观的病人们突然听闻只剩下这一锅药，顿时急了，将捣乱的男人围在中间拳打脚踢，“要死自己去死，干嘛拉别人陪葬啊！”
有些心理素质差的已经哭了出来。
小河哼了一声：“刚才那人为难你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站出来，知道自己没药吃了，才知道着急？活该！”
那男人被众人围殴，被打得鼻青脸肿，站不起来。
正闹着，突然一队官兵小跑着过来，将现场围了起来。
“怎么了？”百姓发生了小范围的骚乱，纷纷躲到一边。
“是殿下来了！”李万月惊喜地说，忙迎了上去。
须臾，陆淮骑着高头大马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他威严地扫了一眼众人，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李万月小跑过去，拉住陆淮的缰绳，将事情说了。下一瞬，陆淮的眼神冷了两度，“抓起来。”
“是！”立即有人上前，将闹事的男人按住了，三两下就将人绑了个结实。
男人傻眼了，他是个痞子，一贯不讲理，还喜欢挑软柿子捏，苏芩为了行动方便，早就换了一身棉布长袍，头上用木簪挽着头发，打扮连县衙的丫鬟都不如。他等的不耐烦，就想找个事，看苏芩穿戴简单，还以为是个普通的丫鬟，没想到是个硬石头，非但没占了便宜，还折了手。
“大人饶命啊！”他被拖下去的时候大声叫喊。
“他有可能感染伤寒，堵上他的嘴，免得他传染给别人。”苏芩提议道。
陆淮眼里闪过一丝笑意，还真是睚眦必报。
他翻身下马，走到苏芩面前，当看到朝思暮想的人之后，心中一陈恍惚，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吗？在路上，哪怕条件再艰苦，她也能将自己打理的干干净净的，可现在这个姑娘，一身灰扑扑的男式棉袍，头上的木簪是她在路上无聊的时候自己削的，一张大大的口罩挡住大部分的脸，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让人不自觉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真丑。”真美，比任何华服丽人都美。
苏芩翻了个白眼，“这种地方，只有县太爷的女眷能美得起来。”
还是一如既往的伶牙俐齿。
他想摸摸她的头发，被她躲开了，“我接触了很多病人，你别碰我。对了，你，还有你的侍卫们都得戴上口罩，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还严重，保护好自己，才能救更多的人。”
“等会儿戴。”陆淮看了一眼乌央乌央求药的百姓，眸子中的暖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霜，“江书志何在？”
李万日得到消息，带着江书志匆匆赶来。
昨天半天时间，江书志就染上了伤寒，回来之后就被扔回后宅，吓得他那些女眷家人没有一个人敢上前，他只好自己扒拉了一件衣服穿上。一晚上冷冷热热，到了现在已经气若游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