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镇,便是北陌消失的最后一站。
红叶镇,以镇上家家户户屋前屋后种植的红枫树而得名。
这是一个并不起眼的小镇,虽然临近盛京城,但是镇子极小,镇上不过几十口人,还都是老弱妇孺,年轻人大多去了周边繁华的城镇,只有一些不愿离开的继续固守着。
镇上只有一间客栈,客栈朴素,也没有什么上房还是下房,都一样,三层小楼,统共十余间客房,南宫凰带着一舟和司琴到了客栈,彼时已近夜晚,被告知只剩下了两间,位于斜对面的两间。
掌柜是个中年男子,体型很胖,脸圆的很,笑起来满脸的褶子,眼睛都睁不开的模样,走路的时候只觉得他脸颊上的都在一颤一颤的,有趣得紧,瞧着也甚是实诚的模样。
他搓着手,讪讪笑着,说着“对不住……对不住……”
南宫凰似乎并未犹疑,只柔声好奇问道,“原以为这小镇上旅客不多,没想到这般爆满,是我赶上了什么节日活动么?”
“客人误会了,我们小镇人口才这么点,客人来时必然也见到了,其实萧条得很,即便年节也不热闹的,只是不知道为何,这阵子来往客人多了起来。”掌柜笑地弥勒佛一般,朝着盛京城的方向拱了拱手,“不知客人从哪个方向来,这盛京城近日有大婚典礼,听说隆重的很,小的估计着都是朝那去瞧热闹的呢!”
“哦……原来是这样……那往日生意如何?”她似也不急了,拉着掌柜的唠起了嗑,司琴找了位置坐了,点了几道菜等着。
此时已入夜,客栈中也没什么人来用晚膳,闲得很,掌柜的便也悠闲地说着话,笑着,“平日里哪有什么人,生意也只能勉强糊口罢了。只是这段时间多一些,或者逢年过节的,会有一些客人赶着去盛京城看灯会,便也会多一些。左右不过是养个家糊口罢了。”
南宫凰点点头,没有说话,倒是掌柜打开了话匣子,问道,“姑娘是从哪里来,也要去盛京城看大婚典礼么?”
南宫凰摇摇头,“近日外祖捎信过来说是身子骨愈发的疲懒想要看看我……我就是个小县城出来的,哪里见过那世面,家中也没有多余的银钱供我去盛京城消费,那地方,怕是住一夜都要好几文铜钱。”
她说着,微微有些羞赧,低了头。
掌柜小的几乎睁不开的眼中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这姑娘方才远远瞧着气度举止皆是上乘,见她又带着婢女和侍卫,以为是个大家族出来的,如今再看,几句话便漏了陷,原来是个没见识的。还几文钱……盛京城里一壶茶都是按“两”来算的,她以为盛京城是和红叶镇一般的旮旯子小地方么?
他笑笑,也不愿多说什么了,正好小厨房已经端了菜上来,方才不知那丫头点了什么,如今再看,竟是三道素菜,半点荤腥都没有,就是这样,细语听着也似在抱怨贵的很……
掌柜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了,这丫头忒没见识,就那么三道素菜,清水煮煮的,他又不是抢钱的能卖多贵?加起来也就几文,如今几文钱能做什么?
没想到自己做了这半辈子的生意,竟还看走了眼,以为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没想到是个穷乡下的!
一时间也没了再探听的兴趣,转身入了后厨,一路从后厨小门出,进了后院,上了二楼最靠角落的一间屋子,那屋子里茶香袅袅,清香淡淡,比之大堂里的茶水好上了不少,里面坐着一个人,坐姿很是端正,脊背笔直,即使是屋中来人,也没有分了他半分视线,他只安安静静喝着茶。
掌柜的卡进了门,几步走过去,在边上跪了,那人才问道,“又来了三个?”
闻言,掌柜很是气馁地叹了口气,“来了三个穷乡僻壤出来的,怕是半个银子都没有,张口闭口都是几文钱几文钱的,连三道素菜还嫌贵。”
“远远站着不说话的时候瞧着也是气度华贵,以为是个大户人家出来游历的,没想到这么没见识,连盛京城都未去过,也不知道是哪个旮旯子出来的,说是去瞧她外祖。”
他着实失望,于是连带着说了好些话,才气吁吁地停了,想起这位不太喜欢别人聒噪,心中便又忐忑了起来。
那人注意力却又似乎并不在他身上,只淡淡应了句,“哦?”
没了下文。
掌柜一时间也有些捉摸不透这位的心思,便沉默着守着,不说话,方才聊了许久,这会儿又絮絮叨叨的,着实有些口干舌燥,清冽茶香便愈发的诱人,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最终也没敢去倒茶,只抬了眼皮悄悄看了眼这位。
那人对他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将手边一杯喝了一半已经凉了的茶推过去,掌柜的立马半起了身子诚惶诚恐地接了,双手捧着喝了,茶水凉透了,带着淡淡涩意,他却如同饮用琼浆玉液般的表情,双手放下茶杯伏地身子道了谢。
那人今日却似乎并不在意掌柜如何行事,眼神有些冷,似乎想着什么,许久,才开口问道,“她何时走?”
“订了两日的房,说是难得来,见着红枫叶甚是好看,逗留一日。”
沉吟,吩咐道,“那边先按兵不动着,你留意着些,悄悄是个什么情况。”
“是。”
“你先退下吧,莫要让人起了怀疑。”
“是。”掌柜闻言,撑着身子站起来,圆滚滚的身子晃了两晃,才稳住,他作了揖,才卡着门走了出去,一路回了后厨,去了大堂,才发现堂中空无一人,拉了小二过来一问,说是客人们很快吃完,早早回了院子。并且,只叫了一桶热水。
于是,掌柜的愈发觉得,这就是个穷乡下来的……但凡大户人家,即便是下人,哪有不洗漱的道理。
而那后院二楼屋中的人,推了门走出来,站在走廊中,看着前院静静站了许久,一直到天际渐渐泛了鱼肚白,才又回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