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希翘着二郎腿,怡怡然的表情没有半分异常,甚至好心情地笑笑,环视了一圈,体贴地问道,“如今,可还有人知道些什么?”
那笑容落在众人眼中,只觉得宛若恶魔露出獠牙,又如黑白无常勾魂索命,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是一个都不敢摇头说不。
“容我提醒你们一下……譬如,那些尸体,最后去了哪里?又譬如,那个什么鬼虫子,又是哪里来的?再譬如,你们殿主时常和谁接触,又受命于谁?”言希斜靠在大椅子里,支着下颌,迷离浅笑,笑容甜美而妖异,“若是你们真的不知道……那我想,本姑娘也没必要留着你们,一个个作恶多端,活着浪费粮食。”
众人一惊,有人立马抗议,“你不能杀我们!如果你杀了我们,你不也是手染鲜血作恶多端?!”
“哦……好像言之有理……”她笑,意味不明的模样,那眼神轻轻落在大厅中间那具尸体上,又轻飘飘飘到说话那人身上,那人正悄悄松了口气,便听言希说道,“难道你以为,本姑娘的手……很干净?那我养着这帮人干嘛?过家家么?呵!拖下去!”
又一个拖了下去,言希看着跪坐在地上脸色微白的北陌,还有在北陌身边亦步亦趋的南宫凰,周身煞气毫不掩饰,这些日子来,她总觉心头有股火,越烧越旺,火烧火燎的五脏六腑都觉得疼,那种疼最终化作戾气,只想要用这些人的血,来平息。
北陌的手,是神医的手,他的手只能用来救人。
南宫凰的手,是杀手的手,但,她亦是南宫府嫡女、季王府准王妃,她的另一重身份与世人所不容,于朝廷所不容。
所以,这染血的活计,便由她来!
她冷冷看着剩下的人,“还不愿说么?主子都已经死了,与其为着连存在性都尚且不确定的神明去死,还不如老老实实交代了,能够活在阳光下,不是更好么?能够闻到花香听到鸟语,能和心爱的女子花前月下,能儿孙绕膝颐养天年,不好么?为什么非要去与臭水沟里的老鼠为伍呢?”
她说得风光霁月,形容的东西对于这些常年隐没在那破宅院里的黑暗日子相比,实在太过于诱人,一个长相矮小满脸长着麻子的人,期期艾艾,终是嗫嚅地问道,“只要我说了……你真的不杀我?”
身边同伴不可置信地大声唤道,“麻子!”
那被唤作麻子的人皱着眉回头,看向同伴,有些软弱地解释道,“我离家的时候,我儿子还不会叫父亲,如今,该是会背三字经了。”
沉默。
又有以高瘦中年男子低头,喃喃,“我离家的时候……正逢母亲病重,就寻思着出来赚些抓药的钱也是好的,如今……也不知道母亲如何了……”
说完,身旁的人竟微微红了眼眶。
他们都是小罗罗,大部分都不是自愿追随,不过是迫于无奈罢了,入了这坑,便逃不出去了。若是有得选择,谁愿意日日过着这提心吊胆的生活,夜夜梦中都有女子哀嚎哭泣,以前有个同伴,不过半大的少年,愣是被那负罪感吓得疯了……
“所以……你们倒是可以说说了,到底知道些什么。”南宫凰站起身,抱着胳膊站着,她一早就知道,这群人和自己遇到的人不同,这群只是奉命办事,而自己遇到的那群人,神情木讷、宛若没有灵魂的木偶般,那才是正宗的仪式,至于这些,不过是依葫芦画瓢,东施效颦罢了!
“我……”那唤作麻子的年轻人低了头,面带忏悔地说道,“我是一年前来的铩羽殿,我原是山脚下的山民,那一年我们家乡洪涝爆发,山洪冲垮了家园,这个时候,我儿子出生了……多了一张嘴嗷嗷待哺,田地却尽数被毁,这个时候,殿主找到我,说只要我替他干活,他会每个月给我一百文银钱。也许在你们这些个大家小姐看来,一百文根本不足挂齿,可是,这些钱足以保他们母子衣食无忧……于是我就去了。”
“说重点。”言希蹙眉,不甚有耐心。
“哦……去了以后,我被带进了那座宅院,那里面又和我一样的年轻人……”说到这里,他脸色突然一白,竟面露惊恐,战栗了好一会儿,才继续断断续续地说道,“他说这叫铩羽殿,是奉神明的指令,为神明提供新鲜的血液,只要血液足够了,神明就会降临,为我们带来金钱、权利。”
“他几乎三五天就会出去,每次都带着十几个人,回来的时候身上都是血腥气,我当时初来乍到,也不敢问……一直到我去了一个月,我才真的参与了那晚的事情……”
“说重点!说线索!说那虫子到底是什么!再叽叽歪歪说些有的没的,本姑娘把你剁碎了丢深山老林喂狼!”言希愈发没了耐心,她看着南宫凰,这丫头神情淡漠,眼神缥缈,仿若将自己置于浓雾之后,看不清晰,但是……她就是觉得南宫凰浑身都弥漫着悲凉的气息,那气息令她不喜。
“是是……”那人吓了一跳,赶紧说道,“那虫子养在一只很小的酒坛子里,那酒坛子里里外外都冒着寒气,那虫子……那虫子是个邪物!它会吃人的肉,把人化作血水,吃完以后它会通体变红,然后回到坛子里,几日后它饿了,又会变蓝!那就是个邪物!”
那麻子有些癫狂,越说越大声,情绪都有些失控,满脸的惊恐,一个劲喊着邪物、邪物,与此同时,这周遭几个俘虏也都面色骇然,可见那东西的恐怖程度。
言希悄悄地看了眼南宫凰,收敛了所有的表情,目光灼灼看着那人,问出的声音,连自己觉得在颤抖,“那坛子……在哪?”
食人肉,化人血……
南宫凰!你当年到底经历了什么痛苦!你又是经历了什么,才活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