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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长青依旧垂着头不肯动,她咬了下唇,腮帮子鼓起来。分明很稚嫩娇媚的长相,手下的动作却狠厉且毫不犹豫。

院子的家仆侍女都被命令着站在一旁围观,看到秦珂接下来的动作,离得最近的双绮忍不住小声“啊”了一下,结果被冬生狠狠掐住了手背,那声音也就夭折在喉间,又正好被破空的鞭打声掩盖住。她不忍地偏过头,冬生偷偷瞪了她一眼。

宽敞的院落中,秦珂手中的软鞭凌空一展,下一刻就直直朝着长青打了过去,胆小的家仆侍女都紧紧闭上了眼睛。

结果是抽在了廊柱上,柱子上立刻就被鞭上的倒刺刮下一条细细的红漆来。

没几人看清长青是如何移动的,而坐一边躺椅上喝茶的秦容远扣了茶盏,微微倾了下身子,笑着“咦”了一声。

长青看似只是挪动了一小步,却恰恰避开了鞭子能扫及的范围。

秦珂没有停顿,下一鞭紧接而至。

长青躲过几回之后,还是被重重在后背上抽了一下,抽击皮肉的声音不像打空了那样清脆,闷闷的,让听着的人都觉得肉疼。

而他被抽到的地方几乎是立刻就见了血,先前那顿鞭子也打在后背,无疑新伤叠旧伤。隔着层薄衣,不知道是怎样血肉模糊的惨状。

他撞在回廊下的台阶上,滑坐在地面。

院子里只听秦珂得意的一声笑。而长青低着头,慢慢地,小心地舒出一口气。

他自然也懂,不让小姐打到一回,凭她的心性绝不会轻易收手。惹急了她,自己只会更惨。

————

那日以后,秦珂一连几天都没有见过长青。

许多不明就里的侍女都在私下里猜测,长青怕是被打死了,偷偷卷着席子扔到了府外。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活像是亲眼见到了一样。

于是侍女们更怕秦珂了。

那条鞭子被她别在腰间,时时带着,暗红的色泽就像是浸透了人血染出的。谁都不敢忤逆秦珂,生怕也如长青一样,挨顿鞭子,也被打个半死。

秦珂也连着好几天循环往复做着同样的事——遛鸟。

她从前养兔子,养小猫,都喜欢抱出来晒太阳,所以下人们倒不觉得奇怪。趁着院子里没几个人,秦珂捏着鸟笼子门上的扣环,慢慢把笼门打开。

鸟像炮弹一向迅速窜出笼子,终于重新得到自由,急不可耐地扑腾着翅膀飞越了檐角,很快就看不见了。

秦珂远远追着看了一会儿,把手指笼在衣袖里,表情淡淡的站在原地望天。从幼时起没哪个活物能在她手里活过半个月,纵然不是她弄死的,也会莫名其妙地以各种方式死掉。

保持睁眼不眨的状态,她瞪了某处虚空半天,酝酿着情绪。慢慢就有泪蓄积在眼里,眼眶周围也泛了红。

冬生向秦容远回禀时,就说小姐丢了爱宠,团着被子在床上哭了一下午。

于是秦容远来到秦珂房里安慰她,刚坐上床边,就暖玉温香抱了满怀。他的手很自然地环上秦珂,下巴垫在她发顶,用着亲密的姿势开口询问。只听语气,他语速慢,就显得极尽温柔,但在秦珂看不到的眼中却都是冷淡之色,“没了一只,还会有另一只的,阿珂不要伤心了。”

“哥哥再给阿珂找一只更听话的,这次折断了翅膀养着,好不好?”

秦珂心里惊悚,埋在他怀里摇摇头,“不想养了,它们都不听话。”

秦容远默了一会儿,突然笑了,“阿珂不愿意养畜生,那养人好不好?”

握着秦容远衣袖的手一紧,秦珂心道:来了。

年前秦珂曾被姑母带去燕终寺上香,结果看上了寺里俊俏的小师父。而那小师父其实是暗地里是帮着朝中某位大臣传信的暗线,秦容远这是要利用她将那小师父掳来府中,施计盘问。

她在外的名声却更差了。

秦珂倒是不在乎自己的名声是好还是坏,但那些恶毒的行径原主做得来,也在秦容远的刻意引导下毫无心理负担,换成如今的她却不行。

她抽了长青一鞭子到底是无奈之举,也已经努力把伤害降到最低了。现在的关键问题是要想出一个办法来,合情合理地改掉这种喜好伤人的恶劣个性,还能不让秦容远怀疑她换了芯子。

秦容远眼下正是缺人手的时候,那一日他看出长青的身手不错,生出了一些培养的心思。这段时间长青是改头换面了,就跟在秦容远左右,为他办事。

有着百分之三十的厌恶度做基础,秦珂很清楚,自己如果不停地折辱长青,很大可能是最终刷满厌恶度。但从本身的性子出发,她折辱的手段定然是极其残忍的,说不定某一天就会害死他。

但不管是刷好感也好,厌恶也罢,她都不愿做违心的事,毕竟内心里她对人命还是很敬畏的。

而对于燕终寺的那位让她“牵挂”的小师父,她不主动提,秦容远也再没有说起过。或许他是对秦珂有信心,相信她的念念不忘和势在必得。

因为她一向的性格就是如此,觊觎的就会拼命得到,得不到的就想办法摧毁。

不仅是秦珂,秦容远的性格也是如此。在这一点上,这一对兄妹倒是难得一致起来。

两兄妹一向都是在一起用早饭的。

侍女们捧着碗盘杯盏的姿势都格外小心,行走间一点响动也没有。秦容远在吃饭时不喜欢说话,不过往常秦珂的话倒很多,突然安静下来就显得有些反常。

果然秦珂成功得到了他轻轻一瞥,这时候的她眼尾微微泛红,整个人无精打采的,勺子搅在粥碗里,半天也没吃一口。

秦容远就有些意外,从没见她伤心超过一天的,这是又哭了一晚上?

“不合胃口?”

秦珂被他吓了一跳,忙把勺子塞进嘴里,轻声吞咽了一下。然后垂下眼皮,犹犹豫豫地说:“没啊。”

听到她明显口是心非的回话,秦容远皱了下眉,手里的筷子也撂下来。

像是鼓足了勇气,秦珂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语气怪怪地改口说:“昨晚没睡好。”说完瑟缩了一下,快要哭了一样:“我昨天……好像梦游了。”

如果仅仅是梦游,她绝对不会怕成这样。秦容远认真端详了秦珂片刻,她面上的恐惧十分真实,神色也有很多茫然。

等再到晚上,冬生就睡在了外间为秦珂守夜。

秦容远让冬生留心秦珂是否会再次出现异样,所以冬生一直不敢睡沉。果然,入夜之后,她迷迷糊糊地半陷入梦,就被小姐帐中的响动惊醒。

忙爬起身点了灯,捧着纱灯往内室走。

床边纱帐被撩开,她看见秦珂坐在床沿,轻手轻脚地穿着鞋。却不像是梦游,听见她的脚步声,就立刻抬了头,眼中十分清明。细细的嗓音有别于平时的娇俏音色,“冬生,帮我更衣。”

整个人从神态到动作都带着说不出的怪异。

冬生就问:“小姐您怎么起来了?”

秦珂闻言看了她一眼,冬生接触到她的视线当即在心里暗骂自己:小姐最不喜欢别人质疑她的任何举动,她可真是睡糊涂了!于是不敢再问,忙转身将外衣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