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珂却没有任何气恼的意思,等穿好了衣服,嘴唇轻轻一抿,小心翼翼地和她说:“别惊动了别人,你去找些伤药,然后陪我一起出去。”还追加了一句,可怜兮兮地说着:“我有些怕。”
说话的同时抓了下前襟,又将披风拢紧。
看到这样的小姐,冬生心里那种怪异感愈发强烈了。
秦珂长长的头发披散在肩头,漆黑的发色衬着苍白的脸。外面的天早已经黑透了,冬生从脚底开始升起寒意来,那股寒意一直冲到了天灵盖。
——小姐别是撞鬼了吧?
秦珂领着她出了房门。
大人又给小姐找了只兔子,小姐从小就喜欢养这些东西。哪怕没一个养得长久。
这一回是因为才丢了新宠物,一时提不起兴趣,就随意地丢在院子里让下人们暂且养着。
兔子带回来的时候已经伤了腿,但没人敢给它包扎,血凝在白色的皮毛上,一条后腿上都是血迹。整只毛茸茸的身子很可怜地卧在笼子里。
秦珂寻到此处来,在笼子前蹲下。她手里捏着伤药,慢慢打开笼门,然后把兔子很小心地抱出来。冬生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因为秦珂竟然二话不说,开始给兔子包扎起伤口来了。
一边包一边还碎碎念,“你疼不疼啊?小兔子?”魔障了一般,语气里都是柔软无辜的关切。
冬生只觉得自己应该是在做梦吧。
不然就是自己撞了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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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秦珂睁开眼,眼底浅浅的疲色未褪。床帐密实地合住,她盯着床顶看,隔着床帐,耳边是秦容远和医官压低了声音的交谈。
这日以后,她就喝起了汤药,药汁被熬得浓稠,每回都是满满一碗。自从积分不断增加以后,她终于有了些身带金手指的优越感,遇到这种需要喝药的情况,系统就自动帮她屏蔽了药汁的苦涩味道。
医官也一时看不出她究竟是得了什么怪病,只好先开一些安神的药方。秦珂就适当做出疑惑不已的表情来,对突然开始喝药这件事十分茫然和抗拒。
为了体现来自兄长的关切。秦容远常在秦珂房里办公,一边算是陪着她。长青怀揣信件来到院子里的时候,正好看见秦珂偷偷摸摸地推开了窗子,缓慢而又小心地伸出胳膊。宽大的纱袖叠在肘间,露出一小片细白的肌肤。
她手里的药碗一倾,动作快速无声,浓黑的药汁就全都洒在了窗下。
太阳已经落山了,秦珂隔着木窗看他,嘴边抿出恰到好处的羞涩笑容来。她这样尤其美,和以往有些不一样。
如果说长青因为不错的长相得到了秦珂的另眼相待,木头一样沉默寡言的性格却数次惹恼了她。从前的秦珂最喜欢以各种方式折磨他,试图让他求饶服软。
而此刻长青终于脱掉了他那身洗得发旧的布衣,好像曾经的卑微也都一并从他身上抹掉。深蓝色的袍服勾勒出劲痩的腰身,他还是那张挂着淡淡表情的脸,气场却一变再变,透着些隐忍的锋芒。
他抬眼望过去,就看到秦珂手指轻轻抵在唇边,冲着他作出噤声的动作。
但这样的秦珂却像是昙花一现。长青此后常会出现在秦容远身边,而秦珂最喜欢腻着秦容远,白日里就总能与他打照面。
秦珂见到他,就将手中的书压在自己的下半张脸上,露出漂亮的眉眼,眉宇间还是长青熟悉的傲气。随后不客气地一嗤,慢吞吞地说:“怎么,还装作不认得我了?”
一旁的秦容远已经很习惯秦珂的转变。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他发现白天和夜里的秦珂呈现出两种截然相反的性格。有时候夜里的性格持续的时间还会更长些,太阳才一落山就会“活过来”。
医官曾告诉他,在古书中也记载过相似的病症。书中所述之人患“魂移”之症,就像是别人的魂魄突然挤进了自己的身子里,于是一个人也能有两种完全不同的表现和行为。
灵异一些的说法就是鬼上身,但秦容远不惧鬼神,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
而他也想看看,秦珂这种异样,到底是鬼作祟,还是人作怪?
白天里秦珂的性格还和从前一样。娇蛮过头,见到了和以前大有不同的长青,居然开始磨着秦容远,让他把长青安排给她做侍卫。
作为提出这种要求的理由,她终于再次说起燕终寺。
燕终寺建在洗云山上。
秦珂坐着马车,长青也如她所愿,暂时成了她的贴身侍卫。她坐上马车去往燕终寺的路上,每隔一会儿就要挑起车帘看车外的长青。
软帘搭在手心,秦珂眼尾一扫车外的长青,看了两眼,很快就得意洋洋地落了帘子缩回车里。
长青身材高瘦,身上的衣服将整个人包裹得肌肉精实,一眼看过去很瘦,仔细打量却很力量感。此时正沉默地随着马车向前慢跑,速度均匀。分成两行的六人侍卫团缀在马车后面,都骑在高马上,这种对比衬得他很不受待见。
马上的侍卫如今都算是长青的手下,看着老大在马下跑,坐在马上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训练有素,沉着稳重,但实际上却都是如坐针毡。
长青自从上一回被秦珂抽了一鞭子之后,消失的几个月里都在暗地里接受秦府的魔鬼式训练。秦容远最初注意到长青时,是因为他偶然间暴露出来的身手并不像是一个普通人,由此生出了一些好奇。
也算是一时兴起,给了长青一条出路,但转眼就把他抛在了脑后。
还是长青自己,拼着命搏了出头的机会,再次入了秦容远的眼。私下里秦容远派人仔细调查了长青,意外的是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合理的情况,亲缘关系十分简单,活了这么多年也没经历过什么大波折。只是从两年前开始,性情稍有变化,从不爱说话变成了更不爱说话。
不过因为变化不大,身边的人都没有察觉出异样。他也还像从前一样在府中本分地做事,没招惹到秦珂时,倒也过得平平安安,在府里几乎没什么存在感。只是因为那张脸在侍女堆里颇受关注,撩动了不少芳心。
秦珂既不让长青骑马,也不容许他上车,故意在这路上想方设法为难他。他们已经走了将近一个时辰了,长青却丝毫不见疲色。从他面上却看不出任何勉强的感觉,冷凝着表情,手轻轻放在腰间的长剑上。跑起来下巴微收,从秦珂的角度能看到他线条流畅的侧脸,有汗水慢慢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