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珂望天,半年前的话还记得那么清楚,男人啊,你的心眼怎么能这么小呢……
直到最后,沈文瀚还是没能吃上一顿秦珂亲手做的饭菜,因为他们在去买菜的路上,碰上了久未见面的温晓菱。要是只有她一个人的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问题是,与她同行的还有一个斯斯文文的大男人。两人一路姿态亲密,言笑晏晏,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的朋友关系。沈文瀚当时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
撞见熟人的温晓菱也很尴尬,缩回挽着的手,老老实实地走到他的面前叫了声:“二哥哥。”
沈文瀚眉头微蹙,碍于还有外人在场,只是淡淡地问了句:“今天不用上课吗?”
“今天是周末,不用去学校,所以就跟朋友出来逛逛。”说到“朋友”的时候,温晓菱迟疑了一下,总觉得有种心虚的感觉。
虽然自己是清清白白地跟别人交朋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沈文瀚,她还是会像老鼠见了猫一样,规规矩矩地跟他上报自己的近况。毕竟从小到大,十多年的感情,不是说忘就能忘了的。
沈文瀚瞥了一眼不卑不亢地站在她身后的男人,意有所指道:“既然不用去上课,那就早点回家,好好陪陪温婶,你妈年纪大了,有人能经常在身边照顾着总是好的。”
温晓菱脸红了红,低头绞着手指也不敢反驳。
“这位是晓菱的男朋友吧?看上去真是一表人才。”没有理会沈文瀚的低气压,秦珂直接就将话题引到了那人身上,要是她没猜错的话,他应该就是宋司祁了。
果然,刚刚还被人刻意冷落的男人不卑不亢地对他们点了点头,有礼地微笑道:“你们好,我是宋司祁。”
沈文瀚侧脸瞪了秦珂一眼,颇有些嫌她多事的意味。可惜秦珂哪里是他区区一个眼神就能吓退的女人,她毫不在意地回了他一个笑容,笑吟吟地径自跟两人寒暄。
晚餐是四人一起吃的,除了相谈甚欢的秦珂和宋司祁,其余两人几乎都没有说过什么话。坐在全程都黑着脸的沈文瀚对面,温晓菱连头都不敢抬,像个把头埋在沙子里的鸵鸟一样,一直闷着脑袋吃饭。
待到吃完饭回到秦家,沈文瀚终于忍不住了,换了鞋就径自上楼,理都没理跟在后面的秦珂。
实在不知道他是在发哪门子的疯,又不能将沈文瀚扔在一边不管,她只好沏了壶清茶,放在盘子里端上去。
刚刚敲了一下门,就发现房门其实是虚掩着的。秦珂好笑地推开,只见沈文瀚正背靠在床头看书,地上两只拖鞋,被踢得一边一个。啧啧,这得有多大的火气啊。
她掩上房门,将茶具放到靠窗的桌上,然后走到沈文瀚床前。坐在床边上,轻轻推了推他的腿:“这是怎么了,谁又让你不高兴了?”肯定是生气了,气自己的白月光有的新的男人。男人就是这样,即使有了妻子也不会忘记心里的白月光。
沈文瀚抬眼睨了她一下,没出声,垂目继续看着手上的书页。
“不说就算了。”秦珂眨了眨眼,干脆脱掉拖鞋也爬上床,蹭到沈文瀚旁边,拉开他的手臂就靠了过去。
她舒舒服服地调整了一个姿势,将他的手搭到自己肩上,揽住他精瘦的腰身感叹了一声,合上眼道:“还是家里好啊,累死了,让我好好睡一会儿。”
被她当做了人形抱枕的沈文瀚僵着手,暗自磨牙。本来见到温晓菱不好好读书,小小年纪就不顾独自一人在家的母亲,跑去学人谈恋爱,心情已经很不好了。自己的老婆还要在里面掺一脚,一副跟人一见如故的模样,熟稔地谈笑风生。他就不明白了,那个小白脸有什么好,值得这个没良心的女人帮他打圆场!
过了一会儿,枕在他肩上躺得安稳的秦珂忽然开口:“文瀚。”
“有话就说。”沈文瀚不耐烦地回了一句。
“该翻页了。”秦珂忍着笑,轻声提醒。从进来到现在,他手中的书动都没有动一下,还举在那里装什么认真呢。
沈文瀚耳根一红,恼羞成怒地抬手就将她推开:“要你多事!”
被他推得翻了个滚的秦珂也不生气,趴在另一头笑了个够,这才偏头看向把书扔到一旁的男人,调侃道,“原来是怪我多事了啊,怎么,温家妹妹交了男朋友,你不高兴了?”
“她交不交男朋友关我什么事!”沈文瀚怒,不是穷苦人家不会明白那些钱有多么的来之不易,那都是温婶一个子儿一个子儿地从地里刨出来的,都是血汗钱啊。
“我只是替温婶担心,这么多年辛苦帮她攒下的学费一不小心就要打了水漂。”好好的事都被她歪曲成什么了,这女人的脑子里,成天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再说了,再不济那也是温晓菱的男朋友。”沈文瀚真是恨铁不成钢啊,那个王八蛋的眼神明明就一直在往秦珂身上瞟。
这女人平时看上去挺精明的,怎么一到关键时候就犯傻呢,“那家伙一看就是个三心二意的混蛋,亏你还跟他聊得这么开心,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有这样的老婆,他怀疑自己以后还能不能一如既往地保持冷静。太让人担心了!
秦珂眨眨眼,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早说吃醋了不就好了嘛。
况且人家宋司祁可是在白月光的光晖照耀下浪子回头了的,这以后在生意上还会有不少的交集,事先打好交道总是没错的。不过,能让沈文瀚为她吃醋,也算是意外之喜吧,嘿嘿嘿。
想不到这根木头一旦开窍,都还没等她做什么,他就无师自通了。现在两人感情进展的速度,那简直是飞一般的快啊。
她喜滋滋地蹭回来,举起手指表忠心:“我发誓,以后再见到宋司祁,没有你的同意,我绝不搭理他,也不给他好脸色看。就算是他主动向我打招呼,我也就当看到了一坨便便,坚决保持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中心思想,扫除一切有可能影响沈文瀚心情的牛鬼蛇神!”
沈文瀚连忙转脸,扬起的嘴角差点就被她给发现了。他绷着脸,假装将书收回抽屉,淡然回道:“说得比唱得还好听,以后看你表现再说要不要原谅你。”
没有得到预期的反应,秦珂不死心地继续凑过去,扳过他的脸,仔仔细细近距离观察了一番沈文瀚的表情。他也不躲了,好整以暇地坐定了,大大方方让她研究。
好半晌,秦珂才懊恼地放弃,这男人伪装得越来越好了,就连她的火眼金睛都看不出有什么破绽。
沈文瀚表情严肃,神色冷峻,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完全就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心软迹象。
秦珂转了转眼珠,展臂勾住他的脖子,在他嘴上猛地亲了一口,笑盈盈道:“那现在呢,有没有原谅我?”
沈文瀚的眼神倏忽转暗,按着秦珂的后脑勺就深深亲了下去。
所以,当沈文瀚亲到一半,快步跳下床冲进浴室的时候,脸爆红的秦珂,满是浆糊的脑子里全是他扔下的那句话——
“明天中午我们吃红烧肉,你做!再敢找借口你就死定了。”
原来这才是让他生闷气的重点啊,她完全就不记得了……秦珂捂脸,这次亏大了,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
“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
刚刚推开总经理办公室大门,就听到秦家大小姐心情颇好地哼着小曲儿在老板椅上晃悠,漂亮的女助理嘴角一抽,反手掩上门,正色道:“总经理,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当然有,”秦珂微笑着,抽出手边的一个文件夹,扔到宽大的办公桌上,扬了扬下巴,“看看,该怎么处理你明白的。”
女助理温蒂拿起文件,翻开就看到第一页的几行大字:瀚文集团日用品因使用受污染原料,拟对消费者即将造成的损害预测报告。
该公司法人代表:沈文瀚。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温蒂十分怀疑这两个人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夫妻。要不然怎么别的夫妻都是共同进退,一到他们身上,就变成了互相攻击,打得不可开交了?
最近这两年里,秦家财团在总经理秦珂的领导下,对她入赘的丈夫所建立起来的公司,进行了好几次攻击,每一次都是闹得轰轰烈烈,沸沸扬扬,满城风雨。
对于女儿的“胡闹”,身为总裁的秦父完全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止是毫不干涉,还直接带着秦母出去环游世界了。美其名曰补渡蜜月。
目前全城的商界人士甚至都开了赌局,想要看看,沈文瀚到底能在他那绝情的老婆手底下撑多久。
每一个人都在等着看他的笑话,但是每一回,当所有人都以为沈文瀚这次肯定挺不过去了的时候,他却又奇迹般地站了起来,甚至是实力更甚从前。
“这次就来点更刺激的吧,安排一个靠得住的记者拍点实际的东西,能真正起作用的。”秦珂托着下巴,眼神晶晶亮地望着跟了她不短时间的得力助手。
“不行!”温蒂嘴角抽搐,咬牙拒绝,要是再像上次派去的人一样,被打得送进医院躺了几个月,那她以后就再也没有手下敢为她做事了。人家都是本本分分的良好市民,没必要以身犯险。
“经过上次的事件,瀚文集团的保安又增加了一倍,我们不能再这样干了。”
温蒂直勾勾地盯着秦珂,好像她要是再这么一意孤行下去的话,她就会立马拨通秦父的手机,狠狠地告上一状似的。
秦珂眨了眨明亮的大眼睛,弯起嘴角的样子仿似一个插着翅膀的可爱天使:“没关系,我们这次可以不用自己人,有钱能使鬼推磨,我出价,你找人。”——如果她不开口的话。
温蒂虚脱地迈出大门,要是早知道秦小姐是这样一个惹是生非的女人,当初就算是打死她,她也不会同意去辅佐秦珂。现在天天找事情,秦珂只需要发号施令,她却要费尽心思。
现在已经晚了,温蒂几乎能够想象到,再一次被激怒的沈先生火冒三丈地杀上门的情景。那真是让人不寒而栗啊……
——
三天以后,当秦珂忙了一天,晚上回到家里,刚打开灯就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沈文瀚。屋子里安静极了。
秦珂一凛,蹑手蹑脚地就想往楼上躲,刚摸到楼梯扶手,就听到一声阴冷的呵斥:“秦珂,你给我过来!”
她一顿,叹息了一声,垂头丧气地打起精神走到沙发旁,正待坐下,沈文瀚就发话了,“对面去,别动你那点见不得人的小心思!”
秦珂撇嘴,不就是怕他的定力不够嘛,坐远点就坐远点,有什么了不起!她从善如流地坐到对面,准备开始迎接自家男人的狂轰滥炸。
沈文瀚揉了揉自己的额角,收起积累了整晚的怒气,“你到底想干什么?跟我说说,要怎么样,你才会停止这种无聊的行为。”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两人已经达到了共识,除了没有走到最后一步,他们这些年跟真正的夫妻并没有任何区别。沈文瀚自问,他从来就没有做出一丝一毫对不起秦珂,对不起秦家的事。
但是有一天,她却突然开始针对他的公司下手。有好几次,他一手创立的事业,差点就这么毁于一旦。他不懂,真的不懂。回到家她照样还是从前那个喜欢黏着他的妻子,但是对于公事却一次比一次下手狠心。
不管他说过多少次,她仍然是我行我素。
望着对面一声不吭的秦珂,沈文瀚忽然有些心累,他垂下双眸,长长的睫毛掩去了眼底复杂的情绪,“这一次,你希望我怎么处理你派过来的人,切掉两根手指,还是让他永远也回不了家。”
秦珂心神一震,连忙道:“你答应过我,不做违法的事。”
就是因为知道沈文瀚不会对自己的人下死手,她才会让温蒂派人。她知道沈文瀚网罗了很多战友,也知道他跟某道上的人有勾结,但是她一直相信,沈文瀚不会走上那条不归路。
有些事情,只要沾了手,就不是他想洗白就能洗白的,她站起身,按捺着心情,平静地望着他,“有什么火就冲着我来,别把其他人拉下水。”
沈文瀚怒极反笑,冲着她来?不能打,不能骂,让他怎么冲着她去?他蓦地站起身来,“很好,在你的心目中,就连一个不认识的下属都比我重要。”他紧抿嘴唇,定定看着秦珂。
沈文瀚很想告诉自己,不要在乎她的挑衅,可是脑海里却又总是忍不住一遍一遍地回想起两年半前,她在沈家村说出的那番话。
那时候的秦珂也是这般毫不退让地站在他的面前,沈文瀚眼中渐渐弥漫出掩饰不住的失望。他退让了,可惜他的退让并没有得到同样的真心以待。
“这是最后一次,如果再被我抓到,我不会再手下留情。”沈文瀚毅然转头,他的房间在三楼,还是那个简洁的卧室,但是他不会再一直住在哪里了。
望着他头也不回地走掉,秦珂口中苦涩,不是她想这么针锋相对,可是如果她不给沈文瀚找些麻烦,给他危机感,催他快速壮大,他亲手创立的企业就要被宋氏企业打垮了。
她不知道沈文瀚为什么要一直咬着宋司祁不放,难道还是为了夺回他的白月光?
秦珂只知道她没得选择,只能在每一次宋家进行反扑的时候帮他暗地挡下。这些都是她不能告诉沈文瀚的。
秦珂没有办法跟他说,自己是为了他,不想让他的努力打水漂,也不想让他黑化,对白月光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他是一个太过敏锐的男人,很容易就能察觉她话语中的破绽。用无数的谎话去圆前一个谎,不是秦珂希望出现的事情,所以她只能沉默。
秦珂颓然坐回沙发上,沈文瀚的成长太快,不愧是小说里的男人,也许过不了几年,她就再也没有力量去压制这个男人了。
他有着异于常人的惊人天赋,而那些高瞻远瞩的眼光,不是才学习了没多久的秦珂能比得过的,除非她现在就将他彻底打得没有翻身的余地。可是,她怎么可能那么去做。
他虽然傲娇又别扭,但其实是个很好的男人啊。
——
“把上星期订制好的礼服送到文瀚的公司,”秦珂揉了揉眉心,精致的淡妆掩去了她脸上的疲惫,“还有请柬,一起带过去。”
温蒂接过红底金线的请帖,担忧地看着秦珂,沈文瀚搬出秦家的事已经不是秘密。
脱离秦家的沈文瀚第一时间就做出了不少的大动作,似乎是在向世人证明,无论是来自别人的攻击,还是秦家的反击,他都毫无畏惧!
“瀚文集团现在已经在市面上收购了不少散户的股份,如果我们再这么坐视不管下去,公司很有可能会迎来新的董事局成员……”温蒂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她相信秦珂比谁都清楚这个后果。
带着怒火的沈文瀚会对秦家的产业造成什么样的冲击,他会不会为了报复,不惜将两代人创下的基业毁于一旦?她不敢想象。
“随他去吧,不过是闹闹脾气而已,”只不过是现在的脾气比以前大了点,秦珂微微弯了弯嘴角,她让他伤心了,接受他的惩罚也是应该的,幸好,她还受得起,“他如果想进就让他进,只要是凭着自己的本事进来的,相信那些老古板也不会说些什么。”
“总经理……”温蒂欲言又止,对一个人再好,别人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领情。
所有人都认为,秦珂不想让一个入赘的男人掌管秦家大权,才会将他赶出去,让他在外自己打拼。如今这个男人羽翼已丰,长达两年的打压没有将他彻底击垮,反而给了沈文瀚可趁之机,能够入主董事会。此事一但成为定局,会受到质疑的只有秦珂一个人。
其他人不会指责沈文瀚,只会笑话秦家的大小姐有眼无珠,生生将一个前途无量的可造之材逼反。
只有身为贴身助理的温蒂知道,每当将沈文瀚被打压到谷底的时候,秦珂是怎么费尽心机,将明明属于秦氏的订单暗地转给瀚文集团。也只有她才能看到,每当沈文瀚的公司起死回生的时候,秦珂的眼中会绽放出怎样美丽的光芒,嘴边会露出怎样的微笑。
如果没有经过那么多的磨练,没有秦珂的保驾护航,沈文瀚怎么可能在短短的两年里就迅速崛起,成为炙手可热的商界新星?
温蒂心中很是不忿,凭什么他就能够理所当然地享受胜利的成果,而她的老板却要背负起所有的骂名,还要微笑着去应酬那些蒙在鼓中的蠢货?
温蒂昂头站在宽大的办公桌前,捏着请帖,背脊挺直得像一个骄傲的斗士,“这两年我们私下带给瀚文公司的好处,我全部都保留了证据,只要将这些东西摆到沈先生的面前,相信他一定会知道自己有多么的愚蠢。”
她顿了顿,瞥了秦珂一眼,“到时候,他肯定会后悔现在的行为,上赶着求您让他搬回去。”有情人就该终成眷属,搞得这么争锋相对的,也太不和谐了。
秦珂失笑,轻轻摇了摇头:“我会让他知道这些事,但不是现在。”沈文瀚的自尊心有多强,她可比温蒂清楚多了。
要是在这个时刻告诉他实情,沈文瀚确实会在愧疚之下向她认错,可是这并不是她想要的结果。一个男人在自己最自豪的领域被妻子玩弄于鼓掌之中,无论她的出发点是怎样,都会对他的自信造成莫大的打击。
他是一只即将展翅高飞的雄鹰,此刻需要的是一往无前的勇气,而不是一个致命的破绽。
所以这次,秦珂会输,而且要输得漂漂亮亮,毫无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