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表姑娘在府里的僻静处,被这位钱公子拦住了去路。”
柳氏想起赖妈妈留下的这句话,不由攥紧了手里的帕子,额头青筋暴起。她知道姐姐这是生气了,怪自己没有把珍姐儿照看好,差点让这孩子落入了险地,要不是绍儿来的及时,今天还指不定要出什么事呢。
“去,让人查查,今儿个是谁请的钱家那畜生。”
柳氏琢磨着,三夫人为了儿子中举请客,是不会请钱奏这样的人的,况且自家同长乐侯府素日来往也不多。
刘妈妈得了吩咐,自去查问不提。柳氏这里生了一场气,便觉精神不济,只是今日是三房的好日子,她作为大嫂不出席,怕让外人以为自家看不起庶出的三房,因此少不得强打了精神出去坐一会。
果然席间便有夫人问起怎么不见她们家七姑娘,三夫人也纳闷怎么不见了七侄女,没听说出门啊。
柳氏只好微笑了淡淡说道:“那孩子原也说要留在家里恭喜她二哥呢,只是早上她姨妈那里让人来接,也不好不去的。”
众人听了倒也不再说什么了,只有二夫人有些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
柳氏从宴席上下来时,刘妈妈已经等在房里了,柳氏也顾不上休息,便让刘妈妈说是怎么一回事。
“老奴问过了,今儿个谁也没请钱公子,那钱公子是跟着四老爷进的府里。”刘妈妈扶柳氏在榻上歪了,又拿两个靠枕给她垫在后腰上,一边就把事情轻声说了。
“怎么又和老四扯上关系了?”
四老爷虽说平日里不着调,可为人也好个风雅,并不曾听说他同钱奏这样的下三滥有什么来往。
“奴婢这些日子隐约听人说,四老爷好似在钱粮胡同置了个外宅,也不知和这事有没有关系。”
柳氏低头转着自己手上的金镶玉马蹄镯,心想这老四是越发不像样了,好好的媳妇放在家里不理,尽爱找些不三不四的女人胡混,一个花姨娘就已经让府里面上无光了,这会子居然又置起了什么外宅。
只是这事儿要是同钱家有关,就让人不得不防了,太后离宫已有五年,而如今萧皇后又有了身孕,这钱家怕是有些坐不住了。
“你找人去同平日里跟着四老爷出门的那几个人套套话,看看四老爷最近在做什么,都跟些什么人来往,还有查查外头那女人是个什么来路,记得做的隐秘些,别让人发现了。”
“是,奴婢知道了。”
同刘妈妈说完四老爷的事,柳氏便有些昏昏欲睡,只是想着女儿的事却总是不能安心,因半眯了眼说到:“半个时辰后叫醒我,咱们出门,往王府里去一趟。”
刘妈妈轻声应了,拿毯子盖在柳氏身上,又回头叫了个小丫头来替她捶腿,这才悄悄退了出去。
周宝珍午睡起来,就听丫头说王妃那里有请,她听了便带了人往柳王妃的院子里去。
“姨妈。”
周宝珍一进门,就见坐在上首微笑的看了自己的柳王妃,想起早上的事,周宝珍就红了脸,觉得有几分不好意思。
柳王妃见她并不似往日以来就挨了自己坐,便知道她是觉得不好意思,于是笑着到:“好孩子,到姨妈这里来,跟姨妈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姨妈,表哥他欺负我。”周宝珍这才嘟了嘴,一头揉进柳王妃怀里撒起娇来。
柳王妃搂了她在怀里,一手轻抚了她的背先说了几句宽慰她的话,继而又故意唬了脸对她说到:“你这孩子,今天这事便是姨妈也要说你的,正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跟着楚先生读书,你说此话出自何处,又该作何解?”说着柳王妃将周宝珍从怀里扶起来看着她。
周宝珍见柳王妃这样,心中更觉羞愧,于是坐直了身子认真答到:“此话是孔子说给弟子子路的,‘知而慎行,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焉可等闲视之’,意思是君子要远离危险的地方,一旦发现自己处于险境,要及时离开。”
柳王妃点了点头,又问到:“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又作何解?”
周宝珍咬了咬自己的嘴唇,最后轻声说道:“身份尊贵的人,不应轻易涉险。”
“这回可明白表哥为何罚你?”
“姨妈,宝珍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如果说对了萧绍周宝珍还有几分置气的意思,可是对了柳王妃如此轻描淡写的两问,周宝珍却觉得有些招架不住了。
“只是姨妈,此事都是宝珍任性所为,并不与丫头们相干,还请姨妈同表哥说说不要罚她们才好。”周宝珍认完错,便想着在姨妈这里替丫头们求求情。
柳王妃寻她来,本就是为了说丫头们的事情的,此刻见她主动提起,便在心里点了点头,可见这是个有良心的孩子,出了事并不会一味将错处推到别人头上。
“我今天找你正是要同你说丫头们的事呢,你身边的那几个人是不能再留了。”
周宝珍心下大惊,原以为不过是罚一顿了事,如今姨妈居然说那些人都不能在自己身边伺候了,周宝珍觉得自己的脑子一下转不过弯来,愣愣的看着柳王妃说到:“姨妈,她们并未做错什么?”
“哦,珍姐儿觉得丫头们没错?”柳王妃不答反问。
周宝珍看了柳王妃一派天真的同她说到:“我是主子,她们只是奴婢,这主子要做什么又那里是做奴婢的管的了的。她们平日伺候我最是尽心不过的。。。。。。”
柳王妃听了这话只是微微一笑,又看了周宝珍问到:“照你这么说皇上贵为天下之主,自然他做什么都是对的,那么自古以来在朝廷上劝谏皇帝的大臣们算怎么回事,那所谓的忠言直谏又算怎么回事?”
“这。。。。。。“周宝珍有些为难的看了柳王妃,姨妈这话她不能反驳,只是又觉得丫头岂能和大臣相提并论?
柳王妃见她这样便知她心里在想什么,又说到:“你是不是觉得丫头同朝臣不能相提并论?只是身份虽不同可道理却是一样的,常言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丫头们吃主人的穿主人,就连身家性命也系在主人身上,那么尽心伺候你本就是份内之事,可是如果她们光想着怎么让你高兴,就连主子做错了事也不劝诫,只管顺着主子的意思来,那同朝上的那些奸佞小人又有什么区别?长此以往,你身边尽是些这样的人,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周宝珍白了脸,她以前从未想过这样的事,觉得丫头们不就是照顾她哄她高兴的,只是如今听姨妈一番话,又不能不觉得很有道理,只是那些人毕竟伺候自己多年,每日朝夕相处,人非草木,又岂能一点情分都没有?
“可是,姨妈。。。。。。”周宝珍觉得自己脑子里乱做一团,想替丫头们求情,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可不求情难道就真任由她们被打发出去不成?只得看着柳王妃愣愣的哭了起来,她觉得很伤心,可因为有错在先,也不知道要如何替别人和自己开脱。
“珍姐儿,那几个丫头本也是姨妈同表哥看着好,才放心放到你身边的,在此事之前看她们伺候的倒也算忠心。只是如今你渐渐大了,有些道理姨妈也要教给你,咱们当主子的,也并不是就能随心所欲的。至于奴才忠心与否,也不在她平日里伺候你有多小意体贴,而是看她在关键时刻,在明知道会惹主子不喜的情况下,是否还能劝诫提醒于你。就像那些千古名臣,有那个不是气的皇帝要砍他们的脑袋,可自古忠臣当如是,做才也是一样的。”
“只是姨妈,丫头们虽说多少认识几个字,可其实也并未读过书,又岂能要求她们像朝中的大人们一样明白事理?”周宝珍到底还想替丫头们开脱几分,当然这同样也是她心中的疑惑。
柳王妃又岂能不明白她的这点小心思,暗叹这孩子还是心太软,便拉了她的手耐心同她解释到:“珍姐儿,其实忠心这是说起来同读书也并没有什么关系,殊不知有的人书念的多了,人反而越坏的,说到底看个人的本性罢了。”
“只是姨妈,浅碧她们到底也伺候了我一场,还请姨妈看在宝珍的份上,替她们寻个好去处。。。。。。”事已至此,周宝珍也明白此事不能再劝了,再劝便辜负了姨妈同表哥为自己的一片心。
“这是自然的,她们好歹是你身边的大丫头,不管如何都关系到你的名声和体面,况且真说起来她们做的事也不算大奸大恶,姨妈自会让她们有个好结果的。”柳王妃微笑的看了周宝珍,知道自己的话她都听进去了,心下也觉得满意,这孩子本性良善,人也聪明的紧,好好教教以后未必不是儿子的贤内助解语花。
作者有话要说:好啦 珍姐儿日渐长大
逐渐开始接触到生活中残酷的一面
这也算是姨妈同表哥对她主母教育的第一步吧
毕竟身份不同
以后她肩上的责任也很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