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
银簪落在树枝上一跳,又落在了雪地上砸出了一个小坑,只不过陈美娴心中惊疑未定根本没心思顾及掉在地上的银簪。
往事一幕幕的涌上心头,以至于她都无暇顾及周王尊脸上戏谑的笑意。
相较于此刻他好像是一个纨绔恶少的神色,当年他真的就是那个缥缈世上仙!
前朝帝历九百六十七年,皇帝重疾,宫中太医无一人可解,另有朝中重臣九次奔赴终南上清观,求得仙人下界。
而那位下界的仙人……名为周王尊!
琉璃窗上迎着红烛火光,橙黄靛紫湛蓝梦幻,金赤长廊之上,那个俏美女子颤颤巍巍的握着手中的匕首,过了半晌终究是颓然的将匕首丢在了地上。
眼前的长衫少年漠然无语,明明近在眼前,他的眼神却好像是浑然无一物,根本没有在意她的神色。
“求求你,让我走。”
烛火跳动,映在琉璃瓦上,转眼又扩散开来,绽放出一抹橙黄的敞亮光影将那女子惨白的脸都映得光亮了不少。
那少年小道士仍旧是默然不语,两人僵持没多一会儿,走廊尽头一群甲士气势汹汹的赶了过来。
为首一人握着剑柄,见着那少年小道士就拔剑冲了上去!
不到十步的距离,那带头甲士一个猛冲,纵身一跃,持剑劈砍,剑锋隐现!
只不过他刚一冲过去,那少年道长身前三尺开外又化出一道蓝紫八卦,直接将那带头甲士挡在了外面!
玄铁长剑一记猛然劈砍,落在那蓝紫八卦灵光之上却根本不留痕迹!
带头的甲士心下惊疑难定,退后了几步,挥退了正要上前的众人。
“尔等是何人!”
“……”
少年道长还没来得及开口,那宫装女子就麻溜的凑到了他面前,作势还要往他身后躲。
只不过她刚想绕过去就被那少年道长拽着头发拉了出来。
“疼疼疼~”
那宫装女子皱着眉头嚷嚷了两声,一抬头和那少年对视之时,满心的小情绪突然消散一空。
他的眼眸浩然如星海,有一种莫名的豁达高远之感,那种感觉她只在雍和殿上见到过。
身继天地,傲然世间。
可惜还没等她多想,那少年道长突然转身就走,独独留下那宫装女子一时还没想到要跑,等到她被那些持剑甲士抓回去的时候才陡然哭嚎起来。
“周王尊!我早知道是你!”
“是吗?”
松树上,周王尊嘴角微微一扬,饶是眉眼如旧,这脸上的戏谑纨绔还是有些扎眼。
陈美娴说着说着,眼里的眼泪就直扑腾,即便是早已贵为一方妃嫔。见着他,她还是忍不住情绪。
当年要不是他拦下了她,只怕她也不至于来到北莽,更不至于现在来到这荒凉的寒霜城。
心中的情绪,实在是难忍,她气得就想给周王尊一巴掌。
只不过她的手刚举起来,一旁的宫月总算是想起来还有她这个便宜小姨,招呼一句道。
“娴姨?”
这突然的一句,显然是把陈美娴给吓了一跳。
她本来就心神不宁的站在树枝上,突然之间被宫月的声音一惊,脚下一错差点就摔下去。
索性周王尊的反应不慢,险而又险的将她拉到了怀里,一时还看得远处的宫月柳眉直皱。
“周王尊!你在干什么?!”
他笑了笑,刚想开两句玩笑,眼角余光瞥见陈美娴那明眸闪动的样子,心知开不得什么玩笑,干脆就纵身跳了下去。
“先去寒霜城要紧,否则还不知道摘星楼会有多少花样。”
“摘星楼?”
陈美娴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不过周王尊也没和她解释太多,只是自顾自的低着头查看了一番积雪下的土层。
这松林说大不大,说小却也绝对不小,如果寒霜城真是在附近,那么只可能是在这雪地之下。
“娴姨,你没事吧?”
“我?没事。”
趁着周王尊观察雪地的时候,宫月凑到了陈美娴旁边问了一句,不过陈美娴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还和周王尊手拉着手,一脸随和的答应一句。
宫月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恨不得冲过去把两人给分开。
只不过她既打不过周王尊,也不好意思在自己小姨面前发脾气,三言两语之间反倒是自己气呼呼的走到了一边去。
她一走远,陈美娴的心思就活络了起来。
“你为什么会和小月在一起?”
周王尊低着头踩了踩脚下的黑土,随口说道。
“桃李芳华,正是人生好景时,我也算是一表人才,怎么就不能在一起了?”
“周王尊!你好大的胆子!”
陈美娴一听他这话,陡然大怒,只不过她刚趾高气扬的想要骂他两句,一见着周王尊回头看了她一眼,不知怎么的心里的气焰顿时就散了不少。
“胆子?且不说我周某人有没有胆,就说人家一个大好的姑娘二十多岁了,你这作小姨的凭什么拆散我们这真爱?”
“你爱个屁!你根本就不可能喜欢她!”
“不喜欢她,我难道喜欢你?”
这话说完,周王尊习惯性的挑起嘴角,只不过还没笑出来,脸上的笑意就散去了八九分。
不知陈美娴在这北莽都是过的什么日子,天寒地冻的还能画眼妆。
眼瞧着那眼角的一尾眼线,平白的还多了几分妖娆之感。
当年这姑娘就是名满一方,若不是后来随着长公主来了北莽,只怕还能在江湖上留下不少传说。
“你明明就喜欢我。”
对视未了,周王尊还没挪开眼,陈美娴突然上前一步,轻声说道。
狐裘包裹下的她看不出什么身形体态,独独那狐裘领子簇拥下的瓜子小脸儿格外的显眼,一如当年那一条琉璃朱红的长廊两人对视无言。
周王尊脸上的笑意淡去几分,明明是陈美娴颇具攻击性的态势,下一秒那姑娘自己却心虚的退后了半步。
可惜还没等她逃开就被周王尊一把抓住,久隔了多年,这一次他没有转身离开。
当年的那个背负长剑的长衫道长,总算是没有再退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