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一声巨响——
不过刹那之间，朱樱被一脚踹飞，返身的姜月下以无名宽阔的剑面迎上了一只蕴含巨力的拳头。
简直就像被一座山轰然砸下一般，她双脚陷入地面，于瞬间滋生的无数裂纹中艰难站稳。
然后抬头，看见了一双毫无感情的灰色眼眸。
——
因符咒之战太过无聊而已经起身走下楼梯的人们，都在这巨大的动静中驻足回头。
擂台上烟尘纷纷散尽，好一会儿后，才露出少女随风而动的斗篷一角，以及她艰难支撑在脸前，却还在不断被逼下压的巨剑。
巨剑之上，仅有一只坚实的拳头。
“那是什么？！”
“傀儡！无上宫朱樱的傀儡！”
“这才有看头嘛！”
“终于祭出杀招了！我还以为真要以符咒战到最后呢！”
……
人群纷纷返回，嘈杂激动的脚步声里，姜月下翻手撤剑，同时从那极具威压的拳下翻身闪开。
可不过一息之间，下一拳又已抵达。
姜月下只好再次闪避。
而每一次后退跳跃，她原本所立的地面便会被一拳打裂。
碎石飞溅中，砰砰之声不绝于耳。
袍角猎猎翻飞，黑发与红绳乱舞。
姜月下在越来越快的拳头里一刻不停地闪躲，时常还来不及站稳就要扑倒或后仰空翻，她的身影逐渐变得狼狈，可攻击的机会近乎于没有。
对方的速度太快了。
攻击成了他最好的防御。
而那砸烂擂台也没有丝毫破损的拳头，是姜月下绝对不想尝试的东西——总觉得挨上一下，骨头就会全碎。
她一向不怎么动的脑子开始飞速转动起来，口中还念叨了一句：“你的傀儡还挺厉害的，怎么不早点拿出来。”
接着她又在百忙之中恍然大悟：“这就是战术吧？”
小姜师傅表示：“我迟早也会学会的，毕竟我可是师父。”
但忙于躲避杀招的姜月下并没有发现，趴在角落里的朱樱，远比她更加惊讶——甚至是惊骇。
她下意识握住了腰间的铃铛，转头看向了无上宫长老所在的方向……
·
修羽死死按着栏杆，紧盯着擂台，头也不回地问：“能感觉到那傀儡的灵根等级吗？”
“金灵根，”一旁的沈世昧道，“八星大灵师。”
“可恶！”修羽咬紧牙关，“所以方才一直用符咒对战只是她的战术吗？先用符咒耗尽姜月下的灵力，再拿出傀儡取胜。”
“不无可能。”
“这种情况可以向裁判申请违规吗？”
“她并未违规，”沈世昧语气淡淡，“就像姜月下带剑上场一样，傀儡对无上宫弟子来说，是可以正当使用的武器。”
“可这情况根本就是二打一。”修羽神情冰冷，“金灵根的人不大多都是炼器师吗？这个傀儡怎么看起来这么强？”
沈世昧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侧耳听了好一会儿。
擂台上砰砰之声不断，有的是拳头打入地面的重击，有的是躲闪不及的姜月下，用无名迎上拳头的碰撞。
那沉重利落的重响之中，偶尔夹杂着一些冰冷的金属之声。
“大概是因为，”沈世昧终于开口，“他把身体当成了武器来淬炼吧。”
四周逐渐沸腾的叫好声里，沈世昧没有表情的道：
“这具傀儡，身如钢铁，体术登峰造极——月下姑娘不想输，就绝不能正面和他的肉身相撞，可若是想赢，却又必须找到机会突破对方的体术。”
他最后下了结论：“有些棘手了。”
·
这一次不需要沈世昧在她耳边讲解，姜月下在越来越力不从心的躲避中，深切感受到了这一点。
这傀儡简直就是金刚不坏之身，每一拳每一脚都蕴含着恐怖的力量也就算了，皮肤还坚硬如铁，她找机会飞了两把匕首出去，却都被弹飞了，在割破的衣服下面，连一丝伤痕都没有留下。
不知道第多少次的闪避。
姜月下轻飘飘点在地面，却不料那是一块不稳当的碎石，脚下一个不稳，身后拳头已到。
千钧一发之际她扭身偏头，险之又险地让那只拳头擦着她颈侧砸下去。
砰——
石块四溅，烟尘飞扬，姜月下在地上滚了一圈，翻身蹲起，接着又一次点地腾空，半空里翻身，再度躲开了由下至上袭来的拳头。
就在此时，铃铛之声突然急促响起。
傀儡前冲的姿势霎时止住，他就像个突然故障的机器，颤抖着停在了原地。
姜月下若有所感的朝铃声传来的方向看去，果然是朱樱。
也唯独她所站的角落是干净完整的，无论是傀儡还是姜月下，都没朝她那边去。
可这是什么意思？
小姜姑娘在难得的喘息之机里蒙圈了。
既然有机会赢下比赛，为什么不干脆利落的把我打倒，还要在中途给我休息的机会呢？
——难道这就是师徒之情？
她在心里对星罗说：“朱樱对我真好，她是不是想在擂台上跟我玩？”
星罗：“……你先摸摸自己的脖子吧。”
得到短暂落地机会的姜月下呼吸一顿，若有所觉地抬手照做。
少女白皙修长的颈侧，一抹利落如刀割的伤口，不知何时随着猩红血液渐渐浮现，很快就在她脖子上淌下了一道弯曲的血痕，叫人看得胆战心惊。
“好大的力气。”
她喃喃着，看向那个静止在烟尘里的高大身影。
那傀儡甚至没有用灵力，纯凭拳风就差点割开她的喉咙。
这样的力道，若真的挨上一下，真不知会怎样。
“趁现在去把他砍死。”
星罗在她脑海里冷酷的命令。
姜月下有些异议：“这不是那个……趁人之危吗？”
“他不是人。”
“那就是趁傀儡之危。”少女微微皱眉，严肃的表示，“真没想到星罗你是这种人。”
“……”
来不及听星罗的回答，休息中也依旧全身心警惕的姜月下，突然听见了一阵奇怪的动静。
那是藏在铃铛声中的，被操控的傀儡所发出的，艰难的挣扎之声。
“要来了。”
姜月下浑身紧绷，握紧无名，却只见那傀儡根本就没向自己而来，而是转身冲向了朱樱。
“什……？”
来不及思考原因，短发少女一蹬地面，身形化作残影，猛地刮过巨大的擂台。
可她的速度不够快，尚还身在半空之时，她已经能瞧见朱樱在那傀儡拳下露出的空白神情。
一瞬间她手指勾起，风流涌动，符咒成形，短发少女脚下有金光一闪，助她在半空中完成了二次冲刺，携狂风消失在原地，又转眼闪现在朱樱身边，再次将人一脚踹出去，同时仰面旋身勉强躲开了这致命一击。
擂台四周人山人海，再度沸腾起来的叫好和嘶吼声里，姜月下彻底陷入了无止境的被动挨打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