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蹄度武问道:“为何不可?”
秦广宗说道:“唐艾用兵,素已狡诈,今更有莘幼着亲率兵临我,更不可大意。王舒望敢於孤军深入,也许这是莘幼着、唐艾的诱我之计。”
“此话怎讲?”
“将军请想一想,会不会有在这种可能:王舒望看似轻进於前,而实郭道庆设伏於后?你我若因见王舒望兵少而即贸然往击之,若是中了郭道庆的埋伏,可如何是好?此其一之不可。”
“莫非还有二之不可?”
“莘幼着表面上亲攻新兴,而实其意是在渭北,待调了慕容瞻往新兴县固守应敌以后,他就渡水北上,来攻我平襄等县,……将军请想一想,是不是也有这种可能?若当你我两部攻王舒望、郭道庆时,他忽然引兵杀到,你我恐怕就只有全军覆没这一个下场了!此其二之不可!”
同蹄度武蹙起眉头,心道:“秦使君前数败於唐艾,却是把精气神都给败掉了!如今竟是胆怯如斯!”问秦广宗,说道,“如此,以明公之高见,你我该如何应对此战?”
秦广宗已有定见,说道:“你守在城中,我筑营於城外,你我两部成掎角之势,敌若攻城,我袭其后,敌若攻我,你袭其后,这样,你我两部相互呼应,平襄城万无一失矣!”
“可那王舒望掠我郡中生民,侵害民间,难道明公与我就坐视由之么?”
“乡里之中能有多少百姓?只要平襄县城不失,随其掳掠就是!”
平襄、新兴这些与定西接壤的蒲秦诸县,包括中陶等这些与蒲秦接壤的定西诸县也是同样,为了防止敌国纵兵入境掠民,首先,县中的百姓本就不多,很多都被强徙到了两国各自的内地去;其次,留在县中的百姓,多也是住在县城里头,分散於乡野村落的,确如秦广宗所言,其实不多。
秦广宗这话的言外之意,城外百姓不多,他王舒望也掠不了几个去,既然如此,就随他掳掠。
同蹄度武听了,无言以对,转念一想,觉得秦广宗说的那两个“不可”,似亦有理,遂便也就罢了,不再坚持己见,听了秦广宗的意见,就按之行事。秦广宗筑营城外,他自回城守御。
却说王舒望纵兵四掠,闻报秦广宗率兵到后,他更是做出一副嚣张跋扈的样子,加大了侵扰平襄县中乡村百姓的力度,然而接连两天,却是都不见秦广宗、同蹄度武派兵来与他斗,斥候从平襄县城外回来禀报,说那同蹄度武守城不出,而秦广宗则是正在城外督促兵士筑营,看样子,他俩好像是单以守城为要,并无来战之意。
王舒望得了禀报,心道:“不料这秦广宗竟是要做缩头乌龟!我只四百步骑,他都不肯来与我战。莘公明令,叫我务要把他诱出,然后由郭府君设伏败之,而今他不肯出来,我该怎办?”
忖思多时,无有良策,王舒望便引骑十余,往去平襄城外。
到了城外,登高眺望,果见便於城南数里处,约千余民夫和千余兵卒正在热火朝天地筑建营垒。营垒已筑成了大半。在营地东边不远处,有一块秦军的阵地,由步骑千人组成,这块阵地的兵士,不用说,自是为了保护筑营的兵士和民夫,为的是防备王舒望、郭道庆可能会有的趁其筑营之机而发起的奔袭,不过此时,因为并无敌军出现,所以阵中的秦军将士们都坐在地上,保存体力;阵地边缘的百余骑兵也都人、马俱皆坐地。时近午时,快到吃饭的时候了,有那饿得早的士卒,已把随身携带的干饼、酪浆取出,就着酪浆吃起了饼。
王舒望顾问身侧的那十余骑,说道:“君等可敢从我袭彼营阵?”
那十余骑能成为王舒望的亲从,都是军中的一等勇士,哪里会有畏惧之情?俱皆应道:“请从护军往袭!”
王舒望微微一笑,提槊跃马,驰下高地,便领此十余骑往那秦广宗的营、阵而去。他们刚一露头,就被那筑营的兵士、民夫和那阵中的千人步骑看到,一阵骚乱顿起。阵中传出鼓声,坐地的秦军兵士慌忙起身,或弯弓搭箭,或举盾拿槊,正在吃饼的士卒顾不上把饼、酪浆收起,随手丢在地上。边缘位置的那秦骑百余纷纷上马,辨出了旗鼓之令,当即首先驰出迎击。
这百余秦骑都是轻骑,无有甲骑,褶袴戎装皆为白色。
王舒望及其所带的十余从骑则都是甲骑,——但并非是如太马营那般的精铁甲骑,而是如牡丹骑那样的皮铠甲骑,人所着铠皆两当铠,头戴兜鍪,护住面颊,腿披股铠,人骑之马,如人一样,亦是全身披挂,人铠悉染成红色,远望如火,马额上竖着尖角,马身铠上有的画着虎形,有的画着豹形,远望如似一群闯出山林的猛兽。虽只十余骑,然奔驰野间,迎将午之日光,荡尘踏地,俱挟丈八之长槊,并如胡骑冲锋时那般,个个吹出尖利的口哨,声势骇人。
从这十余甲骑马身上所绘的虎、豹画形,对面迎战的那百余秦骑判断出了他们的来历。
“是虎豹骑!”
这四字,几乎是同一时间掠过了那百余秦骑的脑中。
“虎豹骑”也者,定西甲骑精锐原本只有太马、牡丹骑这两支,后来莘迩手上的兵权渐重,於是他就仿照太马、牡丹骑,抽选帐下精骑,又组建起了一支甲骑部队,便是“虎豹骑”了。王舒望并不是虎豹骑的直接上官,但他作为莘迩十分看重的“武考”举子,在其帐下,因此却也是被拨给了少量的虎豹骑之骑兵,或言之,是被拨给到了少量的虎豹骑的铠甲配置。
虎豹骑建立的时间不长,威名尚不如太马、牡丹骑,虽知了对面来敌是虎豹骑,这百余秦骑倒没有因此害怕,仍旧保持马速,上前迎战。
却两下接近,大概彼此相离还有数百步之时,那百余秦骑蓦然听到对面那十余骑中,率先之骑如舌绽春雷,蓦然大呼:“吾王舒望也!可唤秦广宗过来受死!”
为策应南阳战事,这大半年来,唐艾在秦州,与慕容瞻、秦广宗部交战不断,虽然没有什么旷日持久的大战,然各场小战算下来,差不得也得有三二十场之多了,王舒望几乎是无战不与,而每次战斗,他都所向披靡,现如今,他早已是名震慕容瞻、秦广宗军中。
“王舒望”三字一出,威风盖过了“虎豹骑”,那百余秦骑登时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