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扑回桌子上,凤雪余惊未定,但总算松了口气,对许千言点点头,“多谢许质子。”虽是道谢,可语气还是浅浅淡淡,叫人听不出半点谢意。
质子就是质子,再厉害,她南启郡主照样看不上眼。
“依我看,睿王身边的凳子倒稳。”顾安华指尖在桌面上缓缓叩击,边说边注意着沈知觅的面色,可身旁的人儿只是径自拉过他的手指在那把玩,连一个眼色都没给他。
顾安华磨牙,每次见到别的男人与沈三相处,他难受,愤怒,觉得心头任何情绪情绪都掩盖不住,甚至他引以为傲的伪装都再毫无用处。
可为何,他和别的女子说话的时候,沈三没有这种反应?
心头微愠,许千言和她讲话的时候,不见她的神色如此平静!
“无妨的。”凤雪望了眼自己身下的椅子,四角不知为何齐齐断裂,可断的倒也有水平,正好能够稳住椅子。她体态轻盈,坐着用完一顿饭毫无问题。
“郡主可曾伤着?”顾安华瞥向她,墨眸柔意绵绵,乍如春风暖阳,眸底的那份桀骜略有缓和。
凤雪呆呆地摇头,“未曾...”
沈知觅低头把玩顾安华指尖的手骤然一顿,抬眸间怔愣地扫了眼他的下颚,尔后重新垂落脑袋。只是那垂落的双目,依稀间盈盈变了颜色。
“那就好。”顾安华温声道,“郡主用膳吧。”
“好...”凤雪放在顾安华银色面具上的灼灼视线久久未曾挪移开,许久,她眼神偏转,反而是落到沈知觅身上。
“觅姐姐。”
“平陵郡主有何高见。”沈知觅抬头,眉宇依然温婉清雅。
凤雪展颜一笑,饶是双十年华依然容颜稚气未脱,纯真烂漫,“过几日就是南阳侯府夫人的生辰宴,我平陵王府已经收到请柬,想必盛渊将军府也有,不知...觅姐姐可会前往。”
沈知觅淡淡地道,“我没有看见过什么请柬,所以也不准备...”
话未说完,一道低沉充满丝丝缕缕魅惑的声音打断她要接下去的话,顾安华扬眉道,“请柬是本小将军亲自收的,现在就在本小将军手里,南阳侯府夫人的生辰宴,沈三作为盛渊将军府的夫人,当然要露面。”
‘唰。’沈知觅面色骤然沉下,反观凤雪则是喜笑颜开,放下筷子拍手道,“到时候雪儿能在南阳侯府得觅姐姐关照再好不过!”
沈知觅掌心松开顾安华的手,连带身子都往外退了退,她的神色眉目透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失望。
顾安华一怔。明明是他该生气,沈三失望什么?
沈知觅忽然从宴席上起身,笑道,“平陵郡主聪慧得体,何需要我的关照?”她对惊愕中的司徒国公和国公夫人叩首道,“今日多谢国公和夫人费心办的回门宴,觅儿午膳后习惯犯困,不宜在府中久留。”
说罢,她拂袖飘扬离去,衣角翩翩后只留下一阵风和残余的背影。
紧接着,顾安华也起身,他扫了眼沈知觅离去的方向,停顿瞬间,覆手不紧不慢地往前走。
许千言温雅的双眸在盈盈闪烁,须臾,袖口间的指尖慢慢蜷缩...他们,竟然没有圆房。
平陵王有些疑惑,“睿王,你说安华和沈三姑娘刚刚还好好在,突然间怎么了?”
“谁知道呢。”许千言倏尔一笑。
从司徒国公府回到盛渊将军府,路上沉寂异常。可越是沉寂,马车内的气息就越像是一点一点地濒临在要爆发的边缘。
车轱辘刚刚停止转动,就连马都还未停稳,青色纤影和墨色隽影就双双落下。两人互相都不想理会对方,可偏偏都极有默契地都往小院的房间迈步踱去。
“你别跟着我!”沈知觅回头低低怒吼。她生气了,从来没有觉得这么生气过!在宴席上她一忍再忍,顾安华怎么能一而再再而三地不顾忌她的感受?
“跟着你?”顾安华冷声道,“沈三,这是本小将军的院子,本小将军的房间!我来,有什么错,应该是你不该跟着我。”
沈知觅挥袖就往他身上打过去,“你说的对,你的院子,你的房间,我不该回来!”
可掌心挥到一半,她的手又生生顿在半空中,嗓子眼酸涩的难受,沈知觅一回身,这次却是往小院相反的方向走。
迈出院门的时候,沈知觅还不自觉地放缓了脚步,直到无意识来到盛渊将军府的府邸门前,她终于是忍不住苦涩自嘲。
他们成婚才多久啊,他便要赶她出院子。
顾安华说得对,这整个盛渊将军府都是他的,院子是他的,房间也是他的。
“清影。”沈知觅红着眼睛叫道。宛若被刀子剜了一样的痛心,从来没有这么一刻,她想逃,想好好冷静冷静。
难道真的是时过境迁么?他变的...没有这么懂她了?
“属下在。”清影自暗处隐出身子。
“去外头给我找间客栈吧。”沈知觅悠悠叹息。她抬头望天,只觉得第一次感觉到这么无力。
“找客栈?”清影吓了一跳,迟疑地道,“小姐,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沈知觅看了他一眼,走出府邸。
小院。
星魄和月魄同时飘落身子,顾安华还站在原来的位置,双手交叠在身后,墨色衣袍,三千青丝,银色面具。隽秀而桀骜张狂不羁,可任谁,现在都不敢近与三尺之内。
若是细细看,那三尺之内的枯草草尖都被内劲削地掉落。
“主子!”星魄实在是忍不住,交换道,“您真的不出去追主母?”
顾安华墨眸眼皮子微抬,“我追她做什么?”
“主母走了!”星魄吼道。
“我看见了。”顾安华淡淡地道。
“主母刚刚出府,现在追还来得及!”月魄接口道,“属下听见主母叫清影去外头找客栈,您要去晚了主母要是被拐跑怎么办?”
顾安华无波的墨瞳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墨色卷云纹的靴子狠狠在地上碾了两下,冷笑,“好,好的很,本小将军不过随口说两句,她便真走!我把她放心尖上,她心里还是没我!”
星魄闻言,满头雾水,“可属下看见主母走的时候哭了呢...哎主子!你慢些飞!”
星魄话还没说完,顾安华整个人已经化作黑色烟雾飘飞地只留下一个墨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