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凤仪宫。
宫女服侍司徒静从榻上起来,此时的她容颜依然是这么秀美,静静躺在那里,便是荫荫国色,芳华扰人。
只不过她此刻很安静很安静,安静地有些许让人不安。
被宫女搀扶坐下,视线落在铜镜里,镜中的女子眉目温柔,脖颈间斑斑点点的青紫痕迹让人难以忽视。
“去,拿块围脖过来。”司徒静声音淡淡地没有半丝温度,对身后的宫女吩咐道。
不多时,就有宫女从旁边衣橱拿了围脖给她系上,遮住了脖颈处的痕迹,“皇上说,娘娘初为人妇,最近身子一定是不怎么爽利的。所以命太医熬了汤药,娘娘可要用?”
司徒静闻言,秀美的容颜难得冷沉而下,“他还知道熬汤药给本宫?凤夙...这么多年,本宫当真以为他是个正人君子,没想到...”贝齿轻轻咬住下唇,直到唇上破开小口子,殷殷血红自她唇角滑落到地上。
渐渐的,眼底充满恨意。
宫门外突然传来宫女行礼问安的声音,“参见皇上。”紧接着,凤夙一袭明黄龙纹袍,头束夜明珠玉冠走了进来,身姿矫健。
他在看见桌上一动不动地汤药的时候俊逸的眉目微皱,挥手让周围的宫人退下。
来到司徒静跟前,感受她平静地如同湖波毫无生气的视线,凤夙轻拧的那抹弧度愈发深,“静儿,朕不喜欢你这么看着朕。”
“皇上是九五之尊,南启的天子,喜欢什么可以不择手段地想要得到,臣妾宁可皇上不喜欢。”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司徒静平淡地道。
“静儿!”凤夙抿唇。这么多年,他一直在等司徒静,等她能够回头好好看他一眼。
可是当年的事情就像是横跨在他和静儿中间的一道枷锁,剪不断,砍不开,整整三年,他给了司徒静足够的尊重。
三年来,后宫空虚,未宠幸任何一个人。可他登基三年,南启皇室尚未所出,反而是东陵王府的妾室已经有好几个生了孩子。
很久之前,朝中大臣就开始弹劾他没有子嗣,劝他该繁衍南启皇室血脉。他又能如何呢?他只想要一个和静儿的孩子。
可司徒静与他成婚这么长时间,他们尚且清清白白,哪里能生出孩子来?
“朕是无奈之举。”凤夙道,“我若不这么做,你的后位会有危险。”
“我不在乎当你的皇后!”探手挥落桌上的药碗,司徒静怒道,“我从来就不在乎!凤夙,这么长时间来我很感激你照顾我,所以我愿意安分守己地当你的妻子,抛弃过往待在你身边,可是你居然给我下药!你可曾问过我的意愿?”
紧盯着地上的药碗,凤夙袖口里面指尖狠狠地握成拳头。
站在门外的宫女听见里头噼里啪啦的瓷器落地声响,‘噗通’齐齐跪地,大气都不敢出。
凤夙没有答话。是,他是南启的皇帝,可在司徒静面前,他始终是亏欠她,这种亏欠一次又一次...
“静儿。”上前猛地伸手环住司徒静的腰肢,凤夙把头枕靠在她的肩膀上,禁锢住她要挣扎的身体。
“朕不想逼你,但是朕需要一个孩子,哪怕是个公主。这样也能让朕堵住众朝臣的嘴,静儿,算朕求你。”
“皇上只是需要一个孩子,这个孩子谁来生都无所谓。皇上不妨去找清妃,她定然乐意。”司徒静冷冷地道,“臣妾还替皇上挑选了司徒家旁支的小姐和臣妾的贴身宫女,想必现在已经在皇上的寝宫等着伺候皇上了。”
“司徒静!”第一次,凤夙在她面前动怒,俊逸的脸上满是阴沉晦暗,“朕给你这么多机会,哪怕你是要去找叶淮安也好,朕都不会怪你。可你既然选择留在朕的身边,何必要这么折磨朕?”
身体突然平静下来,司徒静神情宛若死寂,悲痛地道,“我不去找他?凤夙,你可知道我为什么不去找他?那是因为我是当了南启皇后的人,我没有资格再去见他!就算他和我两情相悦,但是叶家还会接受我么?”
“都是你!”拳头重重地落在凤夙的胸前,司徒静眼泪一滴滴地从眼眶滚落而下,“要不是你,我和他何至于走到这步...”
凤夙一怔,“不,当年我虽强硬娶了你,可我从未逼迫你做其他的事情,在两日前你都还是清白之身...”
“此事你知我知,但叶家不会信,他也不会信。我何必去自取其辱?”司徒静抹去泪水,带着血丝的嘴角裂开,那嘴唇上轻轻一抹撕裂的痛就像是痛到心扉里面。
深吸一口气,司徒静温柔地笑道,“皇上可以放开我了吗?”这笑,温柔到骨子里,可却也伤到骨子里。
凤夙僵硬着手臂放开她。
朝凤夙行了个标准的宫廷礼节,司徒静娴静地道,“方才臣妾多有得罪,还请皇上恕罪。臣妾听说昨日朝廷之上,武安侯提府中江家二小姐进宫,皇上同意了。臣妾先恭喜皇上,这个宫里,清妃和臣妾关系素来不大好。三位妹妹进来,总算是有人能够和臣妾做做伴。”
凤夙沉默,时间也在他的一分一秒沉默中慢慢流逝,他对外喊道,“李公公。”
“奴才在。”李公公应声进来。望着地上一片狼藉的上好白瓷瓷碗碎片,他心里发寒。
敢在皇上面前摔碗的人,整个南启除了盛渊将军府那位小祖宗,恐怕就只有皇后娘娘。
“把这药再熬一份,看着皇后喝完。”凤夙视线定在司徒静面带笑意的脸颊上,很快,垂落眼帘,“算是朕的一份心意,皇后,今夜朕还会来,你好好休息。”
“既然是皇上的心意,臣妾当然不会拒绝。”转身走向床榻,司徒静声音清清淡淡,“至于皇上要不要来凤仪宫,那是皇上的事情,臣妾说了...又算什么呢?”
袖口中的拳头松开,凤夙看了司徒静一眼,迈向宫门外。李公公也随着凤夙暂时退下。
“娘娘...”须臾,有宫女进来走到司徒静身边。
“本宫起先让太医亲自熬的药,熬好了吗?”司徒静问道。
宫女点点头,“好了,只是...”她担忧地道,“那药伤身,娘娘要不要三思。”
“无妨。待会儿凤夙不是要人给我配了补身子的药么?”司徒静眸底微微闪烁,“把药端过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