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琬琰心里咯噔一跳,这是赵瑾瑜第一次在她面前主动提起唐远。
从前他闷不吭声将人藏着,她遍寻不到,后来唐远回长清县成亲了,他故意让人将消息透露给她,她这才派人去了长清县查证。
“你又不是傻子,会自己往井里钻?”赵瑾瑜语气云淡风轻,陈琬琰的心里却掀起了惊天巨浪。
果然什么都瞒不住他。
“我昨日跟踪他,被他发现了,他以为我是长清县陈财主家的小姐,殿下莫要为难他。”陈琬琰如实说道。
赵瑾瑜沉沉的看了她一眼,她到这时候还要护着他?
她知不知道若不是他查清了那个卖书摊主没说谎,命人扩大了搜寻范围,她很有可能死在井底?
那井岩的磨痕一看就是新的,被盖在井下一夜还要护着?
那个唐远好大的胆子,竟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入院钻井,明知道有人在寻她,还将她留在井底。
他究竟有什么魔力能让她不计较?
陈琬琰舔了舔干涩的唇,她一天一夜没吃没喝,一碗绿豆汤下肚仍旧渴的厉害,赵瑾瑜摸了摸药碗,还有些烫手,便端起那碗温度刚好的盐糖水先喂她喝了。
陈琬琰见他这别扭样子,又一脸的憔悴,解释道:“他很像我一个故人,我认错人了,今日我已经问清楚了,他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
赵瑾瑜迷茫了一瞬,那他先前阻碍着他们见面还做错了?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乌眸闪了闪,问道:“真的?”
她是外来的幽魂,叫陈琬琬,那个陈财主家的女儿也叫陈婉婉,难道她在她的那个世界也认识一个叫唐远的人?
她误以为这个唐远就是那个唐远?
他已经调查清楚了,这个唐远没有一点问题,生长都在长清县,除了被陈财主家的女儿纠缠,并没有特殊的经历。
他曾以为他也是被附身的,但他的表现并不像,他很平庸,一点也没有陈琬琰的能折腾,就是个普通的读书人,甚至秀才都没考上。
陈琬琰点头道:“他和他妻子的名字,同我认识的一对夫妻一模一样,样貌也一样,但我已经确认了,他不是我认识的人。”
赵瑾瑜眸光流转,看来他猜的不错,果然是遇到了故人,只不过此故人非彼故人,只是名讳外貌相像罢了,那是否可以证明唐远并没有她可以回家的消息。
那么赵敬淮是否是她那个世界的故人?
凉州在西北边境,永嘉郡在东南边境,不说相隔甚远,便是他们互相到过彼此的地盘,按照朝廷的规矩,若非帝王允许,便是同在一处也是王不见王,以防合谋作乱。
陈将军已经同他言明两家素来无交往,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他们是另外一个世界的老相识。
否则永嘉王世子不会帮她。
永嘉郡王那一脉最是机警,不谋权懂享乐,若非有过硬的交情,根本不会插手皇子间的斗争。
可是他也曾暗中调查过永嘉王世子,他很正常。
就是同永嘉郡王一脉安图享乐的那种正常,没有任何野心,也没有做过任何突兀的行为。
陈琬琰见他抿唇不语,不知他心中所想,连忙说道:“他也是无心,我也没什么事,殿下就放过他吧,他似乎是遇到了麻烦,等他的事情处理完,就送他回长清县夫妻团聚。”
赵瑾瑜蹙眉问道:“他遇上了什么麻烦?”
“我没问。”
赵瑾瑜轻嗯一声,想也知道她今日见了唐远,来不及问太多就让他走了。
“你别操心了,我来处理。”
赵瑾瑜端起药碗尝了一口试温度,陈琬琰脸皱巴成了一只老橘子,抗拒了一瞬就自己接过碗一饮而尽了。
赵瑾瑜见她乖乖将药喝了,捏了个蜜饯给她压苦味,“你先歇会儿,膳房煮了粥,我过会儿来陪你用晚膳。”
彤霞端了水进来,赵瑾瑜便要起身,陈琬琰赶忙拉住他的衣袖,“他只是个普通百姓,我以后不会再去寻他了。”
赵瑾瑜虽然知道唐远只是个普通百姓,并不知道她回她那个世界的路,可心总是半吊着的,得了她的保证心里才踏实。
不知道她对跑路死没死心,但她不再执着于寻唐远,对他来说也是美事一桩,自己喜欢的的女人心里想着别的男人,他总是有些不舒服的。
他拍了拍她的手背,“我知道了,你安心养病便是。”
赵瑾瑜起身要离开,陈琬琰捉住他的衣袖不放,赵瑾瑜无奈回头,“又怎么了?”
“你寻我受累了,好好歇息。”
赵瑾瑜粲然一笑,柔声应道:“好。”
得了他的保证陈琬琰才依依不舍的撒了手,等赵瑾瑜出了寝殿她还眼巴巴的看着。
彤霞见她两眼泪花,赶忙说道:“殿下没有怪主子,您失踪了他可急坏了,您就别伤心了。”
陈琬琰知晓她误会了,也没跟她多解释,赵瑾瑜一开始也被她源源不断的眼泪吓到了,在马车上温言哄了她老半天,她才解释清楚自己这不是伤心的眼泪。
她一发烧就泪多,止也止不住。
赵瑾瑜去了郡主府前院,陆机已经回来了等着了。
“办好了?”他问道。
“已经将那个坊正调换去义县了,门吏也都调换去了其他的坊,坊内住户也安抚住了。”
陈琬琰失踪一晚之事恐会伤了她的声誉,不能叫人知晓,坊正已经告知安逸坊的住户,官兵接到举报有逃犯潜藏在坊内,今日是在搜寻追捕逃犯。
赵瑾瑜抱着陈琬琰出去那一路被侍卫围的严实,没有人瞧见他怀中抱着人,倒也没人起疑,他们撤走后有很多住户询问逃犯是否捉住,唯恐歹人还在坊内伤他们性命。
陆机知晓赵瑾瑜宝贝陈琬琰,亲自处置妥当才回来的。
“那说书先生也保证了不再讲这个故事,属下已经安排在外城的书坊、茶楼、酒肆去排查了,并没有发现有人讲相关的话本子。”
与造反有关的内容本就敏感,他也知晓朝廷不容许说这种话题蛊惑百姓,是以有关谋反的内容讲的都比较晦涩,一句话便带过了。
陆机以朝廷的名义警告他,再犯便要抓他去坐牢,那说书先生便保证不会再说这个故事。
赵瑾瑜颔首,那说书的和卖书的说的一致,这书应当出现了没多久,还没有大肆传播开,故事还未讲完,也不知道该说李家运气好,还是该说陈琬琰福佑李家。
她误打误撞化解了李家的劫。
“孤过两日便要去皇陵,你使人留意着些,义县让刘士诚也盯紧了。”幸亏发现的早,若是他和陈琬琰都离了京都,这话本子的内容传播开,对李家绝对是个致命的打击。
这说书的一但将故事讲完,内容很快便会被人引导着讨论开,一定会有大量的说书先生趁着热度一起讲,一夜之间就会流言满天飞,等传到内城就压不下去了。
是谁在对李家下手?
是有人想把宣平侯从户部尚书的位置移除,还是想借着打击宣平侯,逼陈琬琰求情惹怒父皇,让父皇猜忌李家和陈家也有谋反的心,一石二鸟。
一兵一财政,这组合确实很微妙。
“找到买走话本子的人了吗?”
陆机摇头,“还未。”
根据那说书的先生描述那人就是个普通书生,放在人堆里就找不到那种,他从袖中掏出一张画像递给赵瑾瑜。
画像是说书先生描述,他画了之后让说书先生确认过的,不说有十分像,至少像八分。
赵瑾瑜接过看了一眼,画像上的人五官都很普通,没有特点,但他看着就是感觉哪里有些眼熟,可又对他没有任何印象。
“你可觉得这画像上的人眼熟?”
“这人是个大众脸,属下也觉得眼熟。”陆机刚画出来的时候也觉得眼熟,思考了许久,得出了最终结论,他并没有见过这个人。
如果是见过的人,他肯定会有印象。
赵瑾瑜略思忖了片刻便没再纠结了,这人他应当是没见过,若是见过他不会只觉得眼熟,而没有其他印象了。
他将画像还给陆机,问道:“昨日盯着唐远的人带回来了吗?”
陆机一挥手,便有人带着盯着唐远的人走了过来,那人一见赵瑾瑜便吓的跪倒在地,“是属下失职,昨日没盯好他,让郡主受了伤。”
“昨日见了郡主,你为何不说?”
那人沮丧的说道:“昨日郡主蒙着脸,属下没见过郡主,因此并未认出。”
赵瑾瑜沉默了一瞬,陆机道:“今日拿画像去寻人,还是他提供的线索。”
“昨日郡主鬼鬼祟祟的跟着唐远,唐远带着她在巷子乱绕,属下跟的时候遇上一扛袋子的男人,他挡了属下一下,眨眼的功夫人就跟丢了,属下便先回了唐远的住处。”
他说到这里有些懊恼,要不是那个扛袋子的壮汉挡了他一下,他没看到唐远他们在岔路口转了哪个方向,也不会将人跟丢。
坊内巷子纵横交错,一个不留神就找不到人了。
“不过小半刻钟他就回家了,属下也出去找了郡主,但并未找到。”
他今日在城门抓回了唐远,还去找了一圈,若不是陆机大人找到他,他还不知道那女人是郡主。
陆机敏锐的抓住了问题关键,问道:“撞你那人的样貌你可还记得?”
暗卫颔首,“那人长的有些粗犷,身形很高大,属下调查过了他是孙记粮铺的少东家,他昨日是来给人送粮食的。”
赵瑾瑜眸光微闪,又是粮铺?
“唐远这阵子可有见过什么人?遇见过什么棘手的事?”
暗卫道:“他是来京都找方氏的,找到方氏之后,他便让方氏回了长清县,自己留在京都寻活计,昨日才出去摆了个写字的摊子。”
赵瑾瑜都无语了,这算什么天降的缘分?
唐远第一天摆摊,她就走反了方向撞见了他?
“他并未约见过什么人,但好像是有人约他来的京都,他来京都的前几日都在家里写东西,那东西他都放在身上,属下也不知道他写的什么。”
赵瑾瑜曲起手指敲了敲几案,唐远是来京都寻方芽的,寻到了人他让方芽回过长清县,自己却留在了京都,这很不合理。
方芽为何会独自出现在京都?
他又为什么知道来京都就能找到方芽?
上次方芽失踪,他派人去了陈财主家找,才知道她的失踪与人家压根没有一丁点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