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岩一愣,“陛下的意思是……”废太子?
最后三个字他没敢说出来,难道这一世,赵瑾瑜还是难逃被废的命运?
景睿帝道:“他主动请辞太子之位,想去剑南收复失地。”
陈青岩张了张嘴,好半天才问道:“所以陛下才封他为天策上将?”
景睿帝无声默认,凉州这一战打得太漂亮了,赵瑾瑜立了奇功,以他对那两个儿子的了解,只怕又要合起伙来对付他。
“这孩子是个心善的。”景睿帝惆怅的感叹。
他若不走,那些人就会一直追着他不放,内忧外患都没得到解决,他不愿意那些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陷害他身上,他想让自己的压力小一点,朝廷对百姓的关注多一点,先平内乱。
“殿下仁善,也敬爱陛下。”陈青岩轻叹,赵瑾瑜性子虽然像景睿帝,足智多谋又能忍,但重情义更类沈兰。
其实他心里也清楚,赵瑾瑜在凉州战场锋芒太盛,即使他不主动提出来,只怕也保不住那位置了。
景睿帝现在急需稳住朝堂的平衡,而不是因为维护赵瑾瑜,与他一起被动的接受两大势力的攻击。
他主动提出退位是最好的选择,不仅能避开那两位皇子的合力攻击,也解了景睿帝目前的困局,全了父子亲情。
而他有功劳在身,景睿帝能给他最大的补偿,比如将梁、沈二家提拔上来。
同时还能让那两股势力彻底分崩离析,成为合格的死对头,这招以退为进确实是一步好棋,只怕是他早就计划好的。
就是陈青岩心情有些复杂,赵瑾瑜若离了京都,景睿帝如上一世未留遗诏突然驾崩,二皇子密不发丧,迅速掌控皇宫以长子身份登基,想回京都就要打回来。
可赵国这二年人祸天灾不断,今年的洪灾又波及甚广,大面积的粮田被淹,粮食匮乏,至少在一年内,赵国经不起内乱了,否则经济体系就要崩溃了。
“青岩今日似乎是有心事。”
陈青岩有苦难言,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圣上务必要保重龙体。”
景睿帝明显的怔愣了一下,想到自己不知在谁那里着了道,毁了根本,心里就有些气闷,八皇子生母的死因,跟他从潜邸出来的那些妃嫔都知晓。
他将那些人都查了一遍,因为不是近期中的毒,到现在也没查出个头绪,这几年,宫里除了他,也没有其他人使用过这两种草药。
他看向陈青岩,问道:“青岩知道生草乌和生附子吗?”
陈青岩眼中闪过一丝茫然,摇了摇头道:“微臣不知。”
景睿帝沉闷的说道:“活血止痛的药物,有大毒。”
“陛下中毒了?毒解了吗?”陈青岩急的眉头紧锁。
他之前给赵瑾瑜的书信里,隐晦的提醒他吃用都要小心,还要他多留意景睿帝的身体健康,怎么还是中毒了?
景睿帝见他心急的瞧着自己,好笑道:“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将军,这点小事就急了?”
陈青岩神情严肃道:“陛下的龙体是国本,怎么会是小事!”
上一世景睿帝被毒死赵国大乱,此时听闻他中毒能不急吗!
他虽然知晓是许家下的手,但他无凭无据也不能指认凶手,也不知上一世景睿帝是中了什么毒。
景睿帝见他是真的急了,这才安抚他道:“御医已经在替朕解毒了,青岩别急。”
“那就好,那就好,陛下无碍就好。”陈青岩伸手拍了拍自己受惊的心脏,及时发现了就好,这样应当就不会重蹈上一世的覆辙了。
可是帝王的身体健康是机密,他突然和自己说这个做什么?
“青岩啊,”景睿帝一脸愁苦的喊了他一句,苦闷的说道,“瑾瑜这孩子很好,朕也想他能跟在朕的身边,可朕也有自己的无可奈何。”
他先是君,然后才是孩子的父亲。
他必须用最小的代价稳住朝堂,四皇子那边已经是穷途末路,朝堂的对他的关注并不高,但他引发的一系列问题,需要人去善后。
“岭南大半个地域被毁,单民耕和家园重建二项,就需要大量时间和人力物力来解决,岭南也要重新调整调配官员,朕,缺人啊!”
时间和物力他都不担心,可能信任的人才紧缺!他把可用的人派出去善后,他不敢保证自己能承受住二股势力合力攻击。
他的身体不知还能撑多久,在他死之前二皇子党和三皇子党,他必须除掉一个。
若是他失败了,留赵瑾瑜在京都无疑是害了他。
那他还如何去皇陵见沈兰!
景睿帝一番推心置腹,听的陈青岩心里不是滋味,帝王也有帝王的无可奈何,不见得就比平民百姓过的舒心。
陈琬琰过的也不舒心,从回京都就没见过李珩,倒是周淑清日日跑来她跟前服侍,不知打了什么算盘。
“天儿冷了,你不必日日来我跟前伺候。”陈琬琰摆弄着箩筐里的一堆鸭毛。
鸭毛洗过了,仍是有一股淡淡的腥臭味儿,周淑清没忍住,捂着嘴跑到门外干呕,陈琬琰听着那声音,感觉她内脏都快吐出来了,让屋里的小丫鬟给她端了温水漱口。
“周姨娘没在咱们这儿吃东西吧?”陈琬琰问彤云。
彤云一手持剪刀,一手拿鸭毛,道:“没有。”
陈琬琰将手中鸭毛的硬根剪掉,挑了挑眉,“那就好,这可赖不到咱们头上。”
周淑清脸色泛白,回到陈琬琰身边,闻到腥味强忍住胃里的不适,身子一软,缓缓的倒在了陈琬琰脚边,连个声响都没发出,就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屋里的小丫鬟慌忙的想来扶人,被陈琬琰一瞪,又赶紧回到自己的位置收拾鸭毛。
“去请个府医过来。”陈琬琰漫不经心的吩咐道。
她看也没看地上装晕的周淑清,她这演技远远不如张若华精湛,最起码张若华豁得出去,那可是真摔。
既然她想在地上躺着,就躺着吧。
“郡主,您弄这东西真能保暖?”彤云好奇的问道。
“等东西做好了试试呗。”陈琬琰将处理好的一筐鸭绒,和木棉混在一起。
今年的冬天冷的不像话,她这屋子里已经开始点碳取暖了,薄夹袄也换成了厚的,想必今年又是个极寒天气。
木棉价格同去年和前年一样价格暴涨,她自是不愁的,但穷苦百姓光靠一身正气怕是日子难过,她也没有富到能救济所有人,只能另辟蹊径了。
这年代鸭毛不值钱,但做羽绒服需要高密度的防绒布料,她没本事做出来,为了防止羽绒从衣服内胆里钻出来,她只能将羽绒掺在木棉里试试。
躺在地上装晕的周淑清实在忍不住胃里的酸意,从地上幽幽转醒,捂着嘴又干呕了起来。
吐完了故做不解的问道:“妾身刚才是怎么了?”
彤云快人快语道:“姨娘嫌我们郡主的房里热,想躺地上凉快凉快,舒服的睡着了。”
陈琬琰无声的笑了笑,对门口的小丫鬟道:“既然周姨娘醒了,将她送回自个儿的院子去,让府医不用过来了。”
周淑清神色微变,赶忙道:“郡主还在这里忙碌,妾身怎敢回去闲着。”
陈琬琰冷眼看她,被她那眼看的心慌,强做镇定的站着不肯走,非要等府医来陈琬琰跟前给她摸脉。
“你别在我跟前玩花样,我不想搭理你,不代表我没办法惩治你,你要是识趣儿,就别把主意往我身上打。”
周淑清抚着肚子,楚楚可怜的望着她,“妾身不懂郡主的意思。”
陈琬琰目光扫过她的小腹,“是不是非得大棒子打下去,你才听得懂人话?”
周淑清脸色苍白如纸,眸中的怨毒一闪而逝。
“周姨娘请吧。”两个小丫鬟硬拖着将周淑清‘请’了出去。
陈琬琰指挥着两个擅长针线的小丫鬟,将混好的鸭绒填充进裁好的粗棉布里,再细细的缝合成巴掌大的格子,防止羽绒乱跑。
剩下的鸭毛处理完,又让人填充了一条被子。
天热渐暗,府中开始点灯笼,她让人散了去用晚饭,剩下的明日再做,便带着彤云出了偏厅,刚巧碰上从外面回来的彤霞。
“主子,奴婢从外面回来,听说府医诊出周姨娘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夫人已经到她院子里头去了。”彤霞道。
陈琬琰转头问彤云,“这孩子怎么来的?”
她和彤霞在皇陵,这府里的事只有彤云最清楚。
彤云神色微妙的说道:“侯夫人给小侯爷炖的汤里,放了探春。”
陈琬琰:“……”
作为探春的受害者,她对李珩深表同情。
“小侯爷就是因为这个才不回府的?”
彤云道:“好像是吧。”
“府里就没让人去请他回来?”陈琬琰蹙眉,整天住在外头像什么话,对他的声誉也不好。
“小侯爷住在皇城,侯夫人让侯爷劝说了几回,他不肯回来。”彤云道。
陈琬琰了然,难怪周淑清不去求宣平侯夫人劝李珩回家,而是跑到她跟前闹幺蛾子,想必是打算在她这里将有孕的事闹开,好让她去将李珩叫回来。
皇城不是什么人都进的去的,虽然有给守职的官员居住的地方,但宣平侯的事已了,他也该从皇城出来了。
“那药是周淑清给的?”
彤云点了点头,“侯夫人不知道那药那么厉害,小侯爷宁愿泡在冷水里,也不肯与人同房。”
可那药,除了同房无解。
“后来周姨娘说出那药无解,侯夫人怕小侯爷出事又实在没办法,只得听周姨娘的让王姨娘和翠怜帮忙……”彤云脸色绯红。
陈琬琰震惊的脚下一滑,差点摔趴在地上,“三……三个人一起把……把他……?”
彤云将手放在脸颊降温,胡乱的点了点头。
“这是合伙把他算计了啊?”陈琬琰扶额,当年那药就是王嫣然让周淑清给她下的,没想到,她们又用在了李珩身上!
她们想做什么?
知不知道这样会毁了他的身子,害死他的?
“王嫣然和翠怜怀上了吗?”
“奴婢回来时遇上静姨娘的人,她说府医从周姨娘那出来,去了趟黑心苑,就脚步匆匆的去了侯夫人那里。”彤霞道。
“要派人去打听吗?”彤云问道。
陈琬琰摇了摇头,“不必了,若是有喜,明日自会有人传信过来。”
她用了晚饭,又吃了几颗山楂消食,怎么想都觉得这事儿透着诡异。
周淑清被王嫣然骗过,怎么会又跟她搅合在了一起,还有那个翠怜不是处处和王嫣然做对吗?
怎么也参与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