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季从之有异动,八皇兄不会用好药替常惠心吊着一口气,只为了拖着不迎季婉儿进门。
他对季婉儿有感情不假,可他更想和常采女划清界限,赵瑾瑜把季从之是常家的人告知他后,他就断了心里的念想。
更不要说季从之反了,娶季婉儿只会害了他。
陈琬琰一脸懵愣,“季从之反了?”
季从之反了也是必然的,常家早把他拉了进去,他泥足深陷而不自知,等意识到有问题的时候,已经无力回天了,除了反他没有其他的生路。
她从懵圈儿中回神,表情凝重的说道:“他要是同四皇子结盟,一起对抗朝廷,岂不是要成大患!还好凉州的战事平息了,否则腹背受敌怕是要出大事了。”
赵瑾瑜感叹她不愧是陈青岩的血脉,完全继承了她父亲的军事敏感。
季家人七月份以探亲为由去了剑南,陈青岩那时便看出端倪,这才急着解决凉州,提前安排了陇右军镇的兵,防御季从之偷袭。
“你父王已经做好了安排,季从之应当是翻不起什么风浪了。”
“殿下对我父王好像有盲目的自信啊?”难道俩人并肩作战了一次,她父王就成了赵瑾瑜的偶像?
“萧王爷很厉害,他麾下的大将也各个勇猛。”士兵的素质也更是没得说,精兵良将就是如此。
“那当然了,我爹带出来的兵没有怂的!包括我!”陈琬琰骄傲的说道。
要不是有她爹,就她这横冲直撞的爆脾气,都不知道重生多少回了,能肆意横行都是仗着她爹的势,她到处惹祸,李家别说庇护她,不被她牵连都是幸运的。
赵瑾瑜就喜欢看她这洋洋得意的样子,柔声道:“你乖乖吃了药去休息,我们晚点去皇城见陈将军。”
比起萧王爷,他更喜欢称呼陈青岩为陈将军,还有岳父。
知道他有正事要忙,陈琬琰乖乖的点了点头,祥姑姑将温度适中的药端上来,赵瑾瑜瞧着她喝了才走。
祥姑姑收了药碗,笑道:“也就郡主能让殿下这般牵挂,您可要赶紧将身子养好才是。”
陈琬琰被她说的不好意思,她在别人眼中毕竟还是个已婚妇人,而她暂时也离不了李家。
躺在床上睡不着,忽然感觉这两日和赵瑾瑜的相处,就如同小夫妻一般,闹个别扭竟然床头打架床尾合了。
“唉,冤孽。”她明明对他死了心,不过是在一张床上躺了躺,怎么就又对他起了不轨之心?
最主要的是,心里的怒火竟然在逐渐熄灭。
难道赵瑾瑜上辈子是个灭火器?
她脑海里蹦出一支红色的灭火器,长出了赵瑾瑜的俊颜,傻呵呵的笑了起来。
“上辈子肯定是救火的蓝朋友。”
祥姑姑不知道蓝朋友是谁,不过瞧着她今日似是开怀了许多,也跟着舒展了眉头。
八皇子焦躁不安的等在崇仁殿,喝了二盏茶,才看到信步走来的赵瑾瑜,他急忙起身行君臣礼。
赵瑾瑜受了他的礼,在主位坐下,等宫人上完点心茶水,才对陆机道:“去忙吧。”
陆机一出去,八皇子就忙不迭的说道:“季家的事多谢太子殿下提点。”
若不是赵瑾瑜和他说了常采女曾有恩于季从之,他压根就不知晓季从之是她的人。
“孤也只是提了一句,是八皇兄自己选对了路。”
八皇子对他拱手致谢,“若非太子殿下,也没有今日的我了,殿下的恩情,我会铭记于心。”
他一心想脱离常家的掌控,却没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就像个笑话,这回还差点被季家拖累了。
幸而他提前同父皇认了错,并且保证不会同季家勾结,老老实实的做个闲散皇子,才躲过这一劫。
“之前说的事,八皇兄办的还顺利吗?”赵瑾瑜问道。
八皇子眉头微微蹙起,苦笑道:“不太顺利。”
常家意识到他脱离了掌控,就不再让门生支持他了,之前同他交好的文人举子对他也疏远了,他去游说他们不要再掺合常家的事,效果平平。
那些人现在已经被常家洗脑了,从常氏数次受罚,他们认为皇家要对无辜的常家斩草除根,已经磨拳擦掌的准备护常家到底了。
“皇兄不必有太大的压力,只需提点他们一二即可,至于其他,都是各人选择。”赵瑾瑜饮了口茶水,淡淡道。
那些门生中不完全是文人雅士,也有细作在煽动他们的情绪,有些人以为自己是正义的化身,游说太多反而引起他们反感。
“太子殿下说的是,不过有官职在身的那些人家,大部分表示不会再同常家掺合在一起了。”
虽然与常家来往的高官不太多,但小官员的力量也不容小觑,况且还有些落魄的勋爵人家,这些家族什么都不多,就是人多。
景睿帝登基后,受了世家大族不少欺压,经过多年的较量,景睿帝技高一筹取得了胜利,对他们的打击力度是空前的狠,京都的勋爵人家在他的打压下,大半都成了吃祖宗基业的花架子。
这类人享受惯了富贵,虽然想家族起复,但常家明显没有支持的意义了,他们反而是最容易劝说的。
“这已经很好了。”赵瑾瑜笑道。
那些人的反应在他预想的范围内,未来是虚妄的,他们本就有一份体面富贵,这两年朝廷查办的权臣和勋贵不少,且都是连根拔起,对他们多少也有些震慑作用。
八皇子饮了口茶,总感觉自己在这位九弟面前很局促,看到他就像看到了父皇一般,只想恭着敬着。
“我今日来还有一件事,想问问殿下的意思。”
“皇兄想去剑南?”赵瑾瑜问道。
八皇子愣了下,惊的后背一片冰凉,有种无所遁形的不舒适感,他努力忽略掉这种感觉,抿了口茶,才开口说道:“我想去招安季从之。”
赵瑾瑜摇了摇头,“他没退路了,不会降的。”
他不是单纯的造反,而是通敌了,向前走尚且可以一搏,此时放手不止他全族要伏法,与他相关的人都要获罪,肩负着成千上万条的人命,他就算是后悔,也没退路了。
想威慑潜藏更深的细作,绝无可能对季从之量刑。
“为何……”八皇子问道。
他还不知常家和季从之通敌的事,只知道他和韦尚书制造假证据陷害陈青岩,赵瑾瑜也没打算这个时候告诉他。
“再过些日子你就会知道了,是季婉儿向皇兄求助了吗?”赵瑾瑜问道。
八皇子迟疑了片刻才道:“是。”
朝廷数次召季从之回京都,他抗旨不回,季婉儿来信说她父亲是被常家逼的,求他想想办法救救季从之。
“救不了。”父皇多次给季从之机会,可他仍是选择了一条道走到黑,若是不去剑南,也不会被常家利用的这么彻底。
早些脱离常家顶多是调离枢密院,或是贬黜去偏远的地方任职,可人一旦尝到权利的滋味,也不是那么容易放下的。
“可若是能劝降他,也能为朝廷减缓压力。”八皇子道。
赵瑾瑜轻飘飘的扫了他一眼,道:“他已自立,开弓没有回头箭。”
若是能降,他也不会反了。
常家不会允许季从之回来,否则也不会急着逼他上绝路。
季从之就是揭开常家真面目的那只手,他回来了,常家还如何操控舆论呢。
就是不知道季从之后不后悔遇见常采女,时光若是能倒回,进京赶考的他,还会不会从常氏手中接过丢失的身份凭证、举荐文书和路引。
“四皇兄已经将南边搅乱,朝廷压力很重,再攻打剑南,对朝廷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八皇子忧心忡忡的说道。
虽然他不受宠,可到底也是养尊处优的皇子,若是朝廷渡不过这次危机,他也没有好日子过,他自是希望各地快速恢复正常。
江山安稳,他才能保享富贵。
赵瑾瑜清冷的目光在八皇子身上掠过,将他看的脸红,半晌才开口说道:“对懦弱的人来说是雪上加霜,对勇者来讲,他们的行为是雪中送炭。”
等拿下季从之,常家及其党羽也就离死不远了。
而边境的危机也能暂时解除,父皇就能腾出手安内了。
“是我愚鲁了。”八皇子赤红了脸,他也知道自己的想法自私懦弱,被赵瑾瑜直接点出来,让他在这个弟弟面前抬不起头来。
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和太子的差距。
“八皇兄是被常家影响了。”赵瑾瑜最是清楚一味的忍让求合,换不来安稳,反而会助长敌国细作的嚣张气焰,现在的情况只能以战止战。
季从之是重要的突破口,拿下他一人,不止能铲除掉常家,还能带出一大帮细作。
“父皇也这般说。”八皇子失落的说道。
父皇说他心胸狭隘又懦弱,江山给他,他也守不住,皇位就是他的催命符,因为他根本就跳不出常家的包围圈。
他这年纪,就是当个傀儡皇帝也没几年活头。
赵瑾瑜瞧他这样忍不住笑出了声,将陈琬琰对他说过的话,对八皇子说了一遍,“父皇是明君,也是个好父亲,他很爱我们。”
八皇子闻言,惊愕的把眼睛瞪的溜圆,根本不能理解赵瑾瑜的话,父皇压根都不亲他。
“八皇兄没被常采女苛待过吧。”
八皇子诚实的点了点头。
“那就是了。”常采女有很多手段可以让他过的很不幸,但她不敢,因为有父皇保护着八皇兄。
包括其他的兄弟姐妹,他们也都过的很好,纵使是被孤立的自己,也过的很好。
因为在他很小的时候父皇就对他说,“他们孤立朕的小太子,是因为嫉妒呀,因为父皇可以有很多皇子公主,而太子只有你一个,所以瑾瑜不用难过,也不要和他们计较好不好?”
“父皇也会被大臣孤立,不过那又如何,他们见了朕还是得三拜九叩。那些孤立瑾瑜的人,在你还是小婴儿的时候,就得跪在你的面前行二拜六叩大礼了,咱们受了人家的大礼,就大度的让他们嫉妒吧。”
父皇还会扯着他衣裳上绣的小龙逗他,“他们看到瑾瑜衣裳上的五条五爪小金龙,都要嫉妒哭了。”
那时候他才两岁,还未入住东宫,听了父皇的话,再也没因为被孤立哭鼻子。
这些他都忘了,是他最后一次见母后,母后讲给他的,母后说她和父皇都爱他,无论日后怎样都让他不要有怨恨,敞开心胸过日子。
陈琬琰说父皇如果不是爱自己的孩子,早就把那些作死的孽障收拾了,干嘛让自己为难呀,他早就给每个人定位好了嘛。
八皇子听了赵瑾瑜的话,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上挂上了一抹浅笑,洋溢了些许幸福的味道。
那是属于他和景睿帝的幸福记忆,赵瑾瑜一点也不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