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瑾瑜要说的事解决了,陈青岩上前一步,将匣子从袖中取出,打开取出里面的卷宗递交给景睿帝。
“这是四门学王博士家的公子交给小女的,应当是陛下一直寻找的东西。”
景睿帝沉着眸子盯着陈青岩递过来的卷宗,浑身僵硬。
半晌他才伸手接过,展开一页页的翻看,他对这东西的印象已经不深了,当时他看这份卷宗时并没有别的想法,一直到卷宗丢失,他想找办案的官员补上这份卷宗,才惊觉那些人都过世了。
那时他才意识到这份卷宗可能提到了凶手,但他苦思冥想也只记起上面记载了,王林的夫人大郭氏进宫面见郭贤妃,且都是正常的流程。
她也只是和那盘有毒的点心在同在一条小路上,在不同的时间点走过罢了。
卷宗丢失后,他虽怀疑郭贤妃和郭家,但却因为与案情有牵连的人都已不在人世,朝廷不断有人因此事获罪,他借题发挥诛杀了不少威胁他的世家权臣,朝廷动荡不稳,他也因局势问题,而将此事押后了。
等他终于踏平了那些嚣张的世家,郭家也越做越大,当年的事被抹的一干二净,再寻不出蛛丝马迹。
没想到寻了这份卷宗将近二十年,这东西竟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
“这东西怎么会在王家?”景睿帝语气莫名的问道。
王家虽然是书香门第,但其家族想从宗正寺偷出卷宗,还没有那个本事。
“王大人说是常家交给他代为保管,王大人看过上面的内容不敢私藏,便找到了臣女代为转交。”陈琬琰肃然说道。
景睿帝有些颓废,又问赵瑾瑜,“这东西你都看了,可有什么想法?”
赵瑾瑜早就预料到会有此一问,他早已想好了,“内忧外患未除,这事不宜在此时重提。”
景睿帝满意的点点头,纵然是愤怒,可帝王该以江山社稷为重,镇东军还在和肖家对抗,他若在此时动老三,难保他们不会和四皇子结盟。
如此一来就丢了半壁江山,而江南东道就成了孤岛。
到时候蒙军又要卷土重来。
他要做个好皇帝,就注定做不了一个好父亲。
陈青岩这时忽然说道:“陛下,臣有一事上奏。”
“青岩直言就是。”
“微臣让人去南诏国调查翡翠的时候,顺便打听他们是否愿意平价卖些粮食给我们,微臣捐献的产业已经折了银子,若是陛下同意,微臣就先同他们买些粮食,供给剑南边境的军队。”
南诏国挨着剑南道,季从之虽阻断了朝廷和边境的联系,断了他们的军需,但季从之可管不住南诏国。
景睿帝沉吟片刻,道:“只怕南诏国不肯。”
有个庞大的蕃国在一侧盯着,南诏国虽然富裕,但确实不大,此举定会得罪蕃国,只怕他们不肯冒这个险。
“南诏国的使臣进京都,微臣想去见一面,与他们沟通试试。”陈青岩坦荡的说道。
景睿帝颔首,“可。”
若是他们愿意卖些粮食给朝廷,缓解境内缺粮的窘困,给朝廷减缓压力,明后两年粮食丰收,国库的压力就会小许多。
这种国家大事陈琬琰参与不进去,心不在焉的把玩着赵瑾瑜的手指。
“小豆芽,朕听闻你有一块地,粮食产量比其它的产量要高,可是真的。”
“陛下赏的皇庄土地肥沃,庄稼也长的好,一亩田多产了一斗(约12.5斤)。”陈琬琰乐呵呵的拍了个马屁。
景睿帝很受用她的马屁,整个皇庄都是她的,也就那一亩多产了一斗粮。
“种子留下了吗?”景睿帝问道。
一亩地多产一斗粮听着不多,可一倾田就能多产一百斗,就是十石粮食。
这种子若是能全国普及,那数目可是不可估量的。
陈琬琰挠了挠头,“种地里了。”
“丰收了之后,把种子给司农寺送去,让那群老家伙瞧瞧。”景睿帝道。
“是!”
景睿帝见她回答的干脆,又补了句,“朕也不白要你的东西,朕的太子你亲了,得负责,把他领走抵种子钱吧。”
一个辞太子之位,一个还玉契,简直是天作之合,别扭闹完也该和好了。
赵瑾瑜:“……”他就值个种子?
陈琬琰:“……”她是不是亏了?
陈青岩:“……”他同意了?
比起这个难搞的女婿,他更想要种子。
迷迷糊糊的出了福宁殿,陈琬琰终于想明白自己哪里亏了!
景睿帝看似把赵瑾瑜给了她,可她又得不到,这不是跟没给一个样吗?
皇帝这是空手套了她的种子?
“五乐郡主留步。”
陈琬琰驻足看向说话的老头,“田中书大人您有何事?”
一群以田大人为首的中年男人朝陈琬琰走来,他们跟着赵瑾瑜三人到了福宁宫,可常福拦着,说陛下有令不需任何人进福宁殿,甚至不给他们通报。
好不容易守到陈琬琰出来,必须要将人拦下。
“请问郡主可是和小女有过过节?”田中书大人问道。
“有吧,上次你家闺女撞了我,还把我当人肉垫子用,重伤了我的肠胃,我到现在还吃不下饭呢。”
田中书噎了一下,他想过陈琬琰会矢口否认,却没料到她根本不遮掩。
“你家闺女该减肥了,差点一屁股坐死本郡主。”
田中书:“……”
“敢问可是郡主让人伤了小女?”
陈琬琰沉着脸道:“田大人这么说话本郡主可是要生气了,本郡主被你家小姐伤的卧床不起,刚能下地行走,还没来得及去找她算账,怎么您老人家倒先怪起我来了?”
另外一个人说道:“听闻我们几家的姑娘在东宫与郡主撞在一起,郡主扬言要她们给你赔命,她们同一时间出事,郡主可有要解释的。”
陈琬琰气道:“本郡主的原话是,本郡主若是死了……”
她说着余光看到常福就在她身后,身子一软就晕了过去。
常福伸手接住她,手忙脚乱的指挥人将她往偏殿抬,自己小跑着进福宁殿给景睿帝汇报,留下一众大人在风中凌乱。
正在和景睿帝议正事的陈青岩和赵瑾瑜闻言,均是一愣,等听清常福说明事情原委,二人立刻跟着景睿帝去了偏殿。
陈琬琰躺在床榻上,双眸紧闭,常福没有景睿帝的命令也不敢去请张御医,只让人去太医署去请了医官,人还没到。
陈青岩沉着脸对那几个堵住陈琬琰的大人道:“不知小女哪里得罪了几位大人,几位非要将她吓晕?”
田大人对陈青岩拱手道:“萧王爷恕罪,下官只是有几句话问郡主,实在不知郡主怎么就昏厥了。”
躺在床上装晕的陈琬琰听着他们的对话,差点憋不住笑,跟他们有啥好吵的,一晕摆平所有。
就是这装晕也没她想的那么简单,单那表情就难管理的很,也不知道张若华和周淑清背地里练了多少次,才装的那么像。
赵瑾瑜向前走了两步,遮住陈琬琰的脸,唯恐别人看出她抖动的脸颊。
他面无表情的对景睿帝说道:“父皇,儿臣先将郡主唤醒。”
以免医官来了拆穿她。
他说着就轻轻按住陈琬琰的人中,床上躺着的人立马乖觉的‘幽幽’转醒。
“殿下,我这是怎么了?”陈琬琰虚弱的问道。
赵瑾瑜一言难尽的看着她,配合的说道:“你身子虚弱,方才晕过去了。”
景睿帝一看人醒了,蹙眉问道:“你哪里不舒服?”
刚才不是还活蹦乱跳的吗?
“父皇,儿臣没事,儿臣就是前些日子险些丧命,刚才怒急攻心,一口气没提上来才晕了过去,不关几位大人的事。”陈琬琰柔柔的说道。
“险些丧命?”景睿帝拔高声音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怎么没听说?
陈琬琰刚欲开口,赵瑾瑜就将她的话接了过来,“郡主前些日子在东宫和几位大人家的贵女相遇,双方碰撞在了一起,几位贵女压在了郡主身上,压断了郡主的肋骨。”
景睿帝冷着脸问道:“这么大的事,怎么没听你说过?”
陈琬琰赶紧说道:“父皇不要怪罪太子哥哥,我昏迷数日才醒,他也是今日才知晓此事,还亲自去给我父王赔罪了。”
景睿帝怒道:“既是在你的东宫出的事,你便有失察之责,自去将郡主带回东宫将身体调养好,若是人再有任何闪失,朕唯你试问!”
陈琬琰:“???”
赵瑾瑜淡淡的看了眼呆滞的陈琬琰,恭声应道:“儿臣谨遵父皇教诲,定当好生照顾郡主。”
“小豆芽对父皇的安排可还满意?”景睿帝温声问道。
她敢说不满意吗?
常福叫来的医官,正是给陈琬琰诊治过的,见她虚弱的躺着,尽职尽责的替她把了脉。
陈青岩焦急的问道:“我闺女怎么样了?”
医官实话实说道:“郡主吉人天佑,重伤亦能险象环生,但伤筋动骨一百天,郡主还是莫要多动,损伤的内脏还未痊愈,也应当少动肝火。”
陈琬琰诧异了一瞬,宫里的医官说话向来喜欢打太极,只说病症不谈其他,这次竟然开口就用了吉人天佑,险象环生这样的用语。
赵瑾瑜不动声色的睨了她一眼,罪受了,自然得让人家都知道,要不然人家还揪着她不放,要给自家闺女讨公道。
“伤得这么严重怎么不告诉父皇,父皇也好为你做主!”
“父皇为国事操劳,儿臣不想因为这点私事再让您操心,就瞒着没说。”陈琬琰表现的十分通情达理,反衬的那几位闹到御前的大人不体谅帝王。
一众来找茬的大臣原本还不信陈琬琰的说辞,听了赵瑾瑜的话,又听了医官证实陈琬琰重伤昏迷差点没命,也不敢再揪着她闹了。
景睿帝冷凝了几个人一眼,肃声问道:“几位大人家的千金受伤之事,刑部可调查清楚了?”
几个大人头也不敢抬,最后由田大人出面说道:“回禀圣上,刑部还在查。”
实则是刑部已经下了结论,确实是意外,只是他们不认可,一直给刑部施压,催着他们多次查验。
景睿帝沉声道:“刑部是越来越不中用了,这点事查了那么多天都办不好,朕看那刑部尚书也该换人做了。”
几个人嗫嚅着没敢说话,刑部尚书与郭家有亲,他们可没打算得罪三皇子。
陈琬琰虚弱的半睁着眸子,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那几位大人,偷偷的扯了扯赵瑾瑜的衣裳。
赵瑾瑜挑了下眉,对几位大人道:“郡主需要静养,几位大人若是有事,可否等她身体好些了再问?”
几人一听,暂时不提几家闺女伤了陈琬琰的事,立马如蒙大赦,拱手道:“微臣今日鲁莽,就不耽误郡主休息了。”
景睿帝冷哼了一声,道:“你们几个先退下吧。”
赵瑾瑜将几位大人送出偏殿,田大人低声问道:“敢问殿下,郡主昏迷可是与我们几家的闺女有关?”
他们可都没听说陈琬琰受伤昏迷之事,否则也不会去陛下跟前告状,还请刑部介入调查。
“事情发生后,东宫的奴才隐瞒不报,孤也是今日才知,田大人家的小姐那日起身之后,又跌坐在了郡主的肚子上,再次起身时按断了她的肋骨,郡主在宫门口就昏厥了。”
他这话直接挑明了不但与她们有关,还暗指那几位小姐收买了东宫的奴才,惊的几位大人面面相觑。
“这、这也没听萧王爷说啊……”他们这几日对萧王爷冷嘲热讽的,也没听他反驳一句。
“郡主并未告知萧王,萧王也是今日才得知。”赵瑾瑜语气淡然,袖下的手却紧握成拳。
当他知道郡主府的长史去各府报信,却无人为她做主,只有一群奴仆守在床前,她醒来时不知有多心灰意冷。
她若是不去报复,才奇怪。
“几位大人先回吧,刑部既然已经下了定论,外头的风言风语也切莫当真了。”赵瑾瑜说罢就准备回偏殿。
田大人却叫住了他,“我等不知郡主受了伤,冲撞了郡主,还请殿下在郡主面前美言几句,兵部尚书的事微臣几人回去商议后,会给殿下一个满意的答复。”
赵瑾瑜清肃着一张脸,并未露出喜色,微微颔首便进了偏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