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瑾瑜伸手在她脸上戳了戳,他当然想了,但他跟她说不明白。
“怎么你要给我做媒?”
“……”陈琬琰窝在他怀里闭目沉思,半晌才问道,“殿下很喜欢陈崇?”
“嗯,他很聪慧,初见他是在凉州的兵营,他面对兵荒马乱一点惧意都无。”一个几岁的孩童,面对敌军能那般沉稳冷静,不得不说是天生的将帅之才。
陈琬琰诧异的问道:“真的假的?”
陈崇才几岁啊,真能做到临危不惧?
这太夸张了!
赵瑾瑜轻笑,“骗你做甚,将军的眼光是极好的,他选中的继承人定然是错不了的。”
“既然爹和殿下都说好,那肯定是错不了的了,我也喜欢小虫子。”一想到陈崇临走时一点舍不得都没有,她就有些心塞。
赵瑾瑜就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淡声道:“崇儿也舍不得你,但他是被当作将领培养的,刚正果决是他修习的第一课。”
他身上肩负重任,将来要面对无数的离别,作战时他不能为此伤感踌躇,这会影响他做出正确的判断。
陈琬琰在他身上拱了拱,闷声道:“汝阳公主给我下了帖子,后日要在翠华山的庄子开文会宴。”
翠华山附近都是皇庄,清河公主能在那里开文会宴,可见景睿帝很有几分抬举她。
“她也给我下了帖子。”赵瑾瑜淡淡道。
难得有一回他没被孤立。
不过估计是场鸿门宴。
“那你去吗?”她问道。
其实她不太想赵瑾瑜去赴宴,正所谓是宴无好宴。哪次宴会不整出点儿事,谁知道清河公主打的是什么主意,连她都收到了帖子,指不定全京都的权贵都收到了。
“你去吗?”赵瑾瑜反问。
“你去我就去呗。”她得去保护他呀。
“去。”躲不开的就该去面对。
正月初六朝廷开朝,所有商家都在这日开市,陈琬琰已经和万岁山商量好了,京都和舒州一起做拼团活动。
她已经放出消息,年前因为圣上想与民同共度春节,所以在得知羽绒被销售情况火爆后,在陈家与爱心基金会补贴的基础上,也对羽绒被进行了大力度的补贴支持。
年前的大力度补贴已经过去,新的补贴支持还在商讨中,羽绒被上涨二两银子,但商会为了答谢新老顾客,临时决定启动拼团购活动。
顾客可以两人起拼团,以便宜五百文的价格购买羽绒被,并且每拉一位有效顾客,还可以从商家处领取一张一百文的购物券,拉满十位可得十一张一百文的购物券。
受邀的顾客可以直接加入邀请人的拼团,等活动结束,成员最多的团队每人可得一张五百文的购物券,购物券可以在爱心商会购物。
舒州的情况如何她不知道,京都城的生意却是十分的火爆,百姓拉人团购的热情很高,连小孩子都帮着拉人拼团,他们拉成功可多得两根棒棒糖。
陈琬琰过午去了制作羽绒被的庄子,彤云已经好些日子没回过京都了,庄子里的人却干劲十足,虽然说过年也没闲着,但谁还能嫌钱烫手不成?
“可还能忙的过来?”陈琬琰问道。
彤云颔首,“奴婢已经派人去殿下的庄子教过处理羽绒了,他们随时都能上工。”
“明日起就开始吧,我瞧着那销售的势头,估计过几日得断货。”陈琬琰一想起百姓的热情,翘着的嘴角就压不下去。
她和彤云又交代了几句便匆匆回了城。
翌日一早,她便同李家的一众姐妹去赴宴,因为汝阳公主邀请的都是年轻人,她怕自己照顾不过来便带上了静荷。
自从王嫣然被送出府,静荷整日里闲的无事做,李家如今对陈琬琰是很放纵的,她也帮不上什么忙。
“主子翠怜回府后,奴婢觉得她怪怪的。”静荷想了想说道。
“怎么怪了?”翠怜是初三回的宣平侯府,她那会儿还在陈家呢,这几日她更是忙的不行,彤霞也不得闲,根本顾不上观察翠怜。
“奴婢发现她老是摸肚子。”
陈琬琰不解的问道:“摸肚子怎么了?”
“孕妇就喜欢摸肚子……”那是不自觉的行为,她观察过王嫣然和周淑清,她们二人就很喜欢摸肚子和托着小腹,翠怜从前可没有那样过。
“你怀疑她在外面做了什么?”
“奴婢不敢胡言,不过她这两日一直在求世子爷接王姨娘回来,奴婢想着她们二人应当又勾搭到了一起。”
陈琬琰噢了一声,刚想说什么,就听外面的车夫道:“郡主,前面拥堵马车只能停在此处了。”
陈琬琰撩起帘子往外看去,她们已经到了翠华山的山脚,汝阳公主开宴会的皇庄却在半山腰,已经有许多人下了马车,徒步登阶往上走了。
想来是马车能过的道已经堵住了。
静荷先下了马车,站在外面搀扶着她下了车,替她披好披风又递了个面纱给她,“主子戴上吧,山上有风。”
陈琬琰颔首接过,确实是有些风。
等着侯府的姑娘都聚齐,她们一行人才拾阶而上。
李佳柳同几个姐妹边走边说话,陈琬琰走在石阶上眼睛四处乱瞟,今日的文会宴赵瑾瑜也会来,刚才她粗略看了一圈却没瞧见他的马车,前面的两个姑娘的谈话声时不时的传进她耳朵里。
“听闻你要嫁给太子殿下做良娣了?”紫衣少女道。
粉衣女子声音很轻陈琬琰没听清楚,就听到两个字家父,她猜测说的应该是家父的意思。
她打量那个粉衣女子,约莫双十有二的年纪,这个时代早婚,女子过了十七未婚配又无重孝在身,就会有官媒做配,年二十还未婚配就要五算。
通俗的讲,就是要缴纳单身税。
许是因为她是官家女,未有人敢催促才留至二十二。
紫衣少女羡慕的说道:“真好,虽然是良娣,但殿下后院空置,你嫁过去后也只有你一人。”
那粉衣女子似是有些害羞,细语说了句什么。
紫衣少女听完惊讶的说道:“天啊,太子真的不会娶太子妃吗?那你嫁过去不就是位同太子妃?”
粉衣女子点点头,声音也稍大了些,“父亲是这样说的,我家世虽好却不够显赫,能纳做良娣已经是很难得了,不敢想更多。”
“只娶你一人,看来殿下是将你放在心尖尖上宠了。”
陈琬琰听的太过专注,绊在台阶上差点摔个狗吃屎,还好静荷手快扶了她一把。
前头俩人听到动静回过头,陈琬琰戴了面纱,紫衣少女却一眼就认出了她,嗤笑一声,高声道:“有人不珍惜,偏偏要将良人抛却。”
陈琬琰也认出她是永新伯爵府的嫡五女樊嘉恩,俩人是老仇敌了,却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了京都,前些几日江大夫人还想把她给李泽做配呢。
沈家曾欲与她家结两姓之好,却被她家以嘉恩年岁尚小回绝了,转而便去攀附了七皇子。
七皇子年长她几岁,早娶了正妃与两位侧妃,未肯纳她。
沈括如今已经娶妻,虽有几房妾室夫妻也是和美恩爱,而樊嘉恩已年过二十还未婚配。
粉衣女子她也识得,正是林太傅之女林钰。
她静静的听完站直身子,径直越过她二人走了。
林钰疑惑的问道:“你认识?”
樊嘉恩刻意高声讥诮道:“她就是与殿下有过婚约的,五乐郡主李陈氏。”
陈琬琰只留给二人一个背影,林钰却没看清她的面容,她在东宫见过她两回,都是匆匆一面,连她的样子也未看清。
她想喊住陈琬琰,仔细瞧瞧她的模样,可又顾忌她恶名在外,但凡找过她麻烦的都被她收拾过,实在不敢招惹这个祸水头子。
只将声音刻意放大了,说道:“都是过去的事儿了,殿下并不放在心上,妹妹也休要再提了。”
陈琬琰脚步一顿,若无其事的拐进了一条岔路。
静荷扯了她的衣袖,道:“小路偏僻行人少,恐不安全。”
“大路吠声噪杂,小路清幽,你不用跟来。”
她刚才看到赵瑾瑜的身影一闪而过,似是有人在追他。
静荷还待说什么,她已经奔出十多米远,她追不上,只盼望陆久别将人跟丢了。
樊嘉恩见陈琬琰躲开他们二人,嗤笑道:“还当她有多厉害,见了未来的太子良娣,还不是做了窜逃鼠辈。”
静荷闻言沉着脸瞪了她一眼,又打量了眼林钰,讥讽道:“殿下何时说过要纳良娣,林大姑娘莫不是白日里被梦魇住了?”
林钰被她噎的半死,太子殿下确实没有说过要纳她为良娣,这只是父亲的意思。
她心念太子好多年,先前太子定有婚约,正妃未进门不肯先纳妾室,后来陈家小姐自己作死毁了婚约,嫁给了李珩她不知道高兴了多久,风水轮流转,她可是近水楼台。
可是还没高兴几日,沈皇后便薨逝了,他要守孝三年,孝期内攀附他的贵女都被陈琬琰给扼杀了,如今殿下已经脱了孝,自当娶纳婚配。
太子打了胜仗荣归,父亲和她商议,让她跟着他多去东宫的崇文馆露露面,半个多月前还问她是否还心系太子,若她愿意就去与太子商议将她嫁给太子做良娣。
她父亲虽为太子太傅却只是荣誉挂名,况且还年长他三四岁,以她的身份能给太子做个良媛已是高攀,没想到竟然能做良娣。
她欢喜的应了,从前父亲一直让她收了对太子殿下的心思,为她说了许多门第相当的人家。她心气高较着劲儿不肯嫁,因为她年岁越来越大,父亲拗不过才终于松了口。
只要能嫁给他,等来日他继承大统,她生下麟儿便可母凭子贵。
樊嘉恩沉着脸,出言教训道:“你一个贱妾,胆敢口出狂言,辱没未来的太子良娣。”
静荷娇笑一声,声若黄莺酥入骨,眼波流转魂夺魄,讥嘲道:“林大姑娘不知,樊五姑娘还能不知吗?一口一个未来的太子良娣,真真是姐妹情深呢。”
樊嘉恩心虚的高声道:“我一个闺阁女子能知道什么,你有话就说清楚,作何故弄玄虚。”
她确实听父亲说太子最迟翻了年便会被废,朝中年前便已经在商议废黜封王之事,翰林院已经在拟废黜封王的圣旨了。
一旦封王,废太子就要去封地就藩,从此与皇位无缘了。
父亲还感慨幸好当初未与沈家结亲,没被此拖累。
她一口一个未来太子妃的叫着,也确实存了挖苦林钰的心态。
但那又如何,谁让林钰这样得意的,以为自己可以一飞冲天了,殊不知即将掉入泥潭。
她不比她出身差,凭什么她可以嫁入皇家,而她却只能和不如她家的人家议亲。
听闻沈括的妻子已有身孕,沈括对她一心一意,鲜少去妾室的房里,那样的柔情本该是她的,她怎能不嫉妒的发狂。
静荷咯咯的笑个不停,她本就生的媚态撩人,又喜穿鲜亮颜色的衣裙,笑起来更多了几丝风情。
偶有参加文会宴的人经过,都多将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
静荷掩嘴,娇滴滴的说道:“既然樊五小姐不肯说,又作何故意出言刺我,让我毁了林大小姐的清梦。林大小姐还是回家问林太傅吧,反正也不是什么讳莫如深的秘密了。”
她说罢就要走,林钰却不肯放过她,她不敢拦陈琬琰,却还不把静荷一个姨娘放在眼里。
她伸手就要去扯静荷,却被静荷的丫鬟灵巧挡住。
“来往人多,林大小姐可要站稳了。”灵巧使劲抓住她的手腕,大有她再去拉扯静荷,就打算推她一把的意思。
来往的行人皆是受邀的权贵,林钰怕跌倒了出丑,手腕被她抓的生疼却是敢怒不敢言。
灵巧松开她的手,自己追着静荷去了。
静荷自从知晓赵瑾瑜会被废,心情就很沉重,若是一朝离了京都,生死都要由别人掌握了,他曾高高在上,若他的兄长即位他性命难保。
她转过身脸上的笑瞬间便垮了下去,脚步也沉重难迈。
这是个大暖冬,从入冬只下了几场小雪,可她却觉得这是她二十多年的人生里,从未有过的寒。
陈琬琰一路追了过去,果然是赵瑾瑜。
他身后还追着两个跟屁虫,赵瑾瑜正带着那两个人在林间绕圈子,企图将人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