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有和我们一样的人,肯定是在躲着我。”
赵敬淮也是这般想的,嘱咐道:“查不到人肯定不是好兆头,那人指不定在憋大招。”
提鲜粉的出世,就像是对她示威,如果是友军不会躲着不见。
不愿意相认,也肯定不会造出这么好辨认的东西出来。
冒头却又不露面,吊着她去查,就是在确认她的身份。
“这里的人信奉鬼神天道,就算是有人来同你相认你也不能承认,记住了?”赵敬淮不放心的交代,想起二人初次见面,她什么都不知道就急吼吼来相认,他就心有余悸。
“我记住了!”人心善恶难辨,她不敢赌。
因为是宫里赵敬淮也没多停留,便匆匆的离开了。
林府的人五月十三日才到益州,彼时林钰正带着小绿和被她收买的几个丫鬟,在银安殿外墙的花圃扎篱笆栽月季。
“小姐,等王爷回来远远的就能闻到香气,看到这满墙的花就能想起您。”小绿狗腿的说。
只要她家主子能嫁给怀王,她也能跟着鸡犬升天了,要是能当个妾室通房,她的家人也都是皇亲国戚了。
若不图点什么,她何必冒着被打死发卖的风险帮林钰逃跑。
“真如你所言,小姐我可要好好的赏你。”林钰笑道。
因为赵瑾瑜严惩过不安分的丫鬟,却让她在府里住下,王府大多下人都以为她与赵瑾瑜在京都时关系就不同寻常,她不否认也不承认,这些日子过的不知有多滋润。
乘着王府的马车出去游玩,走到哪里人家都尊着她,这里也不像她想象的那般贫穷,虽不如京都繁华但也算富庶。
而且通过她在外观察发现,赵瑾瑜在这里的威望很高。
“林小姐,您怎么还在弄这些,不是不让您弄了吗?”怀王府长史看到林钰又带着人在王爷居住的宫殿种月季,就轻轻蹙了蹙眉。
她来的当日,怀王就去了梓州的王府,因为她是林太傅的女儿,王府里的人对她都很照顾。
除了银安殿,她去哪里都没人管。
“我瞧着这花圃都空着,我闲着也是闲着,就想着王爷若是回来,瞧见这花心情也能愉悦几分。”林钰笑盈盈的说。
反正她都要走了,长史也没说你种了我还得找人拔的话,他态度温和的说道:“林家大公子来接您回京都了,就在前院的偏厅等着,请您随在下一起去见见。”
林钰笑容一僵,想拖着不去见,“我这花还没弄完……”
长史道:“林小姐家里既已来人接了,您还是回京都去吧。”
她不走,他家殿下连王府也不回了。
林钰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到了偏厅,林大公子看到她就有些头疼,他这胞妹自小就是个稳重的,怎么能做出这等糊涂事!
“兄长接你回京都,你去收拾一下东西,今日就启程。”他来时已经听说,怀王下令十五日之前若是林家没把她接走,就要派人将她送回去了。
林钰这一路早已经想好托词,只道:“兄长难得来一回剑南,不如在王府歇一日,妹妹带您出去转转再走?”
林大公子踌躇了一下,道:“王爷不在,我们也不好登门入室,我已经在客栈定了房间,明日再走也行。”
妹妹说的也有道理,既然来了这里,不如游玩两日再走。
林钰对长史道:“我想带兄长出去转转,可否请您安排王府的马车和车夫带带路?”
长史也没多想,便让人去安排了。
林钰带着小绿与林大公子出了王府,行走一路但凡是见到王府的车架,所有车马都自觉的停步避让,让林钰的内心获得了极大的满足。
“怀王在这里声望很高,说他是土皇帝也不为过。”林钰故作不经意的说。
“他封王那日出了天象奇观,声望高也是自然。”
林钰颔首,“我打听过了,他打下益州之后,有一部分州的官员是主动投降,只怕父亲所言非虚。”
这人真要一飞冲天了。
“兄长,难道你日后不想在京都也这般畅通无阻,受人敬仰?”
林大公子眸光流转,若是林钰能嫁给怀王自然是好的,他也能封侯拜相。
若是妹妹得宠,封王封公也不在话下。
“父亲已经拖了这么些日子,再拖下去恐要惹怒怀王。”林大公子觉得也就只能空想想,怀王这人不是肯让人拿捏的。
“兄长只借口水土不服,再替妹妹拖些日子即可!”
兄妹二人一拍即合,在外头吃了一顿饭便散了,林大公子当晚便上吐下泻,得了急症。
赵瑾瑜十六日回到益州,见林钰还在王府里住着,当即便要派人送她回京都,但在客栈看到面色苍白拉虚脱的林大公子,他就歇了心思。
心情郁闷的回到王府,看到银安殿的院墙上爬满了月季花,他整个人都不好了,“这是谁弄的?”
肃穆庄严的王府正殿,弄这么一面花墙合适吗?
这里是前院又不是后院,在哪里弄不行,非要弄在他的寝殿!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娘娘腔!
难到他不举的传言从京都传到了剑南道?
长史眼角抽了抽,“启禀王爷,是林小姐。”
那林小姐跟疯了一样,将银安殿的三面墙都扎了篱笆,种满了月季。
因为没有及时拔除,又是花季,吸引来了好多蜜蜂,他让人清理了一回,被蛰了不说,还被府里的下人说了一顿。
说林小姐是怀王的女人,拔了她种的东西王爷回来就会罚他。
赵瑾瑜刚想说让人拔了,林钰就满怀欢喜的问道:“王爷喜欢吗?”
汪海生耿直的说:“皇家讲究的是庄严,没有在院墙上爬花藤的规矩,尤其是主子的寝殿周围,绝不能种这么大片的花,以防狂蜂伤了主子。”
花园假山哪里不能种,非要爬一墙。
林钰咬着唇瞪了他一眼。
长史无奈道:“下官已经让人拔掉一些了,采蜜的蜂蜇伤了好几人,只能晚上等蜂少了再拔。”
“是钰儿考虑不周,要不还是我晚上来拔吧。”林钰软声说。
汪海生面无表情道:“林大小姐金尊玉贵,还是让奴才们拔吧,蜇伤了您,也不知道要养多久才能好。”
重要的是,他怕林钰借着拔花藤的名义爬主子的床,这人可不好打发。
小绿弱弱的说:“不怪我家主子,是奴婢没见识,才出了这蠢点子,女人都喜欢花,不光我们小姐喜欢,郡主肯定也喜欢。”
赵瑾瑜一听陈琬琰喜欢,眸光闪了闪,“先这么着吧,等雨天再说。”
长史松了一口气,雨天蜜蜂都不出来采蜜了,倒是拔花藤的好日子。
五月十八日,景睿帝下令将岭南一干造反人员主谋抄家灭族,从犯按罪行轻重处死或流放千里。
“陛下怎么处置四皇子?”陈琬琰出不去,所有消息都靠彤霞,彤霞每天被她指使的团团转。
“肖家和高世显将他保了出来,高世显是他放走回来求救的,樊家人救出来的那些官员,被关期间也得了他的照顾,都出来证明他确实是被方家人控制住了,不投降也是身不由己。”
“那水月庵纵火的事可有新结论?”陈琬琰还在惦记这件事。
彤霞言简意赅道:“肖家人一力承担了,将策划过程说的事无巨细,把四皇子撇的干干净净,那时四皇子已经被幽禁了,可能确实没参与。”
肖家酿下这么大的祸,给国家和百姓造成了无法弥补的影响和损失,他们一家肯定是活不了,保住四皇子就有可能保住四皇子妃,给肖家留血脉。
陈琬琰闭了闭眼,只怕赵瑾瑜已经算到是这个结果,并没有趁乱要了四皇子的性命,他有了狠也需要有仁。
陛下没说要杀的人,他也不会动。
“希望他在这件事上,真是干净的。”
四皇子以平民的身份,被幽禁在了京郊的皇庄,四皇子妃被废,她所生子女具被送离京都。
五月十九日,赵敬淮在京都的事处理完毕,便启程回了江南东道,只给她留了一封告别书信。
二十日,陈琬琰得了景睿帝的特许,出宫去了趟李家,她身体这次恢复的还算不错,张御医那独家秘药是真的好用。
李家人见到她都有些拘谨,老夫人身体每况愈下,每日清醒的时候少睡着的时候多,有时候正说着话她便会昏睡过去。
“祖母怎么病成这样了?”陈琬琰心里难受,明明前些日子看着只是有一点病症,这才没几日就瘦成这样了。
“府医说是郁结于心,想是要不好了。”周新月抹了抹泪。
周新月对她还算不错,虽然婆媳二人也会起争执,但她心里是敬重她的。
陈琬琰将腰牌递给彤霞,“你去将太医令请来。”
她无权去请张御医给老夫人诊治,不过太医署的太医令是张御医的兄弟,医术也很精湛。
“怎可如此……自古就没有男医官来内宅给妇人诊病。”李二夫人道。
这里的人重名节,便是去太医署请医官也是请女医官,陈琬琰就是个异类。
“祖母这病来的蹊跷,只叫医女看过我不放心。”陈琬琰道。
太医署的女医官大多都是半路出家,选的都是二十五岁以上,无父母兄弟姐妹,不嫁人的独身宫人。
医术与自小学习医理的男医官相比,自然是稍微差些,好一些的女医官都出自医学世家,出嫁后便不能留在太医署,想请她们更不容易。
她刚和李家达成了共识,老夫人就随时可能离世,未免太巧了些。
周新月坐在老夫人床边替她扇风,“就听郡主的吧,不行就拉上帐子。”
老夫人要是这时候没了,家里的男人都要辞官守孝三年,家里没有老太太这个主心骨,李家就散了。
老夫人一直在昏睡,陈琬琰心里苦闷,就出了内室,李珩站在老夫人院子里背对着主屋的门。
“小侯爷。”陈琬琰低低叫了他一声。
李珩看着轻减了不少,转身望着她,“成亲三载,你好像从未唤过我一声夫君。”
陈琬琰闻言有些愧疚,她不是原主,也对他不好。
“你身体恢复的还好吗?”李珩问她。
陈琬琰点了点头,“听说你许久没去翰林院了。”
“祖母病了,身为长房长孙要在床前侍疾。”
二人相顾无言,陈琬琰觉得他们二人原本就是很陌生的,彼此都怀着不为人知的心思,谁也不肯先和对方交心。
“你要去阆院收拾东西吗?”李珩语气艰涩。
“彤云都替我收过了。”她这一年不常在侯府住,也没什么可收拾的。
“你恨我吗?”
陈琬琰摇了摇头,“你救过我,也被我耽误了三年,如果我受一箭就能帮到你,我也是愿意的。”
其实她看到那一箭是李瑸射过来的,李瑸离他们不过一二十米远,可那箭的力道并不算大。
李珩应当也没有对她下狠手的意思。
“我没想要你的命。”李珩涩然解释,原本是要往她心口轻射一箭糊弄三皇子,顺便捏住郭贤妃的把柄。
是他怕了,怕李瑸失手。
“我知道。”张御医说那支箭卡在她的胸骨上,意思就是如果想要她的命,就会打穿她的胸腔。
就比如赵瑾瑜想生擒图赫,就只把他打下马,可他想杀季从之就将他打穿,救都救不活。
“静荷也是怀王的人吗?”
“嗯,你别误会,她不是殿下安排进来的。”陈琬琰跟他简单说了静荷和赵瑾瑜的故事,“她没做过有损侯府的事。”
静荷进府的初衷就是来她房里劫走李珩,她想保护赵瑾瑜喜欢姑娘的清白。
“你可对我动过心?”李珩还是很想问问这个他想了很久,也想不出答案的问题。
陈琬琰咽了下口水,觉得这个问题回答了也没有意义,可是不回答,李珩肯定许久都不能释怀,但她不知该说真话还是假话。
“很难回答?”李珩表情有些受伤。
“动过。”不止一次。
如果没有遇到身心专一的赵瑾瑜,其实她是愿意和李珩过一生的。
他们虽然没有夫妻之实,但相处了三年,李珩对她也算温柔呵护,被她连累了名声也不恼,还会维护她,这样接触下来怎么可能没一点触动。
她又不是石头。
可她就是遇到了更好的赵瑾瑜。
“若有来生,你可愿同我共度?”
“有一世相遇已是不易,不敢奢望来生。”
人与人都只有一世的缘分,错过了今生便无来世,重新做人谁还记得上一世的山盟海誓。
“你竟连骗我都不肯……”李珩心里钝痛,早就知道她是这般洒脱干脆的性子,可她竟连一点念想都不愿意留给他。
“这世间之事原本就不能事事如意,小侯爷有作为家主的担当,李家也会在你的带领下越来越好。”陈琬琰从袖中掏出一块玉佩,递到他手中,“你何苦折磨自己?”
这玉佩是她刚来那会儿为了出入自由问李珩要的,如今她已不是李家人,这东西也该物归原主了。
李珩握着掌心的玉佩,心中泛起冰凉的苦涩,“我早知李家留不住你,陛下不会允许二殿下将赵国三方戍边的重兵力收入囊中。”
陛下接受许家推荐宣平侯擢升户部尚书,看似是对二皇子的盛宠,实则已经在盘算怎么将陈家和二皇子拆分。
圣上借着沈皇后,要她三年不孕子,暗示他不得碰她的身子,用太子吊着她,给陈家升爵威镇二皇子。
“陛下让你暂时留在侯府,也是不想户部尚书另换他人。”换一个对二皇子忠心耿耿的,还不如与两位皇子牵扯不清的李家。
在帝王的平衡朝堂的过程中,他们每个人都是棋子。
“这也是我们的活在局中的意义所在呀,也不是谁都能给陛下当棋。”陈琬琰并没有被帝王当棋子的愤怒,她享受了帝王给的便利,理应替他分担压力。
就连吃口饭都要钱,人家凭什么不图回报的宠着你。
她尝试着开解李珩,“你要想,为什么陛下愿意让二皇子提拔李家,还不想换掉李家,去看自己家的长处,那你也不觉得做棋子有什么不好,能做棋子,证明李家在陛下心中是有份量的。”
“你的想法总是新奇。”李珩哑然。
从看到那块代表太子妃的玉契开始,他便料到了有这么一天,他自诩君子,不愿她离开时非清白之身,便是祖母将他二人关在一起,都没敢真的碰她。
若早知失去她这样痛苦,不若拼一把留住她。
违背了圣意又如何!
“你自小锦衣玉食又聪慧,被人追着捧着惯了,你看看那些从底层爬上来的人,他们为了权势地位,哪个不是从马前卒做起的。”李珩哪里都很好,分析局势也很透彻,但他为人太刚强。
现在因陛下顺势允了他们和离,钻进牛角尖,告假不肯去翰林院,可臣子和君王置气哪里能讨得好。
“是陛下让你来的?”
陈琬琰点了点头,“想不想出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