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哪家的贵公子,光看背影就让人觉得矜贵,正面还不知是如何的气度不凡。”伙计嘟囔了一句。
孙少东家闻言回神,脑海中忽然想起那个寻人的公子,随口回了一句,“公侯高门家的公子,这般模样的多了去了。”
说罢看了眼装好的车子,亲自驾车去给顾盼姿送粮食了。
赵瑾瑜又带着陈琬琰去了贾医女的医馆附近,贾医女刚从梁州回来两个月,依然孤身一人没有成亲,入画和钱一串成了亲,就连冬花也梳了妇人的发髻。
他们二人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知道她们互相扶持,过得好就行了,没有必要再去打搅她们。
“夫君,我们也会越过越好的。”陈琬琰爱慕的望着他,虽然还有很多困难需要克服,但她愿意与他携手共进。
二人赶在宫门关闭前回了宫,陈琬琰用过晚膳,就跟条咸鱼似的趴在床榻上,景睿帝去了西宫,这偌大的宫殿越发显的空旷。
“父皇的决策真英明,各妃嫔家族的贵女这回可不能在夫君跟前露脸了。”陈琬懒洋洋的踢着腿。
他们刚回京时,就有好些嫔妃以想念家人为由,邀家族的贵女进宫小住,实则是为了攻略赵瑾瑜。
景睿帝这一迁宫,她们哪怕接百八十个娘家贵女去北宫,也都见不到赵瑾瑜,无旨意恩典,她们这辈子都要老死在北宫了。
赵瑾瑜用大长腿压住她乱蹬的腿,“父皇从来都不糊涂,只是有许多无奈罢了。”
他渴望亲情,只要不危害到江山社稷,他想保全所有人,最终还是夫妻父子反目。
“一个母亲生的孩子还会起争执,更何况是异母兄弟,有翻身的机会,谁会愿意被踩在脚底下。”
赵瑾瑜侧躺着,在她耳边低喃,“想不想知道那茶博士说了什么?”
陈琬琰只觉得全身似是被电流窜过,酥酥麻麻的,接着湿热的吻就落在了她的脸上颈肩。
翌日天还未亮陈琬琰就清醒了,睁开眸子与准备起身上朝的男人四目相对,眸中闪过一抹羞恼。
昨夜结束了一次基因交流后,这狗男人说什么一次不行就再来一次的诨话!若是她生气,就一直干到她消气求饶。
赵瑾瑜的乌眸里尽是笑意,“醒这么早?”
平常他起了,这人可都还在呼呼大睡呢!
陈琬琰:“……”一大早的就对她施展美色诱惑?
如姑姑听到他们二人醒了,便问道:“陛下和娘娘要起了吗?”
陈琬琰应了一声,就从赵瑾瑜身上翻过去,坐在了床边,眨巴着大眼睛俏皮的说:“臣妾伺候陛下梳洗。”
赵瑾瑜挑了下眉坐起身,按规矩该她睡在床外侧伺候他的,他不想搅了她的清梦,才自个儿睡在外侧的,大婚十日后,他终于享受到了夫君该有的待遇。
宫人将床帐掀开,陈琬琰先下了床,蹲在脚踏上,接过宫人递来的湿巾子给他擦脚,赵瑾瑜对她挠脚心的恶趣味感到十分的无奈,伸脚就往她寝衣里头钻。
陈琬琰调戏不成反被调,震惊的仰头,“你……你……”流氓!
赵瑾瑜揶揄的说道:“原来皇后喜欢这样。”
陈琬琰:“……”
意姑姑抿唇轻笑,新婚燕尔正是情浓的时候,外人都说是皇后娘娘将陛下哄的团团转,可在她瞧来却是恰恰相反。
陈琬琰拉开他乱蹬的脚,给他穿好了鞋袜,自己趿拉着鞋子伺候他梳洗更衣,陪着他吃了早膳还不够,非要送他去上朝。
赵瑾瑜知道她心里憋着话,对汪海生打了个手势,汪海生有眼色的招呼众人与他们二人拉开距离。
“问吧。”
陈琬琰鼓着腮帮子问:“孙记粮铺是不是有问题?”
顾盼姿住的坊外就有粮铺,她舍近求远肯定有问题!
这男人昨夜对着她一通折腾,她累的昏昏欲睡,想问的话都因为困意憋回了肚子。
“一个小铺子能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你能忽然将孙涪调去岭南?”
那铺子的掌柜就是孙涪的亲爹,丹云要嫁孙涪,她自然是将他打听的仔仔细细。
赵瑾瑜一直对孙涪不太看重,让他回京也是因为她提出丹云即将临盆,需要男人的保驾护航,允了她的提议,还顺便让他收集张家族亲欺压百姓的证据,处理乐园突发的变故,都是些琐事。
其实孙涪一直处在一个很微妙的位置,看似搭上了赵瑾瑜,实则在他面前根本说不上话。
这次孙涪刚有进兵部的苗头,就被他发配去边疆,一定不是随意而为之。
赵瑾瑜意味深长的问:“孙家有问题你当要如何?”
陈琬琰一噎,她是皇帝的女人,难道还要干政?
赵瑾瑜见她说不出话,捏了捏她的脸,“不相信你夫君?”
“我没有,我只是怕给你惹麻烦。”
毕竟赵瑾瑜是因为她才提携了孙涪,若非因为她,赵瑾瑜应当不会将他送进军营,选入天策军,带他去益州还赐他爵位。
她其实有感觉,赵瑾瑜是不太看得上孙涪。
“你怎么会给夫君惹麻烦呢,你是夫君的小福星。”赵瑾瑜柔和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若非是她偶然走失,他又怎能发现孙记粮铺的问题呢。
他将孙涪放到岭南自然有他的用意,京都世家大族多,让他勾结上,会让他的势力发展迅猛,方便他窃取朝廷机密不说,还容易掌控朝廷的风向。
岭南的大家族多因洪灾和参与四皇兄外家造反而落魄,孙家从那里壮大,对他的影响不大,他也可以顺藤摸出更多的细作。
“若是他于你不利,你不用顾忌我。”陈琬琰有些不安,当初孙涪是因为丹霞,才恰巧救了落水的丹云,丹霞曾是袁琬瑛的人,袁琬瑛等人是前朝皇室的细作。
她今日早早的就醒了,一直在想孙涪救丹云会不会是一个套,尤其是昨日看到顾盼姿进了孙记粮铺,她的心顿时就乱了。
“陪夫君去上朝?”赵瑾瑜轻声问了句。
陈琬琰看了看天色,知道自己已经耽误了他好些时间,摇了摇头道:“后宫不得干政,我去找父皇锻炼身体。”
赵瑾瑜却一把揽住她的腰,招来御辇带着她坐了上去,“你在文德殿歇息,夫君下了朝跟你一起去见父皇。”
陈琬琰老实的挨着他坐好,俩人低声聊着些日常没什么营养的话,汪海生目不斜视的看着前头,这都平起平坐了,哪里像帝后。
赵瑾瑜上朝前要先在文德殿休息,等所有人都就位,他才会在禁军的保护下闪亮登场。
“你老实呆在这里吃吃喝喝,别乱跑。”
陈琬琰乖巧懂事的点点头,“我会听话的,小哥哥。”
赵瑾瑜:“……”
“是夫君,不是小哥哥。”赵瑾瑜义正严辞的纠正她。
前头已经版奏请中严,陈琬琰也不再逗他,乖乖的唤了声夫君就将他送走了。
文德殿里摆了糕点果子,陈琬琰没什么食欲就坐着翻书看,紫宸殿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偶尔会有清晰的词汇传进她的耳中,可见说话之人情绪十分激动。
有人提到前兵部尚书,韦家早就被抄干净了,但韦家重要犯罪人员还关押在大理寺,似乎是大理寺又从他们口中挖出了重要人物。
陈琬琰越发觉的孙涪选中丹云是带着目的,赵瑾瑜是个干净没有缝的蛋,可她陈琬琰却在他的身上打了个口子。
她在这里胡思乱想,紫宸殿却已经换了好几个话题。
温侍中沉容冷硬的说道:“陛下因中宫而轻罚张家,不过一月又赦免了张氏族人数众,岂不是落人口实?”
他是门下省的长官,朝廷有规定凡诏敕均须经门下省,他们有权封还皇帝失宜的诏令,驳正臣下违反误的奏章。
他因嫡孙女进了宫,又得了召见,才没封驳新皇大赦的诏书,哪知他等诏书定下,皇后一进门就将他孙女赶出了宫!
简直胆大包天!他温家也不是好欺负的!
“那依温侍中所言,朕应当如何处置张家?”赵瑾瑜面无表情的问。
温侍中的巴掌直接打到了他的脸上,诏书已下,难道还要他收回不成?
那他这个皇帝的脸还要不要了?
殿中的诸大人噤若寒蝉,都觉得温侍中过于冲动,他想给皇帝下绊子,日后有的是机会,他将来难道不下诏书了吗?
找理由封还他的诏书,给他不痛快就是了,何必这般当众打皇帝的脸。
温侍中眸中寒光闪过,“凡制敕有失宜得封奏,刑狱未合于理得驳正,天下冤滞无告得与御史纠理,有司选补不当得与侍中裁退,门下省对施罚不当有封驳之权。”
刘峘一听他这话就不乐意了,驳斥道:“温侍中大人既然对此处罚有异议,为何不早些提出?”
现在两道诏令都下了,再提出来还有何意义?
况且这案子他也有参与,这不就是在暗指他同皇后和张家有私交,处事不公允?
温侍中道:“微臣三日前才查到张家曾有族人绑架过中宫,还有他们逼宫的确凿证据。”
陈琬琰趴在紫宸殿的侧殿偷听,她就知道她被掳走的事瞒不住,张家那群草包真是被得势后的张仲礼催肥了胆子,竟然当街掳走她。
这会儿不仅她名誉要受损,张家也要彻底完了,还好赵瑾瑜提前赦免了张策。
“臣以为,之前对张家及其亲眷的处罚过轻,据臣掌握的证据来看,张家有窃国之实,而非扰乱朝堂,但大理寺对夏家的指控证据不足。”
赵瑾瑜摸了摸手腕上的琉璃手串,绝口不提陈琬琰曾被掳走之事,语气无波的问道:“温侍中以为何种刑罚能惩治窃国的张氏一族?”
“张氏一族犯了十不赦中的谋反、谋叛、谋大逆,策划背叛朝廷企图发动政变,侵犯了帝王威严,微臣以为应当诛九族以儆效尤。”温侍中道。
郑国公心中一紧,出列道:“微臣以为不妥,陛下已经下令赦免了部分张家族人,如何再下令诛其九族,温大人此言岂不是拿皇命当儿戏?”
虽然他知道夏家肯定会咬死张家谋反,洗白自己,但没想到温侍中这么快就从夏家人手中抠出证据,保不齐这是夏家在试探赵瑾瑜对他们的态度。
戴照霖沉着脸说:“陛下金口玉言,岂能随意更改,流刑亦是仅次于死刑的惩罚,况且主要案犯已经伏法,温侍中为何还要逼迫陛下?”
据羁押案犯的刑吏回报,已有百十人丧命于流放的途中,能健康到雷州的又有几人?
陛下对张家施以仁义,固然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中宫,更多的是不想激化夏家和朝廷的矛盾,想用温和的手段劝降夏家,否则早就给夏家定罪了,而不是让严家去河北道接触五皇子。
国家一直在无休止的打仗内耗严重,国力衰退,圣上忍着盼着丰收屯粮呢!难道要让朝廷的粮仓都是空的吗?
温侍中固执的坚持己见,“微臣只是就事论事,张仲礼确实冒犯了太上皇,陛下不严惩岂非不孝?”
陈琬琰眉心跳了跳,一个不孝的帽子扣下来谁能接得住?历朝历代皆以孝治国,他今日这般言语,日后难保不会恶言赵瑾瑜为了掌权,才将太上皇赶去西宫。
这不是授人以柄,煽动人讨诛他吗?
可赵瑾瑜今日若是向他投降,日后又该如何御下?
幸好景睿帝虽然迁宫离开,赵瑾瑜也没搬去福宁宫的打算,否则真要坐实了不孝的恶名。
郑国公恼火的说道:“温侍中大人这般言辞无状,实乃大不敬!”
郑凝雪好不容易虎口脱险,他这个做父亲的绝不能再看着她去送死!
维护圣上就是保护他的女儿,他誓死保卫赵瑾瑜!
田中书在心里叹了口气,出列道:“温侍中虽然言辞激烈,但也是为了陛下的着想,还请陛下莫怪,张家窃国确实罪大恶极。”
“但圣旨已下,也断无随意更改的可能,温侍中也莫要逼迫陛下了,不若静下来想个两全之策。”
有了田中书这个和事佬,温侍中明显收敛了脾气,语气也放软了些,“赦免过的人就不再处罚,未赦免的人按律赐死,陛下以为如何?”
郑国公闻言暂时闭了嘴,所有人都看向看似淡定的赵瑾瑜。
温侍中又添了一把火,“张家人辱中宫,便是不尊圣上,若是不罚,岂不是助长他人不尊皇室?”
陈琬琰恨不能冲出去打他一顿,这不是明晃晃的说她被人污了清白,赵瑾瑜头上一片绿吗?
他们就是这样在朝堂上逼迫她夫君的?
宣平县公实在听不下去了,出言道:“温侍中慎言,中宫乃是蜀国和南诏国亲封的公主,温侍中如此不严谨的言论,会对三国的友好关系产生影响。”
温侍中明显对他的话有些忌惮,若是再继续揪着不放,便有挑拨三国关系的嫌疑,转口说道:“微臣以为陈家乃是国戚,陈国舅的正妻张氏乃是逆臣之后,不堪为正妻。”
陈琬琰翻了个白眼,这人可真能扯,扯了这么多,就是要闹的她陈家家宅不宁。
先是要宰尽张家族人,又退一步放过赦免过的人,顺便影射张家人给赵瑾瑜带绿帽子,挑拨他们夫妻二人的关系,最后话锋一转要夺了张若华的正妻之位。
赵瑾瑜现在赐死张家族人就是言而无信,想想也知道他不可能做这种自打脸的事情,可不赐死,就默认他是个窝囊废!
“狗东西!”陈琬琰低声咒骂了一句,几句话把他们夫妻都骂了。
罢了张若华的正妻之位,就是干预臣子家事,依陈明玄对张若华的维护程度,指不定会抗旨大闹,他又要高举着弹劾的旗帜来搞事情了。
这明显就是针对她的。
若是他一开始提出废了张若华,朝堂上会有大把的人说那是臣子的家事,可他从国事一步步退到这里,便再没人多言了。
否则就有和他故意作对的嫌疑,升职加薪就别想了,升职举荐书送到门下省,他肯定会给裁了!
冯太师见殿中众人皆不言语,神情严肃的说:“那是臣子的家事,陛下如何管得?温侍中是故意为难陛下?”
“陈家是国戚,当了国舅,他的事便是国事,陈国舅如果没有谋叛之心,为何要包庇谋叛罪臣的家眷?”温侍中毫不留情的质问,“若他忠于朝廷,难道不该主动将其下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