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琬琰忍不住呵呵,若是张家事发陈明玄就休了张若华,他又要说陈家不仁不义,反正嘴在他们脸上长着,谁也管不着他们想怎么比比。
就是因为有这种臭嘴的人在朝廷搬弄是非,才有那么多武将不得善终。
卢阳侯道:“虽然罪不祸及出嫁女,但张氏如今的身份确实不堪为国戚宗妇,可陈国舅未在妻子最难熬的日子将她抛弃,乃是君子所为,怎么能上升到谋叛呢,这话可是要人命的,温侍中有证据才好说这些话。”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的情况虽然并不罕见,但有情有义之人为另一半放弃光明前途的也不是没有。
“陈国舅若是忠心,便该主动休妻,萧王身为国丈竟也不知提醒,可见是因为与南诏和蜀国皇室关系紧密,才有恃无恐!”左仆射唐大人说。
他的小孙女在宫里挨了打还被退回,他也咽不下这口气,他是尚书省左仆射,好歹也是可以再内阁参议政事的宰相,既然温侍中都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必须补上一刀。
(左右仆射及两名中书令、两名侍中并为真宰相,中书令称右相,侍中称左相。左右仆射也称左右丞相。)
赵瑾瑜听的心烦,杀驴还得卸了磨呢,萧王昨日刚走,他们今日就跳出来弹劾人家,是在欺负人家不在朝堂耍枪弄棒?
太府寺卿耿大人道:“左丞相此言差矣,陈国丈戎马边疆为我朝立下汗马功劳,无凭无据议其忠心,岂不是让人心寒?”
紫宸殿还在唇枪舌战,陈琬琰却没了听的兴趣,转身回了文德殿,今日那温侍中这般下赵瑾瑜面子,刻意为难,无非就是欺负他年纪轻,想拿捏他成为权倾朝野的摄政官。
今日这事肯定说不出个结论,没什么好听的。
她坐在榻上吃着凤梨等赵瑾瑜回来,又等了约莫半个时辰,赵瑾瑜才清肃着一张脸下了朝。
“夫君~”陈琬琰笑嘻嘻的飞扑进他怀里,“要亲亲。”
赵瑾瑜低头在她唇上落下一吻,冕冠上的珠子落在她脸上凉凉的。
“甜不甜?”
“甜,吃了多少凤梨?”亲她一下都尝到酸甜的凤梨味儿了。
“就吃了几块。”
赵瑾瑜拉着她在软榻上坐下,问道:“去偷听了?”
陈琬琰眼珠子咕噜噜的转,那还不是有他的纵容,自己才能去偷听吗,否则早就被禁军拦在殿外了。
“听了。”
赵瑾瑜眼中浮现一抹笑意,“你怎么看?”
陈琬琰将自己的心得体会总结了一下,回道:“朝堂的平衡破了。”
景睿朝时,肖家派系把持翰林院和内阁虽然让人头疼,可因为要支持四皇子,还要顾及肖淑妃,防备二皇子和三皇子,倒是不敢如温侍中这般明晃晃打皇帝的脸,就算有不满也都是私下而为之。
如今肖家及其党羽消亡,郭家以及许家一派黯然退场,成就了妄自尊大的温侍中。
若是他们几家还在,温侍中仍旧是那个低调和稀泥的伪中立派。
平衡破了,沈家一系独大,稍有不满就给赵瑾瑜施压。
涉及过夺嫡之争的官员重在保自身,不敢出头,皇后娘家朝中无人,李家一系不足与沈家分庭伉礼,冯太师等保皇派势弱,从而激起了伪中立派系蓬蓬的野心。
“那你认为该如何解决?”赵瑾瑜温和的问。
“问我做甚,我可不敢乱议朝堂。”
赵瑾瑜心有沟壑,他敢将人都轰出去,肯定备的有后手,她心里有两个方向,一是整合朝堂,让忠于他的两大散派领头的家族联姻,合成一支足够应付沈家,压制假中立的队伍。
但人心养野之后便很难掌控,最简单稳妥的做法就是收人进后宫,不给她们孩子,先一步步的将权力收拢到自己手中。
一个方法是让赵瑾瑜为难,一个是让她为难,她才不替他做选择!
“小机灵鬼!”赵瑾瑜宠溺的弹了下她的额头。
“哼,人家聪明着呢!”她既不想让赵瑾瑜为难,也不想让自己为难,更不想让那群人离间他们夫妻的计谋得逞。
目前朝堂上的人野心再大,因为没有皇子他们也只能忠君,对赵瑾瑜来说是很好的局面,朝臣因为没有更多的选择,选择权尚在赵瑾瑜的手中。
看似被为难的是赵瑾瑜,慌的其实是那些人。
这是景睿帝呕心沥血替他创造的大好局面,若他连这都控制不了,怎能委以重任?
“你既然这么聪明,且说说父皇为何不给你夫君选妃。”
“说的好有赏?”陈琬琰问。
“天底下最好的男人都是你的了,你还在乎那点赏?”赵瑾瑜自恋的说。
殿内伺候的众人都憋着笑,陈琬琰娇嗔的瞪了他一眼,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道:“父皇自然是想等陛下大权在握,想和谁生就和谁生。”
赵瑾瑜身体健康,完全不用担心无嗣暴毙的可能,换个角度来想无嗣不是他的劣势,反而是优势,目前或许会过的艰难,可日后他一定会过的很轻松。
陈琬琰惩罚性咬了咬他的耳珠子,心照不宣的事他非要挑明了说。
赵瑾瑜喉结微动,哑声保证,“只和你生。”
“我生不出来。”她生不生的出来景睿帝都不在意,只要赵瑾瑜有生育能力,日后挑个皇嗣记在她名下,也是她的儿子了。
“只要为夫努力,生出来是早晚的事儿,我可是听你的话二十岁才成亲,你也乖乖的听话,好好调养身体。”
陈琬琰对孩子这事儿还是很上心的,早上一碗豆浆,晚上一杯牛奶,这是她多年来都养成的习惯,进了宫这习惯也没变,而且赵瑾瑜也一直陪她喝牛奶。
“我什么时候说让你二十岁成亲了,再说你下个月才二十岁呢!”她怎么不记得这茬了?
赵瑾瑜抿了下唇,合着她说完就忘了?
他好心的提醒:“不是你说晚婚晚育好,如果你有孩子,就不让他在二十岁之前成亲?”
“哦,是我说的。”那不是为了阻挠他成亲,见缝插针嘛!没想到他竟然记在了心里。
而且她说的也是事实,十几岁的孩子自己都没发育好,生出来的孩子能有多健康?
俩人在这里嘀嘀咕咕,汪海生一脸为难的走过来,“陛下,沈国公求见。”
赵瑾瑜收了脸上的笑,沈家刚才在紫宸殿的沉默,何尝不是对他驱逐他们派系贵女的不满,这会儿来求见,说不出他想听的话。
“不见。”
陈琬琰扑哧笑了出来,对哭丧着脸的汪海生道:“陛下要去太上皇跟前尽孝,若不是顶顶重要的事儿,就改日再说吧。”
人家一顶不孝的帽子扣下了,他们夫妻又不傻,还能真伸着脑袋去接?
汪海生得了令,便去打发了沈国公。
赵瑾瑜赞赏的刮刮她的鼻子,“真是夫君的贤内助。”
陈琬琰骄傲的仰着脖子,“那是,陛下是我最亲的夫君,咱们夫妻二人同心,没有过不了的难关。”
那些人有本事就废了他,废不了他就得忠诚于他,对他有异心就是自取灭亡!
七月三十日起,赵瑾瑜和陈琬琰二人便开始吃素,三十一日启程去皇陵祭拜先祖与太上皇后沈兰,因为是以帝后的身份去祭拜,比他们之前去时仪式更为繁琐。
八月初五回到京都,翌日就收到赵敬淮送来的一船红薯,还有一箱子育苗用的红薯藤,和可以直接种植的薯块。
司农寺少卿激动的口水眼泪乱飞,“启禀太上皇,陛下,薯田亩产均量在六石左右,约有七百二十斤!”
景睿帝咽了下口水,努力压下内心的激荡,问道:“亩产六石?”
“回禀太上皇,确实是亩产六石!”司农寺少卿激动的声音都哽咽了,“微臣亲眼看着薯田收获称重的,假不了!。”
他看到一块块的红薯从地里刨出来,当时就激动的失态了!
“嘉王世子说,他六月份还命人种了夏红薯,预计在十到十一月份成熟,产量可能会再高些。”司农寺少卿也难掩激动之色,说到动情处几度哽咽。
景睿帝父子更是激动的差点失态!
“比六石还要多?”赵瑾瑜喜色外露。
当初她说这玩意亩产五百斤,他们都觉得震惊,这回直接多了两石不说,还能更多,当然激动人心!
“陛下!陛下!快放我下来呀!”陈琬琰被赵瑾瑜举着转的晕乎乎。
“福星!你不止是我的福星,更是我赵国的福星!”
“父皇,父皇救我!”陈琬琰眼冒金星的求救。
景睿帝这会儿正忙着和司农寺少卿讨论红薯的事情,根本顾不上她。
陈琬琰都快被他转吐了,赵瑾瑜终于将她放了下来,紧紧的抱住她,“小娇娇,你之前说的一两千斤是真的?”
“真的真的!”陈琬琰晕乎乎的靠在他胸口乱蹭,“没培育好的种子都有七百多斤,若是培育好了,肯定会更多啊!”
她凑到赵瑾瑜耳边小声嘀咕,“我们那普通产量也有五六千斤,好的土地七八千上万,不过一斤的重量比这里少一些,气候、种植方法和土地不同,产量肯定会有一定的差异。”
赵瑾瑜差点被她吓窒息,现在的产量已经是奇高了,她那饼画的太大了!
“琰儿会种红薯吗?”景睿帝笑眯着眼睛,向她发出了致命的拷问。
“……”陈琬琰闷在赵瑾瑜怀里,伸出自己白嫩的小手给他看,“父皇您看儿臣的手!”
“父皇瞧着你那小手全是斗!”抓富贵的好手。
司农寺少卿擦拭了一下因激动湿润的眼角,“嘉王世子已经将种植方法教授给微臣,大薯密排小薯稀排,根据土地选择斜排、平排、竖排,栽种与打理都不难!”
他从怀里掏出赵敬淮给太上皇的信件,还有给赵瑾瑜的奏疏,分别递给二人。
景睿帝接过信件打开看了看,上面详细写了红薯的种植方法和产量还有食用方法,注意事项等等。
还写明夏红薯的产量没有春红薯的高,不过因为这茬夏红薯用的种子是培育过一次的,应当会出现产量高的情况,但具体产量如何,得等成熟时才能揭晓。
赵瑾瑜将看完的奏本递给陈琬琰,“你看看。”
陈琬琰接过随便看了几眼,上面写了红薯皮不易食用,有褐色或黑斑点的红薯发苦不易食用,默默的感叹了一句她爷爷心细。
“父皇,我晒点红薯干磨粉,做点面条馒头给您尝尝吧?”陈琬琰问。
现在天热还热着,切成薄片或是小丁晒个两三天就干了。
“随你安排!”景睿帝这几日感觉自己精神头好了许多,尤其是知道这个红薯真能高产,心里的大石头也能放下了。
景睿帝对司农寺少卿道:“你先不要声张,拿着种子到皇庄种植试试,择个吉日宣布这个好消息。”
现在红薯种不多,想要大规模的推广还需一些日子,不能让细作将东西提前窃取了。
陈琬琰出言提醒,“父皇,现在已经错过夏薯的种植的时间了呀。”
司农寺少卿对她拱手道:“启禀皇后娘娘,微臣现在的知识只是纸上谈兵,想亲手种植试试,才向嘉王世子求了这两样种子。”
他祖上是泥腿子出身,别的本事没有,却是种田的一把好手,开国皇帝听说他家的庄稼比别人家长的好,就给他祖上封了个官。
他们家的祖训就是不参政、不干政,靠着皇帝和种田的手艺安享富贵,家中子弟也都在皇庄侍弄庄稼,努力提高种植水平,几代人下来积累了不少财富,皇权更迭也影响不到他们。
陈琬琰了然,“预祝蔡大人首战成功!”
“微臣多谢皇后娘娘。”司农寺少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没有世家子弟矜贵优雅的气质,胜在憨厚朴实。
等他走了,景睿帝才说道:“蔡家的老祖宗虽然大字不识,却是一个非常有智慧的人。”
他留下的祖训,让蔡家的子孙背靠皇帝世代为官,还能在皇权争斗中不受影响,确保子孙有官身且衣食无忧。
官做的大不大不重要,权掌的重不重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子子孙孙都不必受苦受难,也不必为了谋一官半职挑灯苦读。
争争抢抢谁知道到头来是不是一场空呢。
“儿臣瞧着蔡大人不像个大官,倒像个憨厚的庄稼汉,将种地说的头头是道。”陈琬琰捂嘴笑。
赵瑾瑜淡声解释,“蔡家不重学问,族中也没出过拔尖的人才,不过族中公子小姐皆通书墨。”
“聪明和平庸各有各的好,平庸的人容易满足,聪明的人不允许自己停滞不前,永远都在前进探索。”两者谁能走的更远,谁说的准呢,“读书明事理,咱们的普法计划也可以提升日程啦!”
景睿帝笑着躺在树荫下的摇椅里,不知者无罪,人懂得多了,忌讳也就多了,想犯罪时也会多考虑考虑。
陈青岩丰收的奏本比赵敬淮晚到了三天,凉州因为土壤和气候皆不如永嘉县,一亩田地只产了四石半左右的红薯,即使这样他也很满足了。
激动的给陈琬琰写了老长一封信将她大夸特夸,还让她没事多画画大饼,继续造福百姓。
陈琬琰:“……”她很认真的好不!
“娘娘,陈国舅求见。”祥姑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