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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县男夫人上个月底去了雷州,内侍省应当有她离京的记档。”

外命妇缺席朝会需上报内侍省,由管理外命妇名籍的内谒者监录名帐,得到准许方可缺席,朝会结束,内谒者监需将参与朝会的外命妇名录,交至内侍省。

陈琬琰看向祥姑姑,祥姑姑道:“孙夫人五月二十九上了假帖,您不问,内侍省也不会特意上报这种琐事。”

有人上假帖,内侍省会派内谒者监去查明情况,恶意逃避朝会肯定是不允许的。

陈琬琰摇扇子的手一顿,她还当丹云是家中有事,遣彤云往她府上去过两次,都没见到她的人,她府上只说她出门了,她以为是去巡远处的庄子,原来是去雷州找孙涪了。

“她跑去雷州做什么?”想起在雷州被人追杀,陈琬琰心里就有说不出的烦躁,别人遇见穿越老乡,都是成为至交,她却这么不遭人待见。

“说是孙大人有必须主母出面的要事,请她走一趟雷州。”

陈琬琰疲惫的闭上眼,对还跪在地上哽咽的刘善瑶说道:“本宫乏了,你先回去吧。”

四个月前,她还以为禁足不过是一场演给外人看的戏,如今看来是那父子俩商量好的迷局,她以为自己老老实实,就能保住自己想要的,是她太想当然了。

刘善瑶刚走没多久,冯静姝的帖子就递到了她手中,她已有五个月的身孕,陈琬琰免了她的跪礼,让宫人拿了厚实的软席给她。

“你今日来有何事?”

“臣妇是来替夫君传话的。”冯静姝低眉顺目的说。

彤霞见陈琬琰没接话,便将殿内伺候的宫人都打发了出去,自己则守在了殿门口。

“夫君让娘娘不必担心,李家会一直站在你背后,朝堂上的事有公爹他们处理。”

陈琬琰拿扇子遮住脸,强忍住喉咙的酸涩,问道:“他是自请去凉州的?”

“昨日早上宫门还未开,前日夜里下毒的事,就在等候上朝的大人们口中传开了,夫君不信是娘娘做的,就自请去凉州宣旨,想去见萧王爷。”

陈琬琰背过脸,抬手用衣袖擦了擦脸上不断滚落的泪珠,他自愿去凉州,就是表明立场,若是帝王要动陈家,他也要受牵连。

虽然她清楚赵瑾瑜根本动不了陈家,但有人能雪中送炭,她心里也是感动的。

“娘娘别怨怪祖母和婆母,您和陛下一同在延福宫呆了三个多月,出来后关系也如往常,家里人都当那三道圣旨是陛下同您商议好的,谁也没料到会有祸事,祖母昨日听说这事,当时就昏迷了。”

陈琬琰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她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很快就将掌心濡湿,怨自己无能,怪自己蠢,傻乎乎的跟着他玩乐三个月,那人早就做好了计划,却是一句都没透露给她。

“你回去叫祖母安心养身子,不用为我的事担忧,毒不是本宫下的,陈家也不会出事。”

冯静姝低垂着的眉眼,李家及姻亲都在怀疑毒是皇帝自己下的。

昨日老夫人生怕她想不开,拖着病体也要进宫,只是宫里一直未曾传召,今早又听公爹说,昨夜陛下在蓬莱宫宴上,同崔家的小姐举止亲密,生生的吐了一口血,直到她进宫前人还未清醒。

“是,还请娘娘保重凤体,臣妇告退。”

陈琬琰伏在桌案上哭了小半个时辰,心里堵着一口气,怎么也发泄不出来,若是她提前知晓有圣旨的事,她根本不会给人害她的机会。

赵瑾瑜真是了解她,将消息死死瞒住,亲眼看着她往坑里跳,傻子就只有她一个。

自从那日分开,陈琬琰再没见过赵瑾瑜,偶尔有宫人小声讨论,他陪着四姓女在内宫的御花园赏花下棋,乘画舫游液池吟诗作画。

他所到之处,皆有四姓女官同行,至于沈家的姑娘为何一个多月了,还没进宫,陈琬琰也不清楚。

赵瑾瑜下朝回到延福宫,崔冬韵就红着脸跑到他跟前,双手奉上了一条折叠整齐的锦帕。

“臣女那日见陛下看着御花园的铃兰出神,猜想您喜欢这花,就给您绣了块帕子。”

赵瑾瑜笑盈盈的盯着那方绣着铃兰的锦帕,没伸手去接,反而是伸开双臂,对她道:“先替朕更衣。”

崔冬韵将锦帕收回袖中,先替他脱下外袍,脸贴在他的胸口,双手环住他的劲腰为他解腰带。

赵瑾瑜恍惚想起那日,陈琬琰双手伸进他外袍的广袖中,笑盈盈的说谢陛下荣宠,叫臣妾也穿了一回龙袍。

那日给他帕子时,也是随意就塞进了他的怀里。

她满心欢喜的来寻他回延福宫吃烛光晚餐,站在御书房门口朝他撒过来好多铃兰。

赵瑾瑜轻轻推了推环住自己腰不放的崔冬韵,轻笑着问道:“还没解开吗?”

“解开啦,刚才这里挂住了。”崔冬韵松开环着他腰的手,俏皮的举着腰带给赵瑾瑜看。

又替他将衣衫褪去,换上常服,才又掏出那方绣着铃兰的帕子,递到他面前,“这是臣女熬夜绣的,希望陛下能喜欢。”

赵瑾瑜脸上挂着笑,温声说:“你绣的很好看,但朕并不喜欢铃兰,朕的荷包、帕子、香囊,有殿中省负责,你不用熬夜为朕做绣活,朕还有公务要处理,你先退下吧。”

崔冬韵有些失望的将帕子收回袖中,对他躬身行了一礼,走到屏风处又停下脚步。

对赵瑾瑜说道:“臣女今日听闻下毒的那个宫人,还有皇后娘娘打死的那些奴仆家眷全都死了,宫内外都说是皇后娘娘让人做的。”

赵瑾瑜收起脸上的笑,肃着脸问道:“朕听说你今日并未出延福宫,你去将延福宫嚼舌根的人都叫出来,朕当是要问问谁的消息这么灵通,连朕都不知道的事情,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崔冬韵表情僵硬了一下,她不过是想让陛下认为皇后手段毒辣,可不想得罪延福宫的奴才,有道是小鬼难缠,今日若是因为她让那些人受了罚,她就会失了人心。

赵瑾瑜见她不动,高声将汪海生喊了进来。

汪海生在门外,隐约听到崔冬韵提了一嘴皇后,听到赵瑾瑜隐含怒气的呼唤,快步进了延福殿,“奴才在,陛下有何吩咐?”

“方才崔女官说,延福宫内有人乱议中宫,你去将人集合起来,朕倒要看看是谁本事这么大,人在宫里当值,对宫外发生的事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崔冬韵这些日子被赵瑾瑜的温柔迷住,没想到他会突然发难,惊慌的原地跪下,“臣女求陛下恕罪,臣女方才是无心之失,还请陛下绕过臣女这一回!”

“朕要惩戒议主的奴才,又没怪崔女官,你慌什么,起来吧。”

崔冬韵的心都凉了,给她通消息的人,自然是家里埋在宫里的暗桩,她怎么可能将人指出来。

她以为皇后惹了陛下的厌弃,没想到她竟是皇帝的逆鳞,轻易提不得。

赵瑾瑜见她不肯起来,径直从她身边路过,出了延福殿。

今日是上官秋与崔冬韵一起当职,她没想到自己就去给帝王打盆清水的功夫,汪海生就将延福宫里伺候的奴才都聚在一起,正挨个的盘问。

“陛下,何事让您动了这么大怒气。”上官秋迈着平稳的小碎步,身姿摇曳的走到赵瑾瑜身边,着急的问道。

陆机面无表情的看向眼神闪烁的崔冬韵,怪声怪气的说:“崔女官方才向陛下举报,延福宫内有人与宫外之人勾结,构陷中宫,陛下正在找那些吃里扒外之人。”

上官秋疑惑的看向崔冬韵。

崔冬韵莫名其妙的问陆机,“我何时状告延福宫有人与宫外人勾结,构陷皇后娘娘了?”

陆机掏出小本本,一板一眼的将她方才说的话,一字不差的重复了一遍,上官秋险些昏死过去,这话怎么能当着陛下的面说!

陛下确实最喜欢崔冬韵,对她也是最好的,就算她说那话应当不是陆大人说的那个意思,但陆大人这样理解好像也没错。

但宫内奴才与宫外官员勾结是大忌,和闲着嚼舌根的区别大了去了。

“他们都不肯承认,还请崔女官去将人辨认出来。”汪海生对崔冬韵说道。

“陛下,冬韵不是那个意思,她心思浅,嘴里藏不住话,您就绕过她这一回吧。”上官秋为他求情。

“朕就是喜欢她的率真,哪里舍得罚她,等朕找到了碎嘴之人,朕还要重赏崔女官。”

赵瑾瑜是铁了心要让她指人,崔冬韵骑虎难下,被汪海生三催四请了几次,胡乱指了几个站在前排的宫人内侍。

汪海生将人揪出来,那些人也没反抗,崔小姐有得宠之势,今日挨了打,日后肯定少不了他们的好处,一个个认命的站着。

没被她指到的人仿若劫后余生,但心也凉了个半截,没想到秀气端庄的崔小姐,竟然为了讨好帝王编瞎话,推无辜的人去挡帝王的怒火。

赵瑾瑜冷声道:“将这几个人给朕杖毙。”

一听杖毙,被指的人顿时不干了,立马有内侍哭爹喊娘的跪在地上,大喊冤枉。

“求陛下明鉴,奴才什么也没说啊!奴才今日都没和崔女官有过交集!求陛下饶命!”

汪海生一脚踹在他身上,“连你主子是谁都记不清的蠢货,也配在延福宫伺候!”

“奴才一时被猪油蒙了心,求陛下宽恕!”

“奴婢今日看到,崔女官和几个宫人聚在一起说过话!奴婢是冤枉的,奴婢今日根本就没同崔女官说过话,求陛下明鉴!”

汪海生啐了她一口,“早干什么去了!还不将人指出来!”

那宫人哆哆嗦嗦的指了几个二等、三等的宫人出来,被指出来的几个人与她相互攀咬,直接在御前打了起来。

赵瑾瑜的脸越来越阴沉,汪海生怒喝一声,才将乱做一团的人分开。

赵瑾瑜冰冷的眸子,落在崔冬韵苍白的脸上,“是他们说了慌,还是你想欺君?”

“臣……臣女不敢蒙骗陛下,就是臣女指的那几个人,说皇后娘娘的坏话。”

“陛下,奴婢冤枉!奴婢是想巴结崔女官,可她根本就看不上奴婢!!”

“奴婢与皇后娘娘无仇怨,甚至还受过她的恩惠,奴婢绝对不会乱议皇后娘娘,若是有人污蔑娘娘,奴婢还会出言阻止,可奴婢今日并没有听到有人议娘娘的不是!”

这话直指崔冬韵与外人勾结,在皇帝面前挑事非,还栽赃陷害给宫里的奴才,上官秋听的眉毛都快拧到一起了,她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突遇到这种变故,应对能力还是弱了。

赵瑾瑜不想再听她们扯皮,对汪海生道:“处理完来御书房,但凡是妄议中宫之人,一律按宫规处置。”

陈琬琰穿着常服,蹲在凤仪宫的花园里剪水仙叶,听说延福宫闹那么一出,险些笑抽过去,她有的是时间陪那些害她的人玩。

“娘娘,您小心些,别沾到手上了。”彤云站在花园外,忧心的喊道。

陈琬琰应了声,就专心的做起自己的事了,其实她感觉现在的生活挺好的,如果不是林铮和那几位太妃时不时来给她添堵,她可能会觉得更舒畅。

下午就传来延福宫有所宫人内侍被罚俸半年,崔冬韵与乐平大公主内外勾结,败坏皇后声誉,被打了六十板子,送回丽太嫔宫中养伤。

“这六十板子打的真水,那些与她一起嚼舌根的奴才,不到五十板子人可就没气了。”陈琬琰啧啧了两声。

不过赵瑾瑜是真给四姓面子,都这样了,还没将她赶出宫,想是等她养好了伤,还要回他身边伺候。

“陛下派人去大公主府,申斥了乐平大公主,还禁了她的足。”彤云眼睛亮晶晶的说,“陛下还是念着娘娘的,您就去见见陛下,说两句软话哄哄他吧。”

陈琬琰轻嗤,“本宫觉得现在过的挺好的,本宫明日就去跟父皇说,去安国寺吃斋三月,安国寺里的小和尚长的眉清目秀,没准对着俏和尚,本宫还能多吃两碗斋饭。”

“咳咳……”

“让你多喝点水,你就是不听,嗓子又疼了吧。”陈琬琰大大咧咧的倒了杯茶水给她,“喝吧,去火止咳。”

“等咱们出了宫,本宫带你去小倌楼玩,那里好看的清倌个个唇红齿白,你要有看上的,咱就给他赎出身,养在宫外的宅子,你休沐回去,还有个人解解闷。”

陈琬琰眼珠子转了转,遗憾的说:“都怪本宫当时太年轻,养了那么多美少年不去宠,偏偏昏头昏脑的进了宫。”

“咳咳……”

“你和彤霞可别在一棵树上吊死,人活一世,千万不能犯傻,男人能养三妻四妾,咱们这种有田有钱的小富婆,也不能比他们差。”

陈琬琰说着,还将茶水往彤云面前推了推,“赶紧喝了,别咳了,听的我都想咳了。”

“等陛下这边没我什么事了,本公主就回凉州……先去南诏和蜀国,耍耍我公主的威风,然后打个弹丸小国做女皇,娇养几个年轻力壮的小皇夫,本公主也享享齐人之福。”

“到时候本公主封你和彤霞当女王,给你们找几个男王妃。”陈琬琰满脸的憧憬,见彤云不喝,就自己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说了这么多,我倒是能理解陛下了。”

“奴婢参见陛下!”彤云顶着赵瑾瑜的威胁,僵硬的跪在地上通报。

陈琬琰茫然的回头,就见赵瑾瑜和陆机二人,黑沉着脸站在她背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又将她方才说的话,听进去了多少。

“臣妾参见陛下。”陈琬琰衣衫不整的从软榻上爬起来,理顺衣衫对他行了个万福礼。

“刚才不是说的挺欢么,继续说啊!”赵瑾瑜走到她方才坐的位置坐下,阴阳怪气的说,“我倒是不知安国寺里,还有位你心心念念的俏和尚。”

“臣妾就是随口说说。”

“你倒是说说,像你这样有田有钱的小富婆,养多少个小皇夫才够劲儿?”

陈琬琰在心中腹诽,要是没遇见他,她怎么也要养百八十个,谁让她钱多的没处花,还不知道哪天就又死了,难得投次好胎,不得好好珍惜吗?

心里虽然这么想,嘴上却道:“体力好的话,一个就够了。”

彤云被她怂的没眼看,默默的垂下了头,其实她觉得她家娘娘说的对,要是陆久真的不愿意从了她,她多养两个美男伺候她,好像也挺美的。

赵瑾瑜见彤云跪在地上,还神游天外,似乎真的在考虑陈琬琰的提议,气闷的对彤云怒吼,“滚出去!”

彤云麻溜的爬起来滚了,找到在宫门口当值的陆久,问道:“你真不从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