彤霞从袖中掏出一枚玉佩,道:“这就是她派来杀我那人身上戴的,那人跑了,我只有这个。”
崔冬韵猫着腰藏在假山后面,手心冒出了一层冷汗,听到人跑了,她又稍稍松了一口气。
小星接过那枚成色普通的玉佩,上头并没有标记,她看不出什么,就先将玉佩收进了袖中,等送出宫后让人查查。
“我们家主子一直在找你,彤霞姑娘怎么这么久没在宫里?”
彤霞阴沉着脸说道:“崔氏要杀我灭口,凤仪宫里有她的人,我怕那些人再对我下手,只能躲起来找证据,今日碰巧在这里遇到你,你就将我说的告诉你家主子,她若是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小星慎重的点点头,“那你要小心,如果我们主子要见你,我如何联系你?”
“你只要去御书房走一趟,我自会在你回去的路上等着。”
“你说的名单可带来了?”
彤霞阴鸷眸光落在她的脸上,“你不要跟我耍花招,想要名单就拿出足够的诚意来换,如果你敢对我下手,那张名单明日就会出现在御书房的龙案上!”
小星冲她甜甜一笑,说道:“好姐姐你说到哪里去了,我怎知你说的名单是真是假,您总要提示一二吧。”
彤霞随口说了两个上官家在十六卫里的暗桩,问道:“够了吗?”
这两个侍卫经常替她往外传消息,小星自然识得,听完脸色就变了。
崔冬韵在假山后急的不行,看到她们二人分开,猜想彤霞怕三清观有她的人,守着不敢靠近,就先去追了小星。
小星急匆匆的往三清观走,走到无人的清幽小路,刚跑两步就听到有人在背后喊她。
“小星姑娘跑什么呢?”
小星心下一沉,头也不回的就往前跑去,崔冬韵在后面穷追不舍,经过一处假山,捡起一块石头就往她头上砸去。
小星被她砸的头晕眼花,左脚绊住右脚,一个趔趄就往路边歪去。
崔冬韵小跑上前,刚要捡地上的石头,就被小星抢先了一步捡起石头,照着她的脑袋就狠狠的砸了上去。
崔冬韵的额头被她砸凹了进去,很快就渗出了丝丝殷红。
“崔小姐好歹也是和三位姑娘一起长大的,真是下的去手!”
崔冬韵躲避着她的攻击,凶狠的掐住她的脖子,“你知道什么,当初她们三个不是也把我甩开了吗?她们既然已经没用了,帮我一把不好吗?”
“就算你说的有道理,但你不该将几家安插在宫里的侍卫暴露出来!”
彤霞刚才说的那两个人她没接触过,但他们是守门的小头目,只有他们守门时,她们的信件物品才能带进带出!
这种守门侍卫安排起来很困难,她们小心翼翼这么多年,竟然被她给揭出来了!
“那又怎么样,她们三个废物见不得我好,合伙想出毒计害我,难道我不能反击吗?”崔冬韵说着,从头上拔下一根不起眼的圆管银簪,拔出的簪头竟然是一根四寸长的粗针。
“主意是所有人一起想的,崔小姐也是同意的,如果您不同意,当时为什么不直接提出来?”小星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崔冬韵手里的粗针,“您这样做,若是崔家知道了,您想过自己将要面对什么吗?”
崔冬韵讥笑道:“只要你死了,就人没知道了。”
至于那个彤霞,她就只能躲躲藏藏,只要她守好三清观,她就不足为惧。
崔冬韵举起粗针往小星的脖颈扎上,小星侧头躲过,抄起石头狠狠的砸在崔冬韵的眼上,想去夺她手中的粗针,却被崔冬韵偏手躲了过去。
“你这贱人!”崔冬韵仿佛发了狂的野兽,顾不上眼睛的疼痛,高举着粗针就往小星身上扎去。
她扎的又快又狠,小星躲闪不开,除了能拿石头往她身上砸别无他法。
彤霞躲在暗处,看到小星的手无力垂下,崔冬韵还在狠狠的扎着她的脖子,小星的血喷了她一脸,她也似是无所觉。
她捡了颗石子打在崔冬韵的后脑勺,崔冬韵停下手,惊恐的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有人经过,这才放下心。
费力的将小星拖到假山内,这才陷入了杀人的恐惧中,软绵无力的跌坐在地上,环抱住颤抖的双膝,压抑的哭了起来。
“哭什么呢?”
“谁?”崔小姐如惊弓之鸟一般抬起头,就看到彤霞站在自己面前,她立马举起了手中粗针进行防备。
彤霞不屑一顾的说:“我劝你还是将这东西收起来,省的伤到你自己。”
崔冬韵抖着嗓子问道:“你都看到了?”
“是啊,当真是精彩呢。”彤霞见她还举着粗针,一个手刀就劈在了她的手腕上,崔冬韵吃痛,粗针也落在了地上。
“你到底想怎样?”崔冬韵又怒又怕,脸上的伤口因为恐惧疼感愈发强烈,她抬手擦了擦脸上不争气的泪水,想捡起粗针与彤霞拼死一搏,却被她踩住了手。
“怎么,还想再杀我一次?”彤霞用力在她手上碾了碾,“我今日来可不是找崔小姐索命的,而是要与你合作的。”
崔冬韵痛的呲牙咧嘴,“我才不信你,与你这种奸诈的小人合作,我能有什么好下场!”
“哦,你想今日就死,那我也能成全你。”彤霞伸手卡住她的脖子,用力掐了下去。
崔冬韵被她掐的直翻白眼,毫无还手之力,立马放软了态度,“不不不不,你说,你说要怎么合作?”
“我要更详细的名单,还有六十万两封口费,对你来说不难吧?”
“我们几家即便是交好,也不会透露给旁人太多暗桩信息,上次那个名单是因为我们进宫,方便我们传递消息,几家才互通的。”
彤霞松开卡着她脖子的手,“我相信你有的是办法弄到手。”
崔冬韵深深的吸了两口空气,“我需要时间。”
“给你半个月的时间。”
“半个月根本不够,我就算是求父亲母亲帮忙,他们也需要时间去查。”
“每月至少给我十个名单。”彤霞善解人意的说,“这个不难吧?”
崔冬韵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她在咸池殿住了这么久,也打听到了不少秘密,就她目前掌握的名单,足够她撑上几个月,这几个月彤霞应该不会杀她。
她点头道:“我答应你,但六十万两我委实拿不出。”
“崔小姐怎么总是存着侥幸心理呢,杜家炒出了多少东西你不清楚吗?难道你崔家比杜家差?”
彤霞拾起地上的粗针,“如果我将你做的事告诉那三个,我想即便是一百万两她们也拿的出。”
崔冬韵简直要气炸了,宫里处处都需要打点,崔家确实给了她不少银钱,但她已经给了彤霞不少,这会儿也确实没有那么多。
“东西我都允给你,我能得到什么?”
“只要你不再想着对付我,我就不会杀你,咱俩若是结了善缘,我日后或许还能帮你个大忙,你知道我在皇后面前还是有几分体面的。”
“我如何能信你?”
“你有的选吗?”彤霞玩味的说,“若是我现在去揭发你杀人,你该知道自己会是个什么下场。”
崔冬韵颓丧的坐在那里没吭声,事到如今她只能怪自己技不如人。
“哦对了,还请你不要再与陛下有过于亲密的接触,我还要回皇后娘娘那里当差,我若是过的不痛快了,就会让别人也不痛快。”
“我知道了。”崔冬韵爽快的应了,她脸上有伤,也不可能去伺候皇帝。
这种情况她除了屈服还能怎么办,只能先度过眼前这一关,再谋算将来,她在凤仪宫还有彤霞都不知道的暗桩,想对她下手也不算难。
“我劝你最好不要动歪脑筋,丽太嫔与贺太嫔马上就要回来了,她们可比那三个精多了,我若是吃了亏,可能会管不住自己的嘴!”
太上皇知晓了熏风殿的宫人与内侍私通,忍到皇长孙大婚结束,直接把丽太嫔与贺太嫔赶回了京都,这两日就要到了。
崔冬韵被她说面色如土,她不过是在心里想想罢了,这人就跟听到她心中所想似的!
彤霞好心的说道:“我再提醒你一句,你在她们那里是受宠的崔女官,才有好日子过。”
“我不能亲近陛下,怎么让别人相信我受宠?”
崔冬韵这会儿连气都生不起来了,丽太嫔与贺太嫔提前回来的原因不难猜,正如彤霞所言她必须要让她们两个认为她受宠,否则不会有好果子吃。
而她现在除了相信彤霞,听她的话,没有别的退路。
“这就是你的事了。”彤霞站起身道,“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娘娘那里伺候了。”
“等,等等!”崔冬韵忽然急促的叫住彤霞,“你让白霜给我带身干净的衣裳来。”
她不能穿着沾满血的衣服回延福宫,小星的尸体,还有假山外干涸的血迹都要清理干净,她今日和小星起过龃龉,头又被她砸伤,汪海生肯定会第一个怀疑她。
她不能背上人命案,得把小星的死嫁祸出去,还要有个人替她作不在场的证明。
彤霞看了眼狼狈的崔冬韵,微微一笑,“加钱。”
崔冬韵险些被她气哭,梗着脖子质问道:“我答应给你六十万两,这点小事你都不愿意帮忙?”
“杀人什么时候成小事了?”
崔冬韵后槽牙咬的咔咔响,“你要多少?”
“二十万两。”
“你!”崔冬韵差点昏厥过去,愤恨的说道,“你别忘了,你方才也与小星见过面,我若是说看到你杀了小星,还被你打成这样,你觉得……”
“我觉得你是活不了了。”彤霞仿佛看到了傻子似的,一脸同情的说,“我要说你和那个假内侍私通,你觉得自己还有活路吗?”
崔冬韵被她吓出了一身冷汗,她第一次的时候并没有见红,皇帝还拿着那支破她身子的擎天玉问她为何会如此,但她确实是清清白白的身子,她也不知道原因。
“你把他藏哪里去了?”
“他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吃香喝辣,你就别操那多余的心了,还是先想想你自己吧。”
崔冬韵被彤霞怜悯的目光刺激的一肚子火,心里盘算着将她杀了上官家暗桩的事告诉母亲,母亲能给她凑多少银子出来,越想越窝火,初次杀人的恐惧早就烟消云散了。
“二十万两你能帮我作证?”
小星脖子上的伤一看就是利器造成的,宫里一定会彻查,必要搜寻凶器。
被查出私带凶器进宫,不止她完了,崔家也要大受打击,二十万两要是能摆平这事,都算得上便宜了。
彤霞面无表情的说道:“我在回宫的路上看到宫人殴打崔小姐,上前喝止,那个宫人因为害怕跑了,我好心安慰伤心的崔小姐,陪你在四处走了走。”
“你这话漏洞百出,宫里到处都是人,我们四处走,怎么可能没人遇见。”崔冬韵也不傻,她生出杀死小星的想法后,就已经在盘算着如何善后了,只不过被彤霞的突然出现打乱了。
彤霞讹诈了她那么多银钱,她得让她留下把柄。
“崔小姐在宫里有那么多能使唤的人,随便找几个就是了。”彤霞提她道,“这条路虽然走的人不多,可也不是没人走的,崔小姐还是别磨磨唧唧了。”
崔冬韵气结,彤霞就跟滑不溜秋的泥鳅一样,但也知她所言不假,她在这里多待一刻,就会加大风险,就算没别的宫人内侍经过,小星一直不回去,上官秋也肯定会让人来寻。
“我要见我母亲,你想办法让皇后召她入宫。”
彤霞颔首道:“今晚你把二十万两送来,明日我就能让你见着崔大夫人。”
崔冬韵心底发寒,她手里就只剩二十多万两银票,彤霞就跟知道她的家底似的,对她要见母亲的要求也是一口就应了,这句话听在她心里就像警告,告诉自己她有多么的手眼通天。
彤霞走后不久,白霜就带着几个心腹匆匆的来了,替她擦了脸上的污垢,换上干净的衣裙,留下几人清理现场,就将她带走了。
陈琬琰拿了她亲手绣的扇面去了御书房,看到守在门口的陆机,小声说道:“彤霞回来了。”
陆机冷峻的脸上瞬间布满了笑,他都一个月没见彤霞了,终于把她盼回来了。
陈琬琰在门外等了会儿,才被赵瑾瑜传召入内。
“呦呵,架子挺大啊!”
赵瑾瑜将她搂在怀里,愧疚的说道:“这哪是我愿意的,我宠你还来不及,哪里会对你摆架子。”
俩人这不是因为个爬床宫人,闹别扭给人看的么,他身为帝王该端的架子还是得端着,内里让他怎么认错都行。
陈琬琰调侃他这一句,也就没再说,毕竟将女人从他身上拉下来,确实挺损帝王颜面。
“你瞧瞧我绣的扇面好不好看?”陈琬琰将扇面打开,指着中间那两只胖乎乎的肉色小猪,“富不富贵?”
赵瑾瑜被她逗的哈哈大笑,“再富贵,还能有你富贵?”
当夜赵瑾瑜就进了凤仪宫,俩人和好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各府。
郑国公夫人对局促不安的刘善瑶说:“让你趁着皇后失宠,将凝露送到皇后宫里,劝说她让凝露替她固宠,你就只去了一回,现在帝后和好了,下次机会还不知要等多久。”
郑凝露也跟着道:“那日若是大嫂再多劝几句,皇后娘娘未必不会同意,大嫂就是对我不尽心。”
刘善瑶满心苦涩,陈琬琰是什么性子她最了解不过,她一开口说让郑凝露留在宫里陪她说话解闷,陈琬琰就直接问了她一句,“郑世子夫人也想与人分食桃儿了么?”
她与郑清之夫妻和美,哪里愿意与别人共享夫君。
“母亲,皇后不是耳根子软的人,凝露是我的小姑子,儿媳断然不会害她,咱们家已经足够体面,为何非要凝露进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郑国公夫人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家里出个宫妃,那是多大的体面,让人在你面前说话,都要掂量掂量自己的轻重,君主年轻,咱们不得不为将来打算。”
皇帝要是个五十岁的老头子,她还舍不得她如花似玉的姑娘伺候他呢。
这不是看陛下年轻俊郎,女儿跟了他也算是少年夫妻,有这样的情分在,往后几十年都不会亏待了她。
她这个儿媳妇要有张若华三分的通透,她也不用这样累的教她了。
刘善瑶直言道:“我这都是为了凝露和郑家好,皇后虽然好说话,却独独不能容旁人惦记她的夫君,再说,陛下也看不上别家的贵女。”
郑凝露冷笑道:“什么为我好,我看你就是见不得我有出息!陛下怎么就看不上除皇后之外的贵女了,难道他没宠幸崔氏?”
刘善瑶抿唇,“可陛下并没有给她名分。”
自齐三姑娘的事后,张若华频繁进出郑家,已经引起陈琬琰的注意,郑家人也不知被张氏灌了什么迷药,非要送郑凝露进宫不可,连郑清之都同意了。
郑国公夫人见她冥顽不灵,也失去了耐性,指着身后两个姿容俏丽的丫鬟,对她说:“这两个人你带回去,挑个好日子摆两桌席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