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瑾瑜缓缓睁开眸子,懒洋洋的问:“还想不想过舒心日子了?”
陈琬琰闻言,立马转了口风,“我夫君真是英明,难怪洪涵儿愿意做妾室呢,这主母也真是不好当,婆母要给夫君赏妾室,妻子因为孝道和贤德,连反抗都不能。”
“这么说来,还是我幸福,婆母将我夫君保护的好,父皇不管内宅事,我夫君还洁身自好,母老虎就母老虎,我幸福,我快乐。”
“嗤,你这溜须拍马的本事还是那么差。”要是别的女人能给他夸出花,她来来回回就这么两句。
陈琬琰闻言,将手里转耳朵的头发扔掉,俯身就啵啵啵的在他脸上乱亲,“夫君,夫君,你真好,我的夫君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男人。”
赵瑾瑜心满意足的推开她,“你不是说要送洪涵儿一套头面么,她三月底成亲,你要不要去给她送添妆?”
“去?”陈琬琰眸中闪过一抹光亮,“夫君让我出宫送?”
“夫君带你去,不过你不能梳双丫髻。”他家皇后那么可爱,万一被别的男人看上了呢?
“行行行,送完添妆,咱们去春风楼吃酒吧,我听说春风楼扩建后面的院子,修了清幽雅室。”
“修的再漂亮,还能有咱们的家好?”赵瑾瑜揽着她说,“不过就是假山花园,小桥流水,那地可闹出了不少风流韵事,娇娇还是莫要去凑那个热闹。”
后院的雅间安静,在室外用膳还能赏花看水,比在前头楼上的雅间畅快,有身份的佳人才子都喜欢约在那里,一个月里总能促成几桩喜事。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个执掌乾坤的帝王,怎么还打听这种事。”
赵瑾瑜的眸光暗了暗,梁家现在是京都数一数二的勋贵,父皇不在京都,他们也不如从前低调了。
低于市价买了春风楼左右两边的铺子,还强买了春风楼后面的一座民宅,扩建春风楼,后院的雅室都圈在了小院落中,私密性很好,梁、沈二家的男人时常在那里与勋贵朝臣小聚。
“还不快去换衣裳,再有大半个时辰就午时了,难道你还想留在洪家吃午膳不成?”赵瑾瑜催促她。
“夫君先给臣妾说说,洪波做了什么,让您愿意屈尊降贵到他家走一趟。”
皇帝摆驾臣子家,那是宠臣权臣才有的体面,肯定是洪波拍到他的龙屁了。
赵瑾瑜灿然一笑,“张若华说服郑国公夫人,把张策和郑凝雪的孩子接回国公府教养,还让她把张筑夫妻的孩子交给齐二小姐带。”
“?????”陈琬琰听的一头雾水,这和她刚才问的问题有关联?
“张郑氏没有被赦免奴籍,打着孩子奴仆的名义回京都,走水路在春州渡口被洪波遣送回了雷州,还抓住了乔装打扮的张若燕。”
春州在雷州东边,他们一行人出雷州在春州渡口停靠,正好遇上去渡口抽检的洪波,洪波以流放罪奴私自离流放地为由,将她们押解回雷州,下了牢狱。
陈琬琰目瞪口呆的问:“郑家人也被张若华下降头了吧?”
这张若华就跟燎原的星火一样,不灭不休。
赵瑾瑜淡笑不语,郑家这么做就是趋利避害,毕竟谁都想多一门有助益的亲戚,而不是对他们有损害的罪臣姻亲。
“快去换衣裳。”
陈琬琰拉着他下了软榻,“一起!”
她挑了一套鹅黄色飞花留仙裙,赵瑾瑜也随着她换了一身鹅黄色常服,换完了还不忘提醒她。
“黄色只有皇室和庙宇能用,你确定要穿这身?”
陈琬琰让彤霞替她挑了一套低调的南珠头面,傲娇的说:“陛下不也给国之栋梁恩赏过浅黄的料子么,那些贵女不是最喜欢争抢到手去显摆。”
她的成衣铺,鹅黄色的衣裳可是最赚钱的,客户多是三品大员家的贵女,有皇帝的赏赐做幌子。
只要不是明黄、杏黄、金黄、姜黄、柳黄,这种明确规定不能使用的颜色,也没人会追问,顶多是酸两句罢了。
“那你可见过男子穿黄色的衣裳?”赵瑾瑜问。
陈琬琰愣了愣,思忖了片刻,才意识到即便是皇帝赏给朝臣浅黄色的布匹,也没人穿过,甚至连内宅妇人都不穿。
从前她只当这颜色太娇嫩,经赵瑾瑜一提醒才意识到,即便是皇室宗亲也鲜少有人穿黄色系的常服。
除了未出阁的千金会抢黄色的布料,连刚出生的小公子都不会用这样的颜色。
她的布庄,连黄色系的粗布都是滞销货,若不是庙宇还有需求,染坊都不染这个色系了。
陈琬琰使劲在自己脑门上拍了一下,“换了,换了!”
她只记得玄纁二色只有帝后和储君夫妻能用,倒是忘了,除了帝王、储君和皇子穿规制内的黄衫,这里的男人都心照不宣的避开黄色系。
她边挑衣裳边吐槽,“还好臣妾的夫君牛,不然臣妾连穿衣服自由都没有!”
赵瑾瑜看着她在那挑挑捡捡,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跟她在一起连选衣裳都是愉悦的。
“臣妾真是好福气,陛下你可不能废了我啊,要不然我不止穿不了绫罗绸缎,连喜欢的颜色也穿不了啦~”
这是一个阶级固化的时代,衣裳布料、颜色、绣纹配饰皆都有规定。
皇子及一品官服皆为紫衣,襟袖领着玄色,二品三品官服紫衣紫襟袖。
皇子妃,王爷正妃及三品以上命妇,命妇冠服随夫。
四品用衣黛蓝,衣襟领子袖口着色紫。五品官员用深绯色,六品浅绯,衣襟袖口着黛蓝,七品浅绿,八品九品色青。
上可得拟下,下不得僭上。
“所以,你现在明白为何有人宁愿做妾,也要攀附贵胄官员了吧。”赵瑾瑜笑意盈盈的问她。
家里不出个官,百姓连绫罗绸缎锦帛丝绢都不能用,即便是做了官,也不是什么等级的布料都能穿。
这就是为何人人都想出人头地,极臣还想再进一步的原因。
“那我也不给人作妾,我就喜欢吃糠咽菜,穿粗布白衣。”
赵瑾瑜见她嘴巴硬,也起了逗她的心思。
“你出恭用的都是一等缂丝,低品级的官员只能穿用与他们级别相应的缂丝,缂丝还有一到九等之分,你应当都没见过最末等的缂丝,更没用过竹片吧?”
陈琬琰撅着嘴咕哝:“说的你用竹片刮过似的,没纸不会用叶子吗,拿竹片也不怕刮坏了。”
她用过最差的缂丝也是五等六等,还被人捡走给小娃娃做里衣包被,洗干净做绣品换钱呢。
她发现后,每日都会将用过的布焚毁。
“你用过叶子?”
陈琬琰:“……”
她小时候跟父母去爬山,她母亲忘了带纸,就给她揪了几片不知名的大叶子。
“你真用过?”赵瑾瑜在脑海里幻想了一下,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好奇的问,“你们那都用叶子?”
陈琬琰哽的直翻白眼,无语的说:“我们那有如厕专用的软纸。”
“那你怎么不造些出来?”
“陛下忘记我造纸失败的事了?”
“你说说软纸是用什么造的,宫里的造纸官手艺不错,可以试试。”赵瑾瑜眸光忽闪忽闪的,闪的陈琬琰差点朝他扑过去。
“刚才是谁说让我别折腾了,我想想……”陈琬琰取下一套丁香色的蝴蝶百褶裙,问赵瑾瑜,“这个颜色怎么样?”
“你再往前走几步,把那套茶花红的对襟儒裙取下来看看。”
陈琬琰哒哒哒的小跑过去,取下裙子在自己身上比了比,兴高采烈的取下挂在一旁的男装,跑到赵瑾瑜身边。
“夫君,我要穿这个。”
她也不知道这裙子是什么时候送来的,样式很简单,只有裙摆用金丝线绣了金枝石榴花,颜色喜庆又不夺主,寓意还好,穿这个最合适了。
在一旁伺候的琴、棋、书、画,四个宫人替赵瑾瑜换衣,四人对他若有似无的撩拨,陈琬琰只当没看见,让兰、竹、菊,三个和彤霞替自己穿戴。
换完衣服的赵瑾瑜,拥着她到墙边竖着的大铜镜前,看着镜中亲密的鸯侣,附在她耳边低声揶揄,“可惜了,那夜没点灯。”
陈琬琰的脸登时就红了,“诨说什么呢!”
“都老夫老妻了,这有什么害羞的。”
陈琬琰用手肘拱了他一下,问道:“这衣裳是不是你让殿中省的尚衣局制作的?”
“喜欢吗?”
“喜欢,旁边那套星宿的也喜欢。”
“喜欢就好。”赵瑾瑜将她的手握在掌心,“走吧,给人送添妆,宜早不宜迟。”
陈琬琰让彤霞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妆匣带上,就跟赵瑾瑜出宫去了洪家。
洪家住在外城朝廷给外地官员的官宅,坊内巷子有些窄,他们乘坐的马车太宽进出不方便,二人只好步行去往洪家,身后跟了一群提着礼物的侍卫。
“这官坊可真热闹。”陈琬琰毫不避讳的和赵瑾瑜手拉着手,不时的有人与他们迎面而过,好奇的打量他们。
因这边住的都是低品阶的文官武将,大多都不是朝官,赵瑾瑜与他们互相不认识,倒是有人见他气度不凡,还殷勤的上来和他搭讪,热心的替他们指路带路。
“洪家的,你家来贵客了!”
替他们带路的老妇人嗓子很是嘹亮,陈琬琰觉得自己要是和她吵架,肯定吼不过她。
洪波因与李珩等人走的近,又给赵瑾瑜讲过一次经,管官宅的官员就将他家的从三等宅子,换成了一等的小三进。
因为洪涵儿喜事将近,登门的人络绎不绝,洪老婆子每日都处在忙并快乐中,听到门外的喊声,一边应声一边给来送添妆的亲朋告罪。
“我出去迎一迎新客,诸位先吃杯茶水,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大家海涵!”
“知道你忙,留你家大郎媳妇陪我们说说话就成。”
洪老婆子咧着嘴快步走到门口,看到外面站了一对陌生小夫妻,一身珠光宝气,看着就是高门大户出来的。
她将路让开,喜气洋洋的说:“公子是洪波的同僚吧,快请进!辛苦曲嫂子跑一趟,快进来吃杯茶水。”
“洪嫂子你儿子可是真有出息,日日都有高门显贵登门,我今日喝口你家的茶水,沾沾喜气。”
那曲嫂子说完就抬脚进了门,进去后又觉得不该走在这对夫妻前头,又把脚收了回来,拘谨的对赵瑾瑜夫妻说:“公子和夫人先请!”
陈琬琰差点笑岔气,这人五十来岁的年纪,看她的手也是做惯粗活的,没想到还是心细的,她错身落后赵瑾瑜半步进了洪家。
洪老婆子看陈琬琰穿的衣裳料子轻盈飘逸,在阳光下还泛着橙红色的珠光,虽然不知是什么料子,但瞧着比李家冯家的媳妇穿的还要好,便想打听打听他们的身份。
“不知这位公子贵姓?”
赵瑾瑜挑眉看向陈琬琰,陈琬琰闭着眼睛说:“夫家姓赵。”
洪老婆子吓的一屁股蹲在了地上,赵是国姓,他也没听儿子说过朝中有哪位皇亲之外的重臣姓赵,这二位该不会是哪家王爷家的公子和媳妇吧。
曲老婆子眼疾手快的将她从地上捞起,陪笑道:“年纪大了,都有腿脚酸软的毛病,贵人勿怪。”
洪老婆子尴尬的说:“家中的男人都出门做工了,只留女眷在家待客,有失礼之处还请您二位勿怪。”
他们这种小门户,男人们白日要出去赚银钱,所以来的都是女客,突然来了个公子,她倒是真有些不知怎么安置。
陈琬琰憋笑道:“大娘不用拘谨,我们与涵儿有过一面之缘,是来给她送添妆的,您直接带我们去她住处就成。”
赵瑾瑜也是没想到会遇到这种尴尬,大户人家即便是主子不在,还有幕僚和男管家,待客的厅堂也不止一处,哪会儿想到洪家连个管事仆从都没有。
洪家这种目字型的小三进院,后面两进都是主人家的卧房,只进门这一进用来待客,且只有一个厅堂。
洪老婆子听她说认识洪涵儿,有些个纳闷,她没听说自家姑娘认识姓赵的王公贵胄,倒是听说她在上元灯会结交了一对乔姓兄妹。
“乔……赵?”莫非是街上太吵,洪涵儿将人家的姓听错了?
洪老婆子带着一肚子疑问,将他们一行人带到了洪涵儿住的三进院,请人在小厅坐下,便去了洪涵儿的闺房。
侍卫们将东西放下,便守在了门外。
“这官宅看起来还不错。”陈琬琰站在小厅门口,打量着前面一排房屋,“二进有十间房,三进应当有十二间。”
除了刚进门时有个稍大的院落,二进和三进的距离只有一丈宽,所谓的二进三进就是两排连房,正中是个小厅,并不是单独的小院落。
这排房子后面还有几间杂物房,邻居大声说话都能听见。
墙根围了四尺宽的小菜园,种了时蔬和花草,围小菜园的石头上还长着青苔,到处都是烟火气息。
“这卧房还没你丫鬟住的屋子大,你现在可是能理解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