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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瑾瑜目测卧房除了能摆放一张床和柜子,最多还能再放一张小桌案,最大的主屋可能会有个小厅。

官宅吏舍的规制就在那里放着,洪波家这个已经算是够不错的了。

“我理解不了,做妾就是破坏人家夫妻的感情,妾室想要前程就要争宠,有了儿女还想争家业,有哪个主母能忍受,男主人在时一团和气,背地里斗的跟乌眼鸡似的,您见的还少了?”

赵瑾瑜闻言就回想起小时候,如姑姑和他说父皇没登基前,王府里的趣事。

“母后从不理会她们争宠,如姑姑说,谁怀孕她就给谁体面,不仅免她们的请安,还会劝说父皇多去看望,可谓是大度至极。”

但却有不少妙龄女子香消玉殒,也有不知多少龙子龙女胎死腹中。

小时候觉得母后大度到憋屈,长大后才渐渐明白,还有一个词叫捧杀。

宫里那些争宠的女子,闹到最后不是病死,就是进了冷宫,争皇位争的最凶的那几个也争了一场空,反而是她母后用退让和委屈,让他父皇心里充满了愧疚。

“我不如母后大度,我不会抢别人的夫君,我也不准别人来抢我的夫君,我儿女的爹。”

“我也不会让你受那等委屈。”

陈琬琰看到洪老婆子领着洪涵儿从屋子里出来,回到赵瑾瑜身边坐下,笑嘻嘻的说道:“房子小些又如何,住在人间烟火里多好。”

赵瑾瑜伸手替她正了正发簪,“等你生个儿子,咱们把他培养好,就能去游山玩水。”

“你想的美!我儿子可不是来给你打工的,他得外出游历,踏遍赵国的大好河山,要不然我们走后他太可怜了。”

她不知道自己那还没影的儿子,会不会如她和赵瑾瑜这般幸运,高座庙堂之后还有心爱之人陪伴,她希望自己能给孩子撑一片天地,至少在被困在皇宫前,可以到处走走看看。

不要像景睿帝那样!

当了太上皇之后就像脱缰的野马,到处游荡!

“行行行,都依你,只要你高兴,我怎样都好。”

“是……你们!”洪涵儿原本听母亲说来人姓赵,还让她仔细想想是不是她听错了,可她听的真真切切,那姑娘说的是嘉良州乔氏。

她出来看到小厅门口站了一排带刀侍卫,吓了一跳,这排场也太大了,她认识最厉害的荣国公,平时也就带几个小厮护卫。

“好久不见了。”陈琬琰竖了双手胸前,冲她挥挥。

“……”洪涵儿看他们二人穿着同款同色的衣服,又见她梳了妇人发髻,懵了一瞬问道,“你们不是兄妹吗?”

“他是我的好哥哥,也是我的亲亲夫君。”陈琬琰嬉皮笑脸的冲她招招手,“快过来看看我给你送的添妆。”

“……”洪涵儿脑子里全都是那一句,他像他娘,我像我爹,她好像真的没说过他们俩是亲兄妹。

别别扭扭的走到陈琬琰跟前,小声问道:“那你们到底是姓赵还是姓乔?”

洪老婆子脖子伸的老长,除了一个红木雕花的妆奁之外,其余东西都用水红的缎子包着,她猜不出里面是什么,急的不行,偏洪涵儿还在那里问东问西。

“我们不姓乔,那日是我说了谎。”

陈琬琰将三层的妆奁打开,第一层是一套八件的珍珠银头面,用的是普通的珍珠,适合日常佩戴。

第二层放了一套十二件的蓝白水玉鎏金头面,蓝白两色的水玉如水般温润清透,样式典雅端淑,待客参加宴席既不夺目,也不寒酸。

第三层是一套红玛瑙金首饰,包括对镯、项链、耳坠、梳篦、簪钗环佩、额饰一共十六件,华丽又大气,成亲时佩戴最为合适。

洪老婆子差点被这匣子东西晃晕过去,虽然她不懂宝石,但看那些镶嵌的宝石光泽莹润,做工精致,就知道是极好的东西。

“头面花样、珍珠宝石都是我挑的,你看看喜不喜欢?”陈琬琰笑盈盈的问惊呆了的洪涵儿。

“喜、喜欢,谢谢谢谢赵……夫人?”洪涵儿磕磕巴巴的回答。

“你喜欢就好,嘿嘿。”陈琬琰冲她眨眨眼,“那日也不是故意骗你,你懂的吧?”

“懂,懂……公子夫人是不想受打扰。”

陈琬琰满意的点头,要是洪涵儿主动找去乔家纠缠,洪波就是立了奇功,赵瑾瑜也不会让人准备布匹等物,亲自跑这一趟。

“这些是我们夫妻给你的新婚贺礼,祝你与未来夫婿恩爱幸福。”

“谢谢赵公子和赵夫人!”洪涵儿局促的道完谢,才发现没有给人上茶点,懊恼的说道,“我,我去给您二位端茶。”

她说着就跑了出去,洪老婆子尴尬的站着。

“贵人见谅,是我老婆子招待不周,二位如果不嫌弃就留家用顿中饭,涵儿一直念叨着你们,你们能来她可高兴坏了。”

陈琬琰原本是打算送完东西就走的,洪涵儿这一跑,少不得要留下喝杯茶水。

“你家中人多事忙,我们同涵儿说说话,就不留饭了。”

她看得出洪家人很节俭,家里连个粗使奴仆都没有,要做那么多人的饭菜,够洪家的女眷忙活的,再招待他俩,怕是要咬牙去酒楼给他们叫席面了。

“这哪成啊,您二位来送贺礼,咱们若是连顿饭食都不留,就太怠慢了。”

“无事,我们今日还约了友人,您就别忙活了。”

洪老婆子偷眼去看一言不发的赵瑾瑜,见他那张如玉的面庞无一丝表情,虽然年纪不大,还穿着艳丽的衣衫,端坐在那里却比官老爷还清肃威严,也不敢再强留。

客套的说道:“今日招待不周,若二位不嫌弃日后常来家中做客。”

陈琬琰见她这般还挺亲切的,想冲她招招手,让她走进些,又觉得不妥,尴尬的举着手,露出了腕子上的豪气冲天的镯子手串。

赵瑾瑜嘴角扬了扬,今日出门没带随行的侍女,她说要赏洪家的女眷,就往腕子上套了十几条镯子手串。

洪老婆子眼都看直了,羡慕的用袖子遮住了她儿媳给她买的金镯子。

陈琬琰尴尬的放下手,连忙用袖子遮住手腕,“这,我平日也不戴这么多。”

“懂,我懂!”洪老婆子连忙接口,“涵儿说大户人家的夫人赏人就是从腕子上褪首饰。”

赵瑾瑜将拳头抵在鼻尖,遮住不断上扬的嘴角。

“对对对!”陈琬琰从手腕上取下一只绿飘花翡翠手镯,递给洪老婆子,“这是我特意给大娘选的镯子,呵呵呵呵……”

“我那日听涵儿说洪大夫人待她好,也见了几位洪家小姐,想着给家中女眷也送几样首饰,呵呵呵呵,我没带侍女,怕弄丢,就先戴自己腕子上了,呵呵呵呵呵呵呵……”

“夫人选的这只镯子真好好看,呵呵呵呵呵……”

洪涵儿与大嫂端茶点喜糖转到三进院扣,就听到陈琬琰和洪老婆子的尬笑声。

洪大嫂悄声问:“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洪涵儿茫然的说道:“我也不清楚,我那日见他们穿着富贵还眼生,就去搭讪了,之前说姓乔,今日说姓赵,等我成完亲去李家拜谢老夫人时打听打听。”

她在李家的宴会上见过不少贵客,不说所有勋贵都识得,但顶尖的那些人家都见过,连公主都见过。

二人说着就走到了小厅,陈琬琰正在褪手腕上的镯子,那只绿飘花翡翠手镯已经戴在洪老婆子的手腕上。

“哈哈哈,那几个皮猴子跟我老二媳妇上菜市采买了,她们要是知道您来了,指定要高兴的跳起来,您二位一定要留下吃顿热乎饭,我老婆子别的不会,做鱼的手艺还成。”

赵瑾瑜刚想提醒她别犯蠢,就听到陈琬琰顺口应下了。

洪涵儿与洪大嫂进来将茶点喜糖放在小桌上,还被小桌上堆的宝石手串和玉镯惊了一下。

洪大嫂退到一旁,用手肘顶了顶洪老婆子,提醒她不要失仪。

洪老婆子会意,立马道止了尬笑,“老大媳妇你帮涵儿招呼着贵客,我去看看你二弟妹她们回来没有!”

洪老婆子说完,就风风火火的跑了。

反应过来的陈琬琰挠着后脑勺,看向一脸无奈的赵瑾瑜。

“你看我做甚?”

“我忽然想起是父亲让我老实安分别折腾,夫君是最支持我折腾的,回家我就将自己的想法跟您好好说道说道。”

“嗯。”赵瑾瑜挑了挑眉,她这幅能屈能伸的小模样倒是格外惹人怜爱。

洪大嫂见他们二人夫妻恩爱,在她们这家主人面前端坐在主位不动如山,丝毫不觉得有何不妥,更加确定自己心中的猜想,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臣妇叩见吾皇万岁,皇后千岁。”

赵瑾瑜挑眉,问道:“你如何得知我们二人身份?”

洪涵儿震惊的膝盖一软,瘫倒在洪大嫂身边,天爷啊!她竟然跑到皇帝面前炫耀她大哥给皇帝讲经!

洪大嫂颤抖着手扶了洪涵儿一把,道:“臣妇母亲是织娘,臣妇成亲前曾与母亲在扬州最大的织坊做工,您二位身上穿的是桑蚕丝织的锦。”

虽然她分不出是什么锦,但她却知晓锦都是御贡品,非帝后不得穿用。

锦绣江山可不是谁都敢往身上穿的。

官员穿的都是皂色官靴,再用对应品级官服的颜色滚边,日常穿屦也多为皂色,或是品级内能用的颜色与布料。

而他穿的赤色金丝屦是帝王的独有的,制鞋面的布料也不是谁都能用的。

“平身吧,朕与皇后微服而来,你们莫要将我二人的身份泄露出去。”

陈琬琰捂眼笑道:“本宫就说洪波为何官运亨通,原是家中有个聪明伶俐的贤内助。”

赵瑾瑜笑道:“妻贤夫祸少,娶妻贤德乃是兴旺之本。”

洪大嫂谢了恩,哆哆嗦嗦的从地上爬起来,因为紧张还绊了一跤,面红耳赤的扶起软成泥洪涵儿,就低垂着眼帘站在一边。

“你们不用太过拘谨。”陈琬琰冲洪大嫂招招手,“来,本宫那日听涵儿夸你,就知你是个好的。”

洪大嫂窘迫的往前走了几步,“娘娘谬赞,婆母对臣妇如亲女般爱护,臣妇对家人好也是应当的。”

她父兄都是秀才,勉强算是书香门第,洪波家只是一般农户,父亲看中他的才学和吃苦耐劳的韧性,给她许了这门亲事,还叮嘱她不可自恃清高。

初时她还瞧不上洪波家贫,但她婆母洗衣下厨都不用她做,还在玩泥巴的小姑子有好吃的也都紧着她,她日子过的舒心,便觉得这门亲事是极好的。

她陪嫁里有台织布机,她便每日织布赚取家用,婆母知晓织娘的手需光洁,连碗都不让她洗。

后来洪家日子好过了,洪波也争气考了个进士,留京任职,她倒是有些配不上他了。

但洪波与洪家人却是对她一如往常,她也没白付出这一场。

陈琬琰将她取下的一对芙蓉碧玉镯,套在她的腕子上,问道:“你会纺线吗?”

赵瑾瑜没忍住笑了出来,这女人真是无孔不入,一来就给人找活干。

“臣妇经常在家中纺细麻纱织布,家里养的蚕吐了丝,也会纺些蚕丝线。”

陈琬琰拉着她的手,伸手摸了下她缎面袖子,内穿着的细麻布里衣,“这细麻布是你自己纺的吗?”

洪大嫂被她摸的面红耳赤,细弱蚊声的回道:“是……是臣妇织的。”

“回娘娘,我们家里用的细麻线都是大嫂织的!”洪涵儿指着榻上垫子罩的布单和引枕,“那些都是我大嫂织的花布做的。”

“那你会用羊毛纺线吗?”陈琬琰目光炯炯的望着她。

“臣、臣妇没纺过,不过臣妇的母亲教过臣妇用驼毛和羊毛织毡毯。”

陈琬琰眼珠子滴溜溜的转,问道:“那你能织成软薄些的料子,把毛留在上面,就跟硝好的皮毛那样。”

洪大嫂沉吟半晌问道:“娘娘说的可是冬日铺的长毛毯?”

“是呀是呀,你会吗?”

面对陈琬琰的希冀,洪大嫂歉疚的回答:“臣妇没见过长毛毯,因此也不懂制成的工艺。”

陈琬琰倒是没多失望,她那纺毛线的庄子虽然毛线没纺出来,羊倒是越来越多了。

“本宫赶明儿给你送条长毛毯,你琢磨看看,也不用太有压力,本宫也就是随便想想。”

她纺不成毛线,就想着把羊绒织在布上,做冬衣或是铺床保暖还不跑绒,比羽绒服要耐用。

只是给庄子上的织娘送了许多长毛毯,她们也试了许久,做出的成品和长毛毯一样又厚又硬,只能铺垫用。

“臣妇知晓陛下和娘娘是为了苍生御寒着想,臣妇会尽全力去做。”

几人说了会儿话,洪老婆子就带着家里的姑娘送来了酒菜,还特意把在外做工的洪老头子和几个儿子侄子叫回来招待赵瑾瑜。

赵瑾瑜被请去了二进院用中饭,陈琬琰则和洪涵儿姑嫂留在三进院,还有上次在花灯节上遇见的几个洪家的堂姊妹。

如洪老婆子所言,她做的鱼确实很入味,洪涵儿边吃边偷瞄陈琬琰。

吃过饭,她将给其他人的首饰让她们拿回去分,让侍卫把给洪涵儿的东西送去她的卧房,含笑问洪涵儿,“你总是瞧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