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招。”招了她全家都得死,她哪里敢招。
陈琬琰道:“我想去见见她。”
“水牢阴暗,蛇虫鼠蚁多,你胆子小,还是别去了。”赵瑾瑜面无表情的走到软榻前坐下,手指弯曲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桌面。
那女画师的嘴堪比鸭子,他亲自去审都没撬开,各种酷刑用了一遍,她身上没一处是好的。
陈琬琰蹭到他身边,先摸摸他的耳朵,又摸摸他的脸,轻轻的描摹他精致的五官,痴迷的说:“夫君真好看~”
赵瑾瑜没忍住弯了下嘴角,问道:“你在宫里培训的那些女医护,如何了?”
“简单的包扎,清理缝合创口都是可以的,随时都能去给军医做助手。”
因为张司药一次只能教二十个学生,学生学会后再跟着她一起培训新人,团队发展的比较慢,至今也不过二百多人。
这里还讲究男女大防,宫女都是未婚女子,因为羞涩,所以积极性不是很高,贾见春招收的基本都是三、四十岁的妇人,军医和战士对她们接纳的也比较快。
赵瑾瑜爱怜的摸摸她的头,“外面招收了不少愿意学清理伤口的妇人,宫里的这些人可以去教授她们清创缝合的本领,不去军医营也可以。”
陈琬琰眼前一亮,“好呀,好好好!还是夫君厉害!”
十二月,赵瑾瑜忙忙碌碌,后宫的事都由聂太嫔管理,陈琬琰除了大祭和收礼,无事可做。
“今儿个外头有什么好玩的吗?”陈琬琰无聊的问彤云。
彤云神秘兮兮的说:“今儿早上林家那个叫林妙的庶女,带着她那个入赘的夫君去见林太傅。林夫人追到前院训斥她时,门头的匾额掉下来,刚好砸在她头上,听说流了不少血,人到现在还没醒过来呢。”
陈琬琰啧啧了两声,“还有几日就过年了,她这回怕是不能参加宫宴了。”
林妙的那个黑脸夫君好像是赵瑾瑜的人,这么巧砸在林夫人头上,该不会是在给她出气吧?
“岂止是不能参加宫宴,林才人她也管不到了。”
没了最关心林铮,最难缠的林夫人,她在除夕露个面,见不到林家人,就得继续回冷宫待着了。
陈琬琰身心愉悦的嗑了几颗瓜子,问道:“除夕宫宴安排好了吗?”
“你就少操些心吧,有吉祥二位姑姑在,聂太嫔出不了错。”赵瑾瑜一身寒气的进了延福殿,围着热鼎炉驱完凉气,大跨步走到她身边,将她按回软榻,“你有伤在身,不必行礼。”
陈琬琰端庄的坐着,艰难的抬了抬左胳膊,“哎呀,哪有那么娇贵呀,我行个礼的力气还是有的。”
“我心疼你不成吗?”
彤云抿唇偷笑,她家皇帝陛下甜言蜜语张口就来,陆久都学了他几分哄人的本事。
“成成成,打仗需要银钱,我琢磨着削减内宫开支,夫君意下如何?”
“银钱不是省出来的,而是发展经济赚出来的,户部不缺这点银子,别委屈了自己,该花就花,想节流就让聂太嫔想办法降低宫内物资采买价格,你安心休息几个月。”
陈琬琰眼珠一转,忙点头:“好!”
降低采买价钱是个得罪人的差事,估摸着赵瑾瑜早就想砍一刀了,只是不想让她和沈家的狗腿子们对上。
“林夫人的事……”
赵瑾瑜摆了摆手道:“我已派了王御医去为她诊治,这场意外伤了她的颅脑和腰椎,能不能醒还未可知。”
即便是醒了,也得卧床静养几个月。
陈琬琰抿唇一笑,“林才人想是要伤心了。”
年关将至,蕃国对雅州发出了十分猛烈的进攻。
赵瑾瑜提前部署了强兵猛将,剑南道粮草物资充裕,黔中道的物资补给也十分及时,两方自交战起就互有输赢,战局一直僵持不下。
除夕夜,陈崇独自率领五千骑兵,与蒙军二万夜袭部队交战,斩杀夜袭先锋营主将,屠杀先锋兵士五百人,围困夜袭部队至荒野,抓获俘虏千人,缴获大量物资,一战成名。
陈琬琰又抖擞了起来,一连在宫中设了数场赏花宴,留了不少武将家的贵女在宫中陪她玩。
上元节一过,赵瑾瑜就把张司药培训好的一批医护,送到了合适她们的岗位,宫里报名学清理伤口的宫人逐渐多了起来,到三月初,已有近千人被放出宫。
三月初九,赵瑾瑜下旨采选宫人二千,官员们终于等到了机会,根本没轮得到在民间采选,二千个名额就超了。
陈琬琰气的直跳脚,“我就说他为何不让我削减宫里的用度,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呢,什么采选宫人,这就是变相的选秀!”
“娘娘,娘娘哎,您快别喊了……”吉姑姑急的直瞪眼,“圣上下旨采选的是十二、三岁的官奴,是末等宫婢,不是伺候陛下的媵嫱。”
那些人钻空子,买通了办事的官员,原本是要从官奴里挑选二千人补宫里的缺,再从民间勾补官奴的缺,最后演变成了这样。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陈琬琰气闷的叉着腰,现在的情况,还不是赵瑾瑜默许的!
她对吉祥两位姑姑道:“既然采选的是末等宫人,规训结束后,一律送去做粗使的活计,若是有人敢收受贿赂越级升迁,让聂太嫔一律按宫规处置。”
正捏着遴选宫人名单的聂太嫔快愁死了,名单上的人全是官家女眷及亲属,随便抓出一个眼熟的,能带出几十个沾亲带故的表亲,还有不少妾室的娘家闺女。
除了身份特别高的贵女,其他都入了官奴,连聂家旁支拐了几道弯的姻亲都入了奴籍进宫,还试图与她攀关系。
命妇们不断给她送礼递帖子,请求她提携照拂自家人,筛选时不要将她们的人淘汰。
聂太嫔心里的苦闷无处发泄,想还内宫理事权给皇后,皇后压根不接,整日虎视眈眈的盯着她,生怕她放水,让人叼走了皇帝。
“娘娘歇会儿吧。”心腹嬷嬷给她煮了一壶祛火的凉茶,见她对着那张名单唉声叹气,说道,“上头的人数超出采选人数太多,娘娘不如发还给采选使,让他们将多余的人员消减掉。”
聂太嫔揉了揉发胀的额角,“他们已经吃饱喝足,再让他们吐出去,哪是那么容易的。”
那些老滑头将名单甩过来,她还没统计完,命妇们就携礼进宫了,她要发还名单,那些没入奴籍的贵女都要勾去,那她要得罪的人就太多了。
这些人没入奴籍,就是想借采选进宫,人家不是来当奴才的,而是走她的路子进宫客居。
那些入了奴籍拐着弯的亲戚,就是她们日后的亲信。
心腹嬷嬷沉吟片刻,道:“减去没有入奴籍的贵女,也就多出三百来人,都留下也无妨,采选宫人多出二三百人都是常事。”
聂太嫔苦笑,“人家费了这么大劲儿,就是想送贵女入宫,哪里能减去。”
那些人就是想让她赞扬其德才美名,传召名单上的贵女侍奉左右,名正言顺的入宫。
四月初九,采选的二千三百名官奴被送进宫。
当日,聂太嫔传召一百多位美名传遍京都的贵女入宫。
陈琬琰闭门不见,指派内宫六局的女官教授她们规矩,女官们要求严苛,在掖庭宫内受训的官奴整日以泪洗面,连受召进宫的贵女也没能幸免。
除了吃饭睡觉,就是顶水碗练仪态,一日顶十个小时的水碗,天鹅颈都压粗短了。
聂太嫔日日被贵女围着哭诉求放水,被命妇骚扰控诉,背地里遭人唾骂,已经佛了。
“娘娘,您太苦了……”心腹嬷嬷眼瞧着聂太嫔日渐憔悴,心疼不已。
折磨贵女是甩手掌柜皇后指使的,锅却是她家娘娘背的。
聂太嫔有气无力的摆摆手,问道:“林才人还在闹吗?”
林铮夜夜在薰风宫内唱曲儿,往返掖庭的贵女路过那里,经常会听到她的声音,对那里十分好奇,费劲心思去打探里面住的是什么人。
“奴婢前日去跟她说了林夫人的近况,昨日她没再唱了。”
聂太嫔想起林夫人,忍不住叹了口气,“都是报应。”
林夫人幸运的捡回了一条命,脊柱侧弯无法矫正,能正常行走却根本直不起腰,还得了个歪嘴的后遗症。
陈琬琰每天跟在赵瑾瑜的屁股后面处理政务,凤仪宫的事都交给了彤霞和苏明菲。
客居在宫中的武将之女,与聂太嫔招进宫的贵女发生了几次激烈的冲突,将内宫闹的乌烟瘴气。
甚至有自视清高的贵女闹到景睿帝跟前,最后成了被景睿帝宠幸过一次,就遗忘的媵嫱。
陈崇经过上百场大小战事的磨练,已经能独当一面,被陈青岩派往河东道,带领河西军对抗分兵去河东道进攻的蒙军,与大新国合力打下一座新城池。
加上大新国这二年打下正北方向,与河内道交界的两座城池,当初约定的六座城池已经全部到手。
卢阳候卫大人家的长孙壮武将军,与安海侯家的长子明威将军岳正武,在雅州配合十分默契,连打数场胜仗,重挫蕃国士气。
“哎,这鬼天气连一滴雨都不下,才五月初就热成这样。”陈琬琰伸了个懒腰,将手中的奏本合上。
赵瑾瑜现在不让她批请安的奏书了,给她看的全是紧要的文书奏本,手把手的教她如何抓重点,努力把她往女强人的方向带。
“今年的旱灾恐是比去岁还要严重。”赵瑾瑜忧心的说道。
连年干旱,各国主粮的产量都在下降。
原本想迁离新边城的蒙国百姓,听说赵国迁去西北新边城的子民不但能吃饱,还顿顿有肉吃,四月份又在朝廷的推动下,种上了芸苔菜,马上就能吃上便宜的食用油,
穷苦百姓大多都熄了迁徙的想法,甚至还有不少蒙国百姓想迁徙进新边城。
大新国的百姓进入新边城不需要通关文牒,距离近的已经率先到达新边城,流言在大新国传扬开后,大新国最北的百姓也开始往大新的南边境迁徙。
“福祸相倚嘛,咱们当时要六座边城的目的已经快达成了呀。”
这几年赵瑾瑜在新边城花了不少心思,耗费大量的人力与物力打开新边城的贸易,还斥巨资加固了北边疆各州的城墙,增强了对外的防御。
蒙国皇室政权瓦解四散,饱受内乱折磨的百姓对赵国新边城的稳定生活十分向往,蕃蒙两国军队久攻不下赵国的分寸领土,致使百姓对皇室失了信心。
赵国在战乱之中还能富子民,让子民过上安定的生活,成了处于困境中的蕃蒙百姓心里的亮光。
赵瑾瑜握住陈琬琰的左手,轻轻揉捏她的手腕。
“河东道大捷,蒙军暂退正北方战场,集结大量兵力从东北方向进入河北道,严家父子受伤,相州战事告急,我打算御驾亲征。”
“什么?”陈琬琰懵了一瞬,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你不是才选了大批笨蛋美人进宫,还没享用呢……”
“停停停,打住!”赵瑾瑜捏了捏她的脸,“瞎说什么,将她们弄进宫是以防万一,给你留的保命符。”
他离开京都,定然会有宵小趁机作乱,他把朝臣家的女眷都弄进宫,也能给她一份保障。
陈琬琰气的直掉眼泪,“你早就打算好了是不是?”
赵瑾瑜无奈的替她擦掉挂在脸上的泪珠,低声道:“洺王从河南道集结了不少假流寇,进入河北道与夏侯修会合,加上蒙国、契丹和骠国增援,兵力超过一百五十万。”
“朝廷里的人各怀心思,武将也互相不服,必须得有一个能服众的人坐阵指挥。”
一个军心不齐的军队,不止会互相构陷,还会在政敌落入险境时拖延救援,那样损失就太过惨重。
况且他也不放心将百万大军托付出去,一旦有人反叛,仅靠都畿道和京畿道的兵力,根本无力防御。
陈琬琰将眼里蓄积满的泪水用力挤掉,瘪了瘪嘴,不情不愿的说:“要不你去宠幸几个美人,留点龙种?”
赵瑾瑜恶狠狠的将手背上凉了的眼泪抹到她脸上,“你夫君还得与你一起长命百岁,用的着留龙种?”
陈琬琰将眼泪鼻涕都抹在他胸口,别扭的说道:“战场上有明枪和暗箭,你就知道自己能全须全尾的回来?”
赵瑾瑜揉揉她的后脑勺,正色道:“我都安排好了,我把京畿和后背交给你,无论听到什么传言都不要信,保护好自己,等着我回来。”
“我就知道你离开京都,是为了引出潜藏在都畿道的细作,我不放心。”
“所以我把京畿道交给你,你会保护夫君的对不对?”
陈琬琰忍住想哭的冲动,坚定的点了点头,“我会保护夫君的。”
赵瑾瑜欣慰的拉着她的双手,循循善诱的说:“只有我离开了,才能引出那些潜藏很深的蛇虫鼠蚁,咱们日后才能高枕无忧。”
带着她走到舆图边,指着紧邻河北道的河东,说道:“崇儿现在这里,他会带领一支神策军精锐与我在相州会和,蒙国这里的军队将调往西北边陲,与蕃国一起两面夹击凉州。”
“到时岳父肯定无法分神来救援京都,我留一支天策军精锐给你,大舅兄在金吾卫,一旦察觉京都有变,不要犹豫,即刻设宴,将所有朝臣家眷传召进宫。”
陈琬琰闻言顿时急了,“那东北边有难,我爹也分不出兵去救援夫君,我怎么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