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琬琰探头看到取下锁链,临时出来放风的沈琢,在和赵瑾瑜哭诉,站在门口冷笑着说:“你还有脸哭?”
沈琢哭声一顿,“都是琢儿的错,娘娘要打要罚,琢儿都毫无怨言,只求娘娘不要伤害祖母和长嫂,让国丈放过长兄,给沈家留一点体面。”
“说的什么玩意儿!”陈琬琰站在殿外翻白眼。
赵瑾瑜冲她招招手,“进来坐。”
陈琬琰走过去坐下,不客气的问道:“和你们讲道理,你们蹬鼻子上脸,跟你们动手,你们又要来讲道理,是不是好处都得你们占?”
“娘娘这说的是哪里话,我们并没有这样,还请娘娘口下留情,祖母老年丧子,心中已是痛苦,还请娘娘高抬贵手。”
“本宫的父亲一把年纪,险些痛失爱女,你们怎么不高抬贵手?”
“娘娘一定要这么咄咄逼人吗?”沈琢泫然欲泣的望着赵瑾瑜,“如果娘娘一定要让琢儿以死谢罪,那琢儿也毫无怨言,只求表哥能善待祖母和长兄。”
“沈家与您共同走过二十八个春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所做一切皆是为您着想,或许他们的做法不够妥当,却绝无害您的心思。”
赵瑾瑜面容平静,他面对沈琢已经没了被牵引的无力感,沈家除了利用自己越级升调嫡系子孙,也没做太过的事。
从前四姓女在宫里他们也没动过手,想对付的人从头到尾就只有陈琬琰。
他余光瞥向陈琬琰的肚子,他们的所作所为,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子嗣?
“说的真好听,本宫现在就成全你。”陈琬琰从袖中掏出三尺白绫,放在手边的矮桌上,似笑非笑的看着沈琢逐渐变白的脸,“你现在去吊死在沈家大门前,本宫就考虑你方才所求。”
“娘娘非要逼死琢儿,逼垮沈家吗?”沈琢哀怨的控诉,“您忘了和沈家一起为了表哥,共同努力的情谊吗?”
“本宫在京都步履维艰时,全靠圣上护着,能有今日亦是沾了陛下的光,可没帮过陛下什么,自然也没有与沈家共同努力的情谊。”
这话说的高下立现,赵瑾瑜果然对沈琢冷了脸。
沈琢想坑她,她就必须点点沈家挟恩图报那些事了。
靠女人上位,确实是每个帝王都不愿承认的耻辱,想离间她和赵瑾瑜,光了解皇帝可不够。
陈琬琰淡笑着起身,朝北拜了拜,“吾父得太上皇信任辅佐储君,陛下正统继位,是太上皇认为陛下出类拔萃,江山可托,臣子辅佐君王,不敢居功。”
臣奉君为主,夫为妻之纲,侍奉帝王得摆正自己的位置,傲卒多败,张弛有度才能长盛不衰。
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朕的兵法皆是国丈所授,今日便加封国丈为正一品太傅。”赵瑾瑜拉住陈琬琰软乎乎的小胖手,温柔的拍了拍,“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沈琢仿佛吃了一口冷硬的狗屎,被陈琬琰恶心的隔夜饭都快吐出来了,还得僵着脸恭维。
“皇后娘娘说的是,是琢儿没表达明白,只是听兄长和姐姐们说起从前,与娘娘合力化解危机时的惊心动魄,心中感叹罢了。”
“说起来都是陛下足智多谋,若是没有陛下相帮,本宫只怕早就泥潭深陷,成了一捧黄土。”陈琬琰说完,对赵瑾瑜甜甜一笑,“能嫁给夫君,是臣妾三生有幸。”
赵瑾瑜拉她坐下,打开小粉猪折扇替她扇风,清肃着脸对沈琢道:“今日放你出来的原由你当清楚,你若再生事,丢的可不止是沈家的脸,退下吧。”
沈琢咽下一口老血,好不容易等来一次面见皇帝的机会,她卖力的认错,竟然只换来对她生命的威胁。
“表哥~”
领着宫人站在角落的意姑姑上前,对沈琢道:“请县主随奴婢去更衣。”
沈琢受伤的望着赵瑾瑜,娇滴滴的唤道:“表哥~”
陈琬琰这才看到宫人捧着县主的礼衣和配饰,等沈琢被意姑姑带走,她挑了挑眉。
赵瑾瑜不好意思的解释,“事情还未查清,我也要顾着沈家的脸面,叫她来也只是为了敲打。”
“哎呀,臣妾是那种不识大体的人嘛!”
他放崔冬韵出宫,就是告诉别人崔家做了他手中的刀,沈家和陈家对立,是树在朝堂最好的平衡木。
给陈青岩加封太傅,是为了抬高和安抚陈家,她再闹下去就是不懂事。
只要沈家不再鱼肉百姓,苛待将士,她就先忍下这口气,等她生出个崽儿,再好好收拾他们。
赵瑾瑜合上扇子,抬起她的脸,在她唇上落下一吻,“夫人秀外慧中,深得我心。”
陈琬琰羞涩的推开他,拿帕子替他擦嘴,“口脂都沾唇上了。”
等众人都就位,赵瑾瑜二人携手进蓬莱殿接受祝福,汪海生和福满轮流宣读了几道册封的圣旨,大宴方才开席。
因为不是国宴,众人也比较随便,互相换位置,找相熟的人坐在一起。
“微臣敬陛下与皇后娘娘夫妻恩爱,白首相依。”
“岳父将皇后托付给朕,朕定然不会辜负岳父的信任。”
翁婿二人各饮一杯,而后迎来了敬酒的高潮,赵瑾瑜等一众有喜事的大臣,很快都被敬酒的人围住。
崔冬韵跟在崔夫人身边,与相熟的夫人小姐有说有笑,苏明菲小腹隆起,坐在妯娌之间谈笑风生,唯独沈琢穿着正式的礼衣,与宴会氛围格格不入。
陈琬琰招了冯静姝到身边,笑道:“荣国公年轻有为,恭喜静姝了。”
冯静姝今日得封诰命,心里也是欢喜,忍着胃里的酸意,道:“臣妇,多谢娘娘!”
“上次的事你别介意,本宫并非刻意去打搅你们的生活。”
“臣妇,呕……”
陈琬琰错愕的看着她,她说话有那么恶心吗?
“臣妇失礼,还请娘娘恕罪!”冯静姝吓的要跪地。
陈琬琰连忙托住她的手,“无妨无妨,本宫看你气色红润,不知你身子不舒服。”
她端起自己的杯子给她,“要不要喝口红果茶压压?”
冯静姝脸红说:“臣、臣妇有了,不能喝红果茶。”
陈琬琰眼睛瞪的像铜铃,这啥体质啊,生孩子还带无缝连接的?
李珩才回来没多久,这就又怀上了?
羡慕!
“气色红润是喝了保胎药,补足了气血,这胎反应有些大,并非故意冲撞娘娘。”
“啊!啊……哈哈,恭喜恭喜,双喜临门!”陈琬琰对彤霞道,“快、快扶荣国公夫人过去坐着。”
她幽怨的撞了下醉眼迷离的赵瑾瑜,怀疑的问:“你是不是箭射的不准?”
赵瑾瑜一开始还没明白她什么意思,分辨出她眸中的怀疑,顿时就悟了,“都给你整出窍了,你说准不准?”
陈琬琰:“……”
呵呵,又是自取其辱的一天。
受到贯穿伤害的陈琬琰,连喝几杯红果茶,眼珠像小雷达似的到处扫,最终定格在了沈璎身上。
刚想把她叫过来,给她个不痛快,就被厚脸皮的沈琢打断了。
“琢儿敬表哥和皇后娘娘一杯,恭祝表哥和皇后娘娘永结同心。”
沈琢侧身拿起宫人托盘里的酒壶,倒了三杯酒,递给他们二人,自己端起剩下的那杯,一仰而尽。
陈琬琰本能的想拒绝,但沈琢接连饮了三杯,委委屈屈的看着她,大有她拒绝,就发酒疯的架势。
赵瑾瑜眯了眯眼,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陈琬琰也不好在众人面前做的太过,刚准备喝,手中的酒盏就被接了过去。
“皇后不胜酒力,朕替她喝。”赵瑾瑜两杯酒喝下肚,就不再理会沈琢,继续与人谈古论今。
陈琬琰示意彤霞拦下那个宫人,检查酒壶有没有问题,她感觉沈琢怪怪的,别是用了阴阳壶给她下毒。
彤霞跟着宫人下去,将人带到偏僻的地方,重新给她换了个酒壶,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沈琢倒酒的壶,并未发现问题,把酒壶藏好,就回了宴殿。
陈琬琰刚端起茶盏,见她回来便放了回去,问道:“如何?”
彤霞摇摇头,看到她装满水的茶盏,拧眉问:“谁给娘娘斟的茶?”
她离开时奉茶的女官就去添茶了,这会儿也没见到人,谁给她家娘娘倒的茶?
陈琬琰刚想说服侍茶水的女官,就见彤霞身后空荡荡,根本就没站着斟茶的宫人,她顿觉不好,对赵瑾瑜道:“臣妾离开一会儿。”
“带上彤霞。”赵瑾瑜喝到半醉,还不忘提醒她。
“好的,夫君~”
陈琬琰端着茶水去了偏殿,对彤霞道:“传张司药查查这水有没有问题。”
那人分明才给她倒了茶水,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彤霞也不敢墨迹,喊了张司药来检查。
赵瑾瑜与苏崔两家人正聊的愉快,忽然有宫人在他身侧,说道:“陛下,这是皇后娘娘让奴婢给您送的醒酒茶。”
“皇后就是贤惠。”赵瑾瑜傲娇的炫耀,他就知道小娇娇离开是为了给他煮醒酒汤。
端起来喝了个干净,忽然觉得那宫人有些陌生,刚想问他是哪个宫的,就被半醉半醒的沈括打了岔。
“陛下方才所言甚是,微臣铭记在心,以后定然会尊敬国丈!”沈括先敬了赵瑾瑜一杯,又斟满一杯敬陈青岩,“从前多有得罪,还请国丈受小侄一拜!”
陈青岩喝的微醺,只觉得沈括态度转变太快,面无表情的喝完他敬的酒,就不肯再喝其他人敬来的酒,还顺便劝了明显有醉意的赵瑾瑜一句。
“酒多伤身,陛下适量饮些就好。”
他感觉今日敬酒的人多到不正常,即便是他被加封了太傅,也不至于这么多人围攻敬酒。
关键是敬着敬着顺便给皇帝送个祝福,皇帝高兴,几乎来者不拒。
“谢谢岳父关怀!”
赵瑾瑜也觉得今日的臣子格外热情,连各家的公子都敢往他跟前凑,他下意识去找那个送醒酒汤的宫人。
好看的桃花眼登时眯了起来,他只是被沈括转移了一瞬的注意力,送醒酒汤的宫人就溜没影了,绝对有问题!
“朕去找皇后!”
沈括唇角上扬,也不在意陈青岩的冷脸,醉态尽显,大着舌头对苏润和崔识道:“苏老大人和崔老大人的劝解,我亦铭记在心,我也敬二位老大人一杯。”
张司药鉴定茶水无毒,陈琬琰去净房空肚子,坐在恭桶上越想越觉得的不对劲,正想着赵瑾瑜就冲了进来。
“娇娇,娇娇你有没有事?”
陈琬琰被他吓出了个大响屁,顿时脸就红了,“哎呀,你干嘛啊,快出去!”
赵瑾瑜见她好端端的坐着,非要让彤霞给他也搬个恭桶进来,撒完水,就坐在陈琬琰对面。
陈琬琰:“……”
“哥,你是不是喝多了?”
“娇娇,你不是来给我煮醒酒汤吗?”赵瑾瑜眼角微红,看着娇艳欲滴。
若非环境不对,陈琬琰真要去踩了他这朵娇艳玫瑰。
“我还没来得及煮呢。”她突然肚子痛,就先来蹲坑了。
赵瑾瑜闻言,好看的五官皱成一团,起身跑到放洗手盆的架子边,哇哇哇的吐了出来。
陈琬琰:“……”
她今天不就在沈琢面前装了个碧,咋还说吐了俩人呢。
“彤霞彤霞,快来快来!”她拿着个擦屁屁的湿巾子,也不知道该不该递给赵瑾瑜,最主要的是,她现在情况很尴尬,根本站不起来!
“给朕拿点催吐的药。”赵瑾瑜对彤霞道。
彤霞见他还在扣嗓子,立马去找王御医,顺便还喊了人换清水,收拾屋子。
赵瑾瑜等实在吐不出,才漱口回到陈琬琰面前坐下,看到她还稳坐在恭桶上,一本正经的问:“便秘?”
“……”陈琬琰快无语死了,她也是要形象的淑女好不好,“陛下可有哪里不舒服?”
“我方才喝了一碗醒酒汤。”赵瑾瑜捏了捏眉心,“送汤的宫人说是你让送的。”
“我没送!我就算送,也不会让宫人给你送,你喝了?”陈琬琰大惊,她这是被人骗出来的吗?
她一激动肚子就有有些痛,也不知道是不是大姨妈快来的原因,肚子涨涨的。
“喝了。”他还一口干了。
“彤霞!彤霞!”
“奴婢在!”
“绿豆汤!盐糖水!醒酒汤!催吐药!”陈琬琰急的不行,形象也不要了,屁股一擦就要站起来,“我去,果然来癸水了!”
还好她察觉不对,怕在宫宴上出丑,提前用了月事带。
“你慢点!才回魂,凡事都要小心。”
陈琬琰洗净手又熏过香,才扶着他到外殿坐着,一会儿掰掰他的眼皮,一会儿听听他的心跳,要不是肚子疼,早就跳起来了。
“别动,夫君给你揉揉肚子。”赵瑾瑜的手放在她肚子上,“以前不都不疼吗?”
她癸水虽然不怎么规律,倒也没听她喊过疼。
“应该是血气不足,不怎么疼的。”
六月初九这身体流了不少血,除了吐出来的那一口,其他的血,她也不知道是哪儿流出来的。
陈琬琰感觉他手心有点烫,摸了摸他的额头,“夫君,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别乱动了,乖乖的。”
王御医不仅自己来了,还带来几只吃了赵瑾瑜呕吐物的活老鼠,给他把了脉,委婉的说:“从脉相上并无问题,陛下可是觉得哪里不舒服?”
“朕觉得有些热。”
“体燥,许是饮多了酒的缘故。”
赵瑾瑜也觉得不像中了媚药,就问他:“之前从沈家带走的茶具,可查出问题了?”
“微臣找了许多有名的郎中,都没看出问题。”王御医如实回答。
陈琬琰不知道茶具的事,只当他是刻意包庇沈家,没想到他早就在查了,只是没查到问题。
如姑姑说的琉璃珠粉加珍珠粉,已经有人试过,并没有任何问题,唯一查到有问题的就是那座墓,和贴着他们生辰八字的娃娃。
但没抓到凶手现行,又是在荒山野岭找到的,确实很难立住脚。
彤霞端了碗绿豆汤给赵瑾瑜喝下,忽然问道:“汪大人和福满大人呢?”
赵瑾瑜愣了一下,总算是察觉哪里不对劲儿了,陌生宫人给送入口之物,汪海生怎么可能不拦着!
福满被他派去各家宣旨了,汪海生也没打招呼说离开,他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