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汪海生在,那些人不会将他围住灌酒。
“快让陆机去找人!”赵瑾瑜当机立断,又让王御医给他和陈琬琰仔细检查了一遍,除了陈琬琰有些气血不足,其他都很正常。
“娘娘气血有些虚,最近不要食用寒凉和活血的东西,红果茶也要少喝,若是想用膳食辅助补气血,也尽量用些温补之物。”
有一刹那,他感觉陈琬琰的脉象流利,再去感受又与平时无异了。
赵瑾瑜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几只活蹦乱跳的灰老鼠,打发走王御医,亲自给陈琬琰把了脉,说道:“我看你脉象时好时坏,入口的东西一定要注意,生冷、大燥之物都别吃了。”
他那夜瞧着,陈婉婉那缕魂魄的记忆像是停在十五岁,这可能是他们一直年轻的原因。
陈琬琰说那缕魂魄回归后,陈婉婉找回了丢失了记忆,乱掉的剧情被拨正,她和天朝的最后一点联系也断了。
她的身体好像也在一点点的修复,他偶尔能摸到她强有力的脉搏,心跳也比从前有力。
“我要不喝点保胎药吧,我感觉我特别需要补气血。”她流了那么多血,还没补回来,又来了癸水,失去的血太多了。
冯静姝喝了保胎药,肤色就挺红润的,补血的效果应该不错,她最近缺血,肤色都有点黄。
赵瑾瑜想了想,道:“皇家有个安胎的秘方,那个止疼、补气血都很好,我让尚药局给你做。”
乐平公主还未成亲前癸水痛,丽太嫔就给她吃这个,这个安胎丸性温,最厉害的是见红了,也能将孩子保住。
皇室宗亲内眷有孕,都会向宗正寺申领保胎丸,不少勋贵都向皇室求过保胎丸。
“谢谢夫君,我一定会按时吃的!”
赵瑾瑜失笑,她曾说药太苦,她不要喝了,他才不会把她的话当真。
许颜若见陈琬琰一去不回有些担心,去官房解决完,就出来寻她,正好遇上正往回走的二人。
给俩人行了礼,看陈琬琰脸色不好,忧心的问:“娘娘可是哪里不舒服吗?”
“癸水来了,小腹有些不舒服。”
“娘娘唇色有些白,您要多注意休息,熏香也要用温和一些的,别太贪图凉爽。”
陈琬琰点了点头,“多谢二皇嫂关心。”
赵瑾瑜见她小腹微突,忽然问道:“二皇嫂带保胎丸了吗?”
许颜若愣了一下,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带了。”
“二皇嫂,借我吃一颗吧,我想补补血!”陈琬琰眼巴巴的看着她。
许颜若:“?????”
赵瑾瑜接过许颜若递过来的保胎丸,抠开封蜡闻了闻,确定是宫里的秘方,直接塞进了陈琬琰嘴里。
陈琬琰吃了许颜若的保胎药,亲亲热热的挽着她往宴殿走,顺便跟她取取经。
许颜若茫然的解答她的问题,她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有孕,确实在这上面下了一番功夫,不过也没啥用,因为始作俑者袁琬瑛,给她吃了避孕的食物。
“我听一个妇科圣手说,有的那个……通道太长,不容易受孕,完、完事后,倒立好像会多几成可能。”
赵瑾瑜竖着耳朵走在前面,打算等他家小娇娇身体好了,让她倒个立。
回到宴殿不久,王御医就送来了一盒保胎丸,赵瑾瑜闻过没问题,就给她了。
陈琬琰扣了一颗嚼吧嚼吧吃了,觉得味道还可以,吃完小腹暖暖的也没那么痛了,又扣了一颗,掰成小块一点一点往嘴里塞。
许颜若见她不停的扣药丸吃,也跟着吃了两颗。
“夫君,再给我来点。”
赵瑾瑜震惊的看着她,“六颗两天的量,你吃完了????”
“我吃了这个,感觉全身充满了力量,肚子也不痛了。”陈琬琰瘪瘪嘴,刚才她肚子痛的难受,不知不觉就吃完了。
“你不是不爱吃药吗?”赵瑾瑜失笑,打发彤霞去要保胎丸,他原以为那么大的黑丸子,她不会喜欢吃,没想到竟然还有积极吃药的时候。
“刚才肚子有点痛。”
赵瑾瑜怜爱的摸了摸她的脑袋,“夫君带你回去休息。”
“我好多啦。”她刚才回来看沈琢似乎很开心,沈老夫人也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觉得怪怪的,还打算再观察观察,哪能这时候回去。
“夫君,你还热吗?”
“还有点,御医们检验过了,那汤里没毒。”
他就是想不通,那人冒充陈琬琰给他送碗正常的汤做什么。
“那汤里不会放了什么蛊虫吧?”陈琬琰忽然道。
赵瑾瑜一听说汤里有虫,忍不住又想吐了,佯装镇定的离开宴殿,在偏殿吐了好几口酸水。
殿内众人三五成群的玩在一起,也没人注意他的异样,沈括只当他发现汪海生不见,去找人了,淡淡一笑就与人继续谈笑风生了。
陈青岩蹙眉看着赵瑾瑜悄悄离开,凑近陈琬琰问:“陛下怎么了?”
陈琬琰把刚才发生的事情都说了,陈青岩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人喝了酒,蛊虫也会醉,等酒劲儿褪去,蛊虫才会活跃起来。
如果是蛊虫,那老鼠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
巫蛊不分家,那三个娃娃没有处理掉,他怀疑赵瑾瑜中的巫术并没有完全解,万一再有人利用巫咒,操控他体内的蛊虫,就会很危险。
“怎么爹?”陈琬琰紧张的问。
“寻常医者没接触过蛊虫,很难看出问题,陛下前些日子行为不受控制,今天又有人冒充你给陛下送汤,肯定有问题,我需要尽快去南诏一趟。”
“那会不会是他们故意迷惑我们,想把父亲引出京都,对您下手?”
陈青岩蹙眉,“也不乏这种可能。”
毕竟郑山和贺兰媛被人一路追杀,今日的事很有可能是陷阱。
但赵瑾瑜前阵子不受控制,陈琬琰灵魂出窍听到陈璄的声音,以及那三个娃娃,还有阴穴,至今都没研究明白。
他送去南诏的消息石沉大海,陈璃派人去了南诏,到现在也没消息送回,他心里总是不安,必须得亲自走一趟。
“要不……”陈琬琰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掩着唇在陈青岩耳边低语了几句。
陈青岩震惊的瞪着虎目,半晌才忍着恶心点了点头,“行!”
赵瑾瑜感觉胃里不再翻江倒海,才回了席上,陆机还没找到汪海生,他有些心不在焉。
陈琬琰直勾勾的盯着沈老夫人,李珩看了她几次,她都维持着一个姿势。
“方才皇后娘娘同你说什么了?”李珩问冯静姝。
“就说恭喜我好事成双,怎么啦?”
李珩轻轻抚上她的肚子,柔声问:“没事,可还难受?”
“好多啦,肚子里这个肯定是个皮猴,他的兄长加起来都没他能折腾。”
“生完这胎,我喝避子汤。”李珩愧疚的抚着她的肚子,冯静姝的子女缘太盛,他们夫妻成亲至今,同房的次数屈指可数,孩子都生了好几个了。
碰下就怀,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很频繁。
实际上他对那事提不起兴趣,叫水也不会超过三次。
“喝那个做甚,多子多福,夫君对我好,儿子又孝顺,我受些苦也值了。”冯静姝将手覆在他的手上,温柔的说,“再说我还想给夫君生个千金,娇宠着养呢。”
她家全是小公子,她怕给孩子宠坏了,不敢娇养,老早就送到冯家的家学读书去了。
“我是心疼你吃不好睡不好,又不能替你受这份罪。”李珩摸了摸她的脑袋,余光瞥见陈琬琰还盯着沈老夫人看,乌黑的大眼睛珠,泛着幽幽的寒光,倏地打了个冷颤。
“夫君?”冯静姝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冷不防被吓了一跳,捂着胸口尬笑着补救,“皇后娘娘的黑眼球比寻常人大,黑黝黝的,看起来特别有神采。”
李老夫人也察觉到陈琬琰的异样,上次见她这般,还是在李家的观景楼上,吓到了周新月,周新月跟她倒苦水,她去看时也吓了一跳。
“皇姑姑,是不是觉得皇后娘娘的神情很眼熟?”涅阳长公主拿帕子擦了擦唇上的茶水。
湖阳大长公主怔愣的回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那日她在延福殿看到的是一片死气,今日却感受到一股吸人的寒凉,她不由自主的望向赵瑾瑜。
她曾看到过赵瑾瑜用这样目光看乐平公主,那会他才五六岁,小孩子的黑眼珠本就又黑又大,又比大人的灵动,倒不觉得吓人。
陈琬琰平时装的一派天真,她也不觉得那对眼眼珠子骇人,这会儿瞧着他们夫妻的眼神竟十分相似。
“娘娘,是有什么事吩咐吗?”沈琢被她看受不了,忍不住发问。
喧嚣热闹的大殿,突然安静下来,没有发现异常的人,也朝陈琬琰看了过来。
“本宫,忽然想起一桩与母后有关的趣事。”
陈琬琰眨了眨酸涩的眼睛,转头对赵瑾瑜说:“母后赠臣妾琉璃手串时,说只认臣妾这一个儿媳,臣妾同母后发誓,此生都不再负您,还大言不惭的说要保护您。”
赵瑾瑜笑盈盈望着她,“娇娇是要当众给夫君表白吗?”
“臣妾后来才发现,一直都是您在保护臣妾,包容臣妾。”陈琬琰忽然低下头,露出一抹诡异的笑,挤出两颗豆大的泪珠,才抬起头,语气坚定的说道,“所以臣妾决定……”
“等等,你突然决定什么了?”赵瑾瑜打断她,生怕她说出什么无可挽回的话。
“臣妾决定,以后每天都多爱您一点!”
众人:“……”白高兴一场,还以为皇后想通了,要给陛下选妃。
赵瑾瑜哭笑不得的捏了捏她的鼻子,从袖中掏出一支装有他们二人头发的白玉簪,温柔的插入她的发间。
“十二支了。”
陈琬琰从袖中掏出一朵玫瑰花,递到赵瑾瑜面前,傻兮兮的冲他笑,“母后说了,只认臣妾一人。”
赵瑾瑜才不信母后会对她说这种话,先不说她当时已经嫁人,就算是没嫁人,也不会说这种堵死自己后路的话。
不过他愿意宠着她,只认她一人也没毛病。
“朕也只认你一人,高不高兴?”
“臣妾高兴!”陈琬琰冲他使劲儿眨眼睛,示意他邀众人举杯畅饮。
赵瑾瑜不知道她卖什么关子,无奈的举起酒盏,“朕今日甚是欢愉,外有诸位爱卿与朕齐心共创盛世,内有如花美眷相伴,朕敬诸位爱卿一杯。”
陈琬琰盯着沈括和沈琢喝下杯中酒,粲然一笑。
“你又做了什么?”
“我在……沈国公和沈琢的酒里,添加了陛下吐出来的醒酒汤。”
赵瑾瑜恶心的差点没当场吐出来,也没顾得上问她是如何做到的,急匆匆去了偏殿。
陈青岩捋着胡须,和陈琬琰相视一笑,有用没用不知道,反正恶心人就对了。
赵瑾瑜吐完回来,与众人玩了几局投壶,看到沈括端起酒杯就想吐,实在承受不住,带着陈琬琰离了席。
回到延福殿,他又狂吐了几次,连胆汁都吐出来了,白着脸说:“求求你了,小祖宗,下回咱做点人干的事儿。”
陈琬琰心疼的拍拍他的背,无辜的说道:“我这不是为了您着想吗,万一那汤有问题,老太婆总不能不管她的亲孙孙嘛。”
“你说的很对,但太恶心了。”
“你吃我脚脚的时候,也没这么大反应。你洁癖还分人呀?”
“我什么时候吃过你的脚脚,摸过而已。”
“嘿嘿,上次我扣了脚没洗手。”
赵瑾瑜:“……”
“你脸怎么这么红。”陈琬琰伸手摸摸上他的额头,“好像发热了。”
赵瑾瑜伸手抱着她,“去床上睡会儿。”
“还是宣御医给瞧瞧吧。”陈琬琰不放心,让彤霞传御医来给他诊治,搀扶他到床上躺下,拿了湿帕子给他降温。
御医都来了,也没看出病症,只说是喝酒引起的,最终定了一个温和的退烧方案,一起去熬药了。
“你别紧张,我小时候闻酒香还起过高热,许是对酒水比较敏感。”
陈琬琰自责道:“都是我不好,我知道你有洁癖,就不该刺激你。”
赵瑾瑜捏捏她的脸,“傻不傻,若是我真吃了蛊虫,吐出来是好事儿。”
赵瑾瑜喝了药,与陈琬琰聊了一会儿,就体力不济睡了过去。
宴会散后,陆机才在蓬莱池里找到汪海生,他被人打晕,身上绑了好几块大石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命不该绝,呛了几口水竟然让他醒了。
他不会游泳,憋着气解了身上的石头,按照陈琬琰从前逗乐时说的法子飘起来,一动不动的躺在蓬莱池飘着。
也是他运气不好,那些人把他带到离岸很远的地方沉池,飘了两三个时辰,硬是没飘到岸边。
陈琬琰听说他的遭遇,给他投了个同情的眼神,好奇的问道:“你不在陛下跟前伺候,跑出去做甚。”
“当时奴才被挤到了外圈,有个离陛下很近的宫人挤出来,和奴才说,陛下让奴才去给娘娘端牛奶,奴才不疑有他,出去就被人打晕了。”
汪海生一脸晦气,他看到那么多人围着圣上,因为不放心,临走前还交代下属看护好他,也没敢再带走近御内侍,一个人出了蓬莱殿,走着走着就被人拍晕了!
“这事儿本宫已经让福多去查了,你先下去休息吧。”
“娘娘的气色不太好,还是奴才在这里照顾陛下,娘娘休息会儿吧。”
陈琬琰摸索着赵瑾瑜光滑的指甲盖,说道:“福满已经回宫了,你在水里泡了那么久,先去泡个澡,吃点东西,晚些时候再过来就好。”
汪海生知道她是好心,也没再推辞,虽然天气炎热,但在水里泡两三个小时也不好受,他若是病了,就好些日子不能再御前伺候。
等汪海生走了,陈琬琰才捂着肚子伏在床边,又磕了两颗保胎药。
“真是见了鬼了,姨妈疼还能隔时空传递的吗?”
赵瑾瑜睡到宵禁鼓响才醒,抬手摸了摸手边的脑袋,看到她窝在脚踏上,哑着嗓子喊了她两声。
陈琬琰睁开惺忪的眼,“陛下,您醒了?”
“怎么不到床上睡?”赵瑾瑜舔了舔干涩的唇,喉咙又干又热,一张嘴似是能冒火。
“我怕你要喝水,就在这里守着。”陈琬琰喊福满端来一碗温水,拿汤匙喂他,“陛下可觉得好些了?”
“我好多了,是不是吓到你了?”
陈琬琰放下水碗,摸了摸他的额头道:“可算是退烧了,我可没那么胆小,我夫君身强体健,这哪能吓到我。”
赵瑾瑜笑着坐起身,“要不是你眼睛还红肿着,我都要信了。”
“我这是压的。”陈琬琰嘴硬。
扶着他下床,吩咐福满把御膳传到外殿,试过毒才伺候他用膳。
清粥小菜赵瑾瑜也不挑,就是胃口不好,只用了半碗就吃不下了。
等在侧殿的御医又来给他把了脉,熬了碗苦兮兮的药,便继续回偏殿候着了,皇帝一会儿高热,一会儿退热,反反复复的,他的病情稳定前,他们都得在这里待命。
陈琬琰把吹凉的药,递到赵瑾瑜面前,“能喝……”
“呕……”
赵瑾瑜闻到药味就开始吐,直到腹中空空才止吐,有气无力的说道:“先放着吧。”
“我、我,你别想了,我没在他们酒中加东西!”陈琬琰手足无措的放下碗,替他拍背。
“我没想,就是不能闻这个味道,你把药拿远一点就好了。”
陈琬琰把药碗给福满,让他拿远点,嘱咐他端碗盐糖水给赵瑾瑜。
“汪海生可是找到了?”
“找到了。”陈琬琰扶着他去床上躺着,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赵瑾瑜垂眸,掩去眼中的暗芒,蓬莱宫那边不是主要活动区域,疏于管理导致鱼龙混杂,连他的人都敢下死手了。
当他是死人?
“可指认出传话的宫人了?”
“福多把今日当值的宫人叫到一起,叫了汪海生去辨认了,他们还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