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广耐着性子又等了小半个时辰,眼见日影偏西,他起身道:“不等了,本将军亲自去一趟白泽县,倒要看一看,到底什么事情能够让这位世子爷耽搁这么久。”
“大将军留步!留步!”赵知府连连出声挽留,可这一回,李广是铁了心要离开,任他怎么说都不肯停步。
然而,李广刚走了几步,就感觉一阵头晕目眩,眼前一阵阵发黑,赵知府在他眼里变成了无数重影。
李广捧着脑袋用力甩了甩,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但无济于事,反而双腿一阵阵发软,踉跄无力,他赶紧扶住一旁的朱红圆柱,这才没有出丑。
中毒!
“你……你对本将军做了什么?”李广惊怒交加地瞪着赵知府,若是到这个时候,他还察觉不出有猫腻,那真是白活这么多年了。
赵知府这会儿也一改刚才的惶恐不安,笑眯眯地抚着唇上的两撇八字胡,一脸无辜地道:“下官能做什么,不过是想请将军在这里多待一会儿罢了。”
“你什么时候下的毒,为何本将军一点都没察觉?”李广看向摆在紫檀小几上的茶水,脸上充满了疑惑,他明明一口都没喝过。
赵知府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微笑道:“大将军确实很谨慎,来了这么久,硬是一口都没喝;好在下官早有准备。”他朝摆在长案上,还在不断冒着轻烟的香炉努了努嘴,“否则还真留不下大将军。”
“该死!”李广大怒,踉踉跄跄的过去挥落香炉。
只听“哐铛”一声,香炉倾倒在地,乳白色的香灰洒了一地,一直弥漫在空气里的幽香开始渐渐淡去。
对此,赵知府丝毫不以为意,两只眼睛眯成了狐狸眼,“没用的,整整一个半时辰,这软骨散已经融入了大将军的奇经八脉之中,没有个几天,是解不了的。”
说着,他又摇头道:“这软骨散得来不易,全用在了大将军身上,啧啧,可真让人心疼。”
李广扶着长案,用力吸了几口气,咬牙切齿地道:“如此说来,我倒还要谢谢你了?”
“大将军客气了!”赵知府笑呵呵地接过话,没有半点尴尬。
李广盯着那张令他厌恶的嘴脸,咬牙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应该很清楚,这件事引发的后果,绝不是你一个小小知府能够承担的。”
“赤焰军倒行逆施,屠戳一县上万百姓,本府虽然官卑职小,却也不敢忘了职责。”赵知府敛起笑容,正一正衣衫,义正辞严地道:“本府已经将这件事八百里加急,上奏陛下,请陛下严惩赤焰军!”
“若白泽县真是赤焰军所屠,那本将军一定会承认,但此事确与赤焰军无关;如此重大的案子,你一无人证,二无物证,怎敢胡乱上奏。”李广气喘吁吁的说着,软骨散令他浑身无力,连说话也极其费劲。
“你承认与否并不重要,本府说是赤焰军就是赤焰军。”赵知府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但此刻的他,已经全然没有了先前面对李广时的谦卑恭敬,连背也挺得笔直。
李广瞳孔倏然缩成针尖,难以置信地指着赵知府,狰目欲裂地吼道:“是你!是你!”
“现在才知道,太晚了。”赵知府摇头,一脸怜悯地看着李广。
“你是南城的父母官,怎么敢做出这种事?就不怕陛下知道后,诛你九族吗?”李广此时已经站不稳了,半跪在地上,但依旧强忍着脑袋里一阵阵的晕眩,怒斥赵知府。
“诛我九族?哈哈哈!”赵知府放声大笑,此刻的他,全没了一府之尊的仪态,笑得前俯后仰,官帽歪斜,仿佛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良久,赵知府缓缓止住笑,抹去眼角笑出来的泪花,又扶正官帽。
他一步步走到李广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他,就像之前在府衙门口,李广骑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样。
“你放心吧,只要能把你这颗人头带回去,陛下不仅不会诛本府九族,还会对本府百般褒奖;待到那时,别说升官发财,就算封侯拜相,官至一品,也并非不可能。”
李广浑身冰冷,眼珠不受控制地乱转,颤声道:“这是……这是陛下的意思?”
赵知府俯身拍一拍他不停颤抖的肩膀,叹息道:“总算是知道了,这些日子,可把本府给憋坏了,明明知道却还要假装不知,任由你们耀武扬威的滋味,啧啧,真是难受。”
“那中是一万多的无辜百姓,你们……你们怎么下得去手?”李广痛声斥责。
“自己都性命难保了,还惦记着那一万多人,想不到大将军还有一副如此仁义心肠,真是让本府佩服。”说到这里,赵知府话锋一转,“说起来,这些百姓都是因为赤焰军而死的,若不是你们仗着手里的兵权,不听陛下圣喻,在南境拥兵自重,他们又怎么会死?”
“呸!”李广一口唾沫啐在赵知府官袍上,又咬牙问道:“屠县的是帝卫对不对?”
赵知府也不生气,取出帕子抹去官袍上的唾沫,“哟,还知道帝卫,看来大将军知道的事情着实不少,不错,正是帝卫。”
“你们来了多少人?”
“倒也不多,就千余个人吧。”赵知府随口答着,又道:“自然不能与大将军的赤焰军相提并论,不过……”
话说到一半,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笑道:“如今有了大将军在手,就算借那八万赤焰军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动手,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从来都没有错过。”
李广恨声道:“所以从一开始,钦差就是你的幌子,目的就是引我孤身入城。”
“钦差……”赵知府嗤笑一声,直起身,面无表情地道:“从他们踏入南境那一刻起,就与大将军一样,是一群死人了。”
说完这句话,他拍一拍手掌,两名带着面具的黑衣人走了进来,躬身等候着赵知府的吩咐,正是周帝派过来的帝卫。
“将他绑起来,随本府一并前往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