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蓝玉台以为自己是最早起来的那个,没想到巫屠月已经走了。
她将手摸上那一块被褥,是冷的。
人骨风铃被推开的木门撞响,梅洲麓真的端来了一碗鱼肉粥。
“我今早收网,捞了好多大鱼,你快来尝尝。”
蓝玉台眼睛还是肿得,先前用冷水捂着,还是没消下去。
她见无济于事,就破罐子破摔,懒得遮掩,反正这破大点地方,她跟巫屠月吵架,是个人都知道。
“谢谢。”
梅洲麓穿着绿油油的衣裳,跟山中其它人倒是不一样,见蓝玉台看着自己的衣裳,梅洲麓像遇见了能鉴赏颜色的同好。
“这衣裳是我用山中植物染出来的颜色,我那还有好多染好的料子,你也觉得好看?”
梅洲麓喜欢自给自足,身上的东西大部分都是自己动手做的,包括头上的簪子。
“嗯,很好看。”
蓝玉台将鱼肉粥吃完,这碗粥的分量比之前多,海碗装着。
梅洲麓亲昵地拉着她的手,“你喜欢花,我就知道你我能聊到一起去。我在后山那的平地种了好多花,有三角梅,杜鹃,金缨子,野蔷薇,月季跟玫瑰,好多好多,你去了一定不知道先看那一朵。”
蓝玉台眼睛还是有些不适,梅洲麓凿下一块自己地窖里冰酒的寒玉。
“你用这个,可能会更舒服些。”
梅洲麓细心体贴,用湿手帕裹着寒玉,捂着蓝玉台双眼。
毒雾清退,山谷中吹来带着微微寒意的风,倒也凉爽,吹得人腋下生风。
蓝玉台眼睛消肿,跟着梅洲麓走上后山的半腰。
一路上道路崎岖,时不时从路边游走几条比筷子还细的小蛇,浮芦依旧坐在蓝玉台头顶,将尾巴盘在身前,暖融融晒着太阳。
花圃错落有致,按照植株高低,设计出不同的区域,最先看到的是靠近瀑布的藤萝树群,放眼看过去,全都是深深浅浅的紫色,一穗接着一穗。
百尺瀑布飞溅,宛若银白绸缎,太阳一照,晕开七彩的光芒。
“全都是你种的?”
蓝玉台是最喜欢花的, 走到哪都要种一点花花草草,逢年过节,她也要按照节气去买最合适的花摆在家里。
“藤萝是我师傅的师傅种下来的,大概有三百来岁,不过最近几年虫子多,差一点就要死了,被我给救回来了。”
梅洲麓有些小骄傲,指着最粗壮的藤萝给蓝玉台看。
“要是没有被虫子咬,这棵藤萝树王能把花开到瀑布边上,水顺着花,像漏水莲蓬一样好笑。”
蓝玉台从藤萝下走过,肩头发顶都是花瓣,浮芦时不时挥动钳子,把挡住它晒太阳的花抖下去。
梅洲麓又热情地拉着蓝玉台去看其它花,走走停停,到了晌午,才勉强看完一半。
“你师傅的师傅不练功吗?种这么多花,一个人打理起来一定很费工夫。”
蓝玉台种过月季,简直是要折磨死人,动不动就死给她看。
“她老人家说种花也在修道心,争取在羽化之前,堪破她的大道。等她死了之后,我师傅就将她埋在花底下,继续养着这些花。我接过我师傅的道,我又把我的师傅埋在花底下。”
梅洲麓摸着自己的脸颊,“我继承的大道 教我收贪欲,练本心,但是我发现这东西好废柴,不管我这么淡薄,我都悟不出道心。”
“随缘吧,有心栽花花不活,无心插柳柳成荫。”
梅洲麓将护花铃铛放下,若有所思。
“或许,你想说的,是尽人事听天命。世上很多事都是强求来的。修道是强求,修毒道更是强求,我已经逆天而行,随缘随不了。”
看不到结果,就难过到发疯。
“人各有志,我祝你得偿所愿吧。”
蓝玉台走在前面,梅洲麓折下一穗藤萝,挽在蓝玉台手腕上。
“你要是跟我从小一起长大,我就不会这么不开心了。送给你的。”
毒门中人都缺乏观察美好的眼睛,梅洲麓并不是从小就生活在这。
她的老家在滇南,是师傅瞧见师妹死了,才将沦为孤儿的她带回山。
蓝玉台笑了一下,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两句夸奖,就能让梅洲麓高兴成这样。
梅洲麓挽着她,将人送到茅屋。
蓝玉台洗手的时候,将花环松下来,放在木桌上。
等她用力将车轱辘卷上来,那一桶水里映出了两张人脸。
“我是屠月跟行天的师傅,你可以跟着她们叫我师傅,也可以叫我掌教。”
那人穿着玄黑衣袍,姣好的面容像是个女人,丹凤眼笑眯眯,看着很漂亮,但那诡异的男声又叫蓝玉台心底发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