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澜是一个大岛,被远方的群山和近旁的海洋环绕。
并不像冬港那样充满了现代科技带来的设计感。
五颜六色的砖石小楼和各种后现代艺术思潮下设计出来的高楼仿佛很随意地铺陈在开满了凤凰花和三角梅的土地上。
海风袭来,整座城市都以葳蕤枝叶摇晃的窸窣声来回应太平洋的呼吸。
天空如洗,老人牵着狗,三两聚集在老榕树的伞盖下,悠闲之中,巨轮的汽笛在远方响起,飞机的轰鸣又从头顶划过。
每一段墙沿都攀着三角梅,每一栋楼外都生着鸢萝和蔷薇,每一个公园也都立着木棉……
这里就是蓝星华夏国向南移民开拓的前哨站,历史的分岔开始的地方。
江山开着车在城市中穿行,林秋望着车窗外陌生的景致出神,他想在这儿多呆几天,多画一些风景速写,只是老婆还得回去参加节目,时间不允许了。
城市东边有座小桥,桥头上有个木牌坊,上书三个大字——白沙岛。
车子开进了一座有着欧式铁门的小院。
红砖房子的石造雕花护栏上新刷着白漆,总是一座一直精心保养着的三层小楼。
盘绕在廊柱上的粗壮紫藤和三角梅、以及围墙边轻轻摇动着的茂盛蔷薇,仿佛都在以一种无人能懂的方式在讲述这屋檐下曾经发生过的故事。
“这是我们家的祖屋,”江雪说,“这次回来特意带你来的,平时哥哥他们一家都住在瑞澜大岛上。”
江山也在旁边打趣了一声,“祖家一代代传下来的房子,现在可能是我们家最大的有价资产了。”
他说完,拉着江若兰,一边喊着“海榕,妹夫他们回来了”,一边朝里走。
虽然别墅不大,但在林秋看来,只住他们一家人着实有一点儿冷清。
这时候门外传来几个大妈的声音,“唉,你们看这个房子还不错呢,过来拍个照。”
江雪低头莞尔,然后跟林秋解释,“知道了吧?时不时咱家就成景点了。岛上有些房子成了酒店,有些房子成了博物馆,有些房子就那样闲在那儿。”
两人进了屋。
保姆带着两岁的江若海正在客厅里玩。
江家别墅里的陈设,既不算富丽,也不显堂皇,墙上挂着几幅不知名的山水,复古风格的现代沙发,几个几案上摆着些青瓷器,阳光在这宅子里化作斑点、变得斑斓。
屋里的木楼梯和护栏也都上了新漆,细致的保养并不能遮住百年老宅的沧桑,不禁让人联想到这个四百年家族所经历过的那些宏大叙事。
江若兰拉着林秋去找妈妈。
梅海榕披肩发,和女儿一样的精致圆脸,不高,微胖。
这天她一身黑白间色的宽松套装,除了手上一只腕表以外再没有别的配饰。
“妹夫你好。”
她微笑着和林秋握手。
“大嫂好。”
江若兰迫不及待把林秋送的画递给妈妈看,梅海榕仔细看了一番,摸了摸女儿的脑袋,让她去找保姆玩儿去了。
“早听阿雪说,妹夫是个很好的画家。你送给若兰的画,真是费心了。”她说罢指了指楼上靠边的白色木门,“那儿是阿雪的房间,你们先上去吧,午饭我来准备。”
初次见面,林秋对梅海榕印象极好,看来大舅哥夫妻两个都不是刻薄的人。
林秋说他也会做几样小菜,想来一起帮厨,但被大嫂笑脸拒绝。
她说,“妹夫第一次来咱们家,怎么能让你亲自上手呢?就算婆婆在这儿,也不会让你进厨房的,来日方长嘛。”
江雪在一旁附和,“就是啊,大嫂客气,你还不说谢谢?”
林秋只好说了一声“那就麻烦大嫂了”,然后跟着江雪把行李提上楼去了。
久未住人的房间有些潮闷,江雪把窗户推开,海风就带着花香灌了进来,逆着光的她也成了一片飘动着的剪影。
她望着大海问他,“我们瑞澜和你们地球那里的一样吗?”
“不一样,区别很大。”
江雪捋了一下刘海,弯腰打开行李箱,把他的画具拿了出来,“走吧。”
她说,“我陪你出去画。”
他欣然同意,良辰美景,风情万种,这会儿早在眼里变幻万千,若不画下来,将来又与何人说?
她太懂了。
他俩跟哥嫂说了一声就出去了。
保姆带着两个小孩在客厅里玩,江山就进厨房帮老婆的忙。
梅海榕一边低着头认真用铁勺捏着肉丸子一边说,“头家怎么说的?”
这个头家指的是他们二房的头家。
“头家说希望我俩能看远一点,也希望阿雪能看远一点。”
“呵呵,”梅海榕笑了笑,“七房也是这么说,要教训阿雪的时候七房他们喊最厉害。自己房里女儿要嫁人了,又叫阿雪回去,阿雪是木偶吗?”
江山说,“都是为了一个家,谁又说得出什么来?”
梅海榕叹了一口气说,“妹妹她都已经嫁出去当她的林江氏了,自立门户了,还管家里这么多事情干什么?”
江山自顾望着窗外说道,“她从小就聪明,自然是知道这次暂时没有把她逐出宗祠的原因,这么明显的想拉拢她的态度,她不会看不出来的。她又答应回去参加四妹的婚礼,我看她是想破了族规吧,或者说,她就是以林江氏的身份回去参加的,留不留宗祠她都不在乎。”
梅海榕说,“所以,其实几个头家都是想让妹夫入赘咯?按规矩,只要入赘了,他们小两口就算独立一户人,她在娱乐圈再更进一步,加上现在妹妹和于江蓠关系又不错,跟远望甚至也能说上话,议事独占一票,比咱们地位都高。”
“梅会计,你说得很对,现在情况就是这样的。”
“小林不像这么没心气的人。”
“但是他对妹妹很好,他自己没家没亲的,入赘又没有什么损失。”
“他可是画家,”梅海榕又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很认真地看着江山,“如果他入赘了,就是你们江家的人,失去的是自由。我看妹妹也不会想让他入赘,不信走着瞧,这次她回去,肯定是林江氏的身份,而不是江雪本人和她的赘婿。”
老婆是明理的,于是江山也跟她说了自己对此时的看法。
“是,”江山说,“妹妹不是那种数典忘祖的人。爸爸和七房家把她逼到这条路上,她能有什么办法?之前我该去照看她,我的责任也没有尽到。现在几个头家想让阿雪带着妹夫入赘,我最多提一下好了,剩下的,让小两口自己决定吧。”
“江会计,”梅海榕笑了笑,“不枉我带着嫁妆从新加坡回国来嫁给你,不亏哦。中午好好吃饭,晚上你自己去找他们说。”
“好,”江山也笑了笑,“梅会计你才是家里的定海神针。”
梅海榕笑而不语,低头继续准备着一家人的午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