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子文猜测得很正确。
还没到吃晚饭时间,他和韩大狗打架的真实情况便已在村里流传开来。
青山村就那么点儿大,就那么些人,根本藏不住事。
在村里,哪家的母鸡今天多下了个蛋,没一会儿都会传得全村皆知,更何况是这么大一件事。
知情的村民可以跟其他村民隐瞒,却不会跟自己的家里人隐瞒。
回去后立刻唾沫乱飞,把当时的情形活灵活现地描述了一番,有人还来了个现场还原,亲自示范。
韩大狗痛哭流涕的惨状,更是被人无情嘲笑。
于是全村的人都知道了,韩大狗一家三口才是被打的,他们说的全是真话。
不过大家说起这事的起源,都是从韩大狗把小龙往火里扔开始说起。
所以他们都非常理解韩子文的举动。
韩大狗仗着自己人高马大,把事情做做这么绝,换谁也要拼命。
但是大家也达成了个共识,韩小文这个傻小子以后是惹不起了。
打了人还让人家道歉,给他赔钱,别说在村里,这十里八村可能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一般人可是没这个能耐。
现场的村民甚至觉得,韩子文坐在韩大狗身上挥舞拳头的模样很威风!
村里的大娘大婶想着他现在的那张脸蛋,也不由得心生感叹。
“小文没了傻气,人材倒出来了,瞧瞧,那小脸,长得还真标致呢,我们村里也就小郎中能和他比比,其他人还真是比不上,就是他家大柱,也被他甩得八丈远。”
“那还用说吗?他的亲爹亲娘人材都出众,特别是韩老三,多机灵个人,要不然能被船行的老板选上,带他出船?他的孩子长得俊俏也是应该的。”
“这么看来,嫁给他倒是不错,上面没有公婆,也不用被磋磨,嫁过去就能自己当家做主。”
“可惜就是穷了点,又有三个孩子拖累,要不然还真是。”
家里只有女儿,打算招赘女婿的人家更是衡量起他的可能性。
小文力气大,模样不差,招进来做女婿倒是好人选,以后就不怕被人欺负。
在农村,没有儿子的人家,走哪儿都觉得低人一等,别人骂你绝户头你也只能忍着。
可现在要有一个威风的女婿,那就不一样了。
谁敢再说这话,一拳头打得他满地找牙!
傻小子韩小文也到了婚嫁的年龄,以前从来没有人把他考虑在内,现在倒是有不少人在打他的主意。
而从学堂回来的韩大柱,一进村就看到一堆大娘大婶聚在槐树下,正聊得热火朝天。
一个大婶见到他,扯起嗓子喊他。
“大柱,你兄弟现在出息了,把韩大狗打了。”
韩大柱心里一惊,也没心思追究对方叫他大猪,忙问道:“二柱还是三柱?到底是谁打谁?”
韩大狗那个头,他还不相信二柱三柱能打他!别是弄错了。
“不是二柱也不是三柱,是小文!”
韩大柱皱起了眉头:“小文?打大狗叔?成何体统!太目无尊长!”
“哪啊,是大狗黑心肝,做事绝,他把小龙往火里扔,想要他的命......”
那大婶是个热心肠,巴拉巴拉把她听到的经过向他复核了一遍,她没说清楚的还有人帮她补充。
重点是小文有本事,打了人,人家还得向他道歉,还得赔他钱,二两银子呢!
韩大柱听得咽了口口水。
二两银子?
这么多!
要是给他多好!
便宜了那傻小子!
不过他心里有点纳闷,就摔了一跤,那个傻小子倒有这等本事了?
他满脑子不解回到家,他娘韩刘氏便迎了上来,兴冲冲地对他道。
“大柱,你晓得不,小文被韩大狗被打了!”
她和韩老太怕韩小文要让她们主持公道,一直躲在家里没出门,消息过时了却不知道。
韩大柱一听,更迷惑了:“不对啊,不是大狗叔被小文打了吗?”
就这么大点地方,咋一件事情,倒有两种说法?
“咋可能,小文能是大狗的对手?就是大狗把小文给打了!”
韩老太也出来证明韩刘氏所言不虚。
“你们听差了,我回来的路上已经听了,就是小文把大狗叔打了,大狗皮还赔了他二两银子!”
“这是怎么说的,到底谁打谁啊?”
这下韩老太和韩刘氏都摸不着头脑了。
“这有啥不对头!清楚得很,就是小文打了韩大狗,韩大狗已经套上牛车去镇上找医馆看伤了。”
这时韩老大也走进院子里来。
他没其他爱好,就喜欢玩纸牌,平时做了农活,便和村里一些人聚在村头的王老二家玩牌。
今天因为奉命让韩小文来家里看韩老太,难得地没有去打牌。
被阿黄撵回去村后,他回家跟韩老太交待一声,就去了王老二家看别人玩牌,到了吃饭时间,牌桌子散了他才回来。
路上便听人跟他说起了这件事。
一行人进了屋,韩老大想着今天下午韩小文对他的态度,一屁股坐在板凳上,气呼呼地抱怨。
“现在的小文不得了,我今天去他家,他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还放他家的那只恶狗来咬我,一点不讲情面,能做出这种事,不奇怪!”
“把韩大狗打得有点厉害?咋还去镇上看伤?小郎中治不了?”
韩老太坐在他身边,诧异地睁大眼。
“哪啊,小郎中不给他治,说他以大欺小。”
韩老大一时没想起恃强凌弱这个词,便换了个他能理解的。
“不是他受伤了吗?小郎中咋会怪他?”
这下大家都不明白了。
“可能小郎中也误会了吧。”韩老大抠抠脑袋。
“应该不是,我听人说小郎中当时在场,还是他叫韩大狗赔二两银子。”
“小文打了人,他还让人家赔小文钱?这就是拉偏架嘛。”
几个人把事情经过一通捋,总算大致清楚了。
至于小郎中为何如此偏心,他们倒不在意。
他们在意的是韩小文得了二两银子!
韩大柱喃喃道:“这小子这一跤摔得可真是划算,昨天二十个鸡蛋十个红枣,今天干脆二两银子。”
他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事透着蹊跷。
把村里最厉害的人给打了,打得人家满身是伤,要去镇上医馆治病,他自己该干嘛干嘛,人家还要给他道歉赔他钱,而村民们觉得这样做很正确,大家伙还一块帮他把地翻了。
韩大柱虽然自命不凡,可让他去做,他觉得他做不到这样。
他手指敲击着桌面,沉吟片刻,对家里人道:“我觉得这事儿不对!”
“怎么不对?哪里不对?不是已经理得清清楚楚了吗?”
“小文摔一跤摔开窍了,倒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可是以前小文是什么性子?脾气好得很,谁骂他,他都不会还嘴,就是村里的小孩子欺负他,他也不敢说啥,只会一个劲傻笑。那就是个没脾气的人!怎么这摔了一跤,不止脑子清楚了,脾气也变了?”
韩老太想了想,一拍大腿:“对呀,以前看见我就忙不迭叫奶奶,我说啥他都肯听,自从他摔了跤后,看到我还真是没叫过我一次奶奶。”
韩老大立刻补充:“对我不也是吗?不叫我大伯,还拿话堵,一点都不客气,确实脾气变坏了。”
“以前连小孩都不敢打的人,现在敢打村里最凶的大狗叔,变化不是有点大,而是太大了!”
韩大柱在学堂的时候跟着同窗看了一些山野志怪,相信山里有很多精怪,现在一联想,便有了猜测。
“会不会是他摔了跤,身上阳气弱,被啥精怪附体了?现在的小文不是真正的小文,是山里的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