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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栀闻言,也不回头看他,只淡淡道:“嗯,我去找一下晴仪。”

“你若是喜欢她,我叫她来仰山台当差就是了,何须这样奔波?”

谢栀听到这话,深呼吸了一下,努力调整好表情,转身看向身后负手而立的男人,冷声道:

“大人一定要如此羞辱人吗?您这是把晴仪当什么了?”

裴渡一愣,话音在喉头滚了半晌,终是道:

“天黑前回来。”

离开仰山台,谢栀小心翼翼地提着裙子,踏着白雪一路往前院走。

刚绕过一处小花园,却冷不防见到一个男子站在假山边,走走停停。

数九寒天的时节,他手上居然拿着一把折扇,望着园中枯萎的草木吟诗,简直怪异地很。

似乎是心有所感,那人似乎察觉到了谢栀的视线,也回过头来。

那是一张熟悉得有些恶心的脸。

谢栀一看见那张熟悉的脸,立马想起了一年前不愉快的事。

她几欲作呕,转身便要离开。

齐颂清见四下无人,却走到她跟前,拦住她的去路。

他收了手上的折扇,用末端抵着她的下巴,轻俏地道:

“哟,美人儿,一年多了,咱们又见面了。”

谢栀一把挥开他的折扇,觑了他故作风骚的一张脸,硬邦邦出声:

“齐郎君,好久不见。”

齐颂清上上下下打量她,眼中露出惊艳的色彩,调侃着发话:

“呦,瞧你这衣着打扮,和一年前那个小罪奴可是大不相同了,荔淳,是叫荔淳吧?你如今是已然攀上什么贵人了吗?”

“彼此彼此,想来齐郎君此次,也是有备而来吧。”

谢栀淡笑着讥讽他,

“知道县主要定亲,想必你快急死了吧,到手的高枝,若是飞了,我都替你可惜。”

齐颂清听到这话,脸上果然有些挂不住了,牵起的嘴角被放下。

他不笑时,显得有些阴冷,

“多谢荔淳姑娘提醒,同样的话也送给你自己,在这府里的日子如履薄冰,不好受吧?”

谢栀不再理会他,转身便走,留他一人独自在这渔阳出行的必经之路上吹着寒风徘徊。

可渔阳早就被公主软禁在裴府最偏僻的一处小院了,为的就是防止她和齐颂清再续前缘。

他的如意算盘,怕是要落空了。

从晴仪那儿回来,已是黄昏时分了。

天边阴沉沉的,一派死气,还裹挟着寒风,吹得人直颤。

谢栀顶着寒风往回走,刚走到半路,便见凝晖园外聚集了不少人。

里头人影攒动,吵闹之中,夹杂着孩童的哭声,凄厉又刺耳。

“还不快把宣音带下去,吵得我头都疼了。”

三夫人烦躁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是昭音忧心忡忡的话语,

“母亲,曲姨娘快不成了,宣音到底是她唯一的女儿,您就让宣音去见她一面吧。”

“她那么小,懂得什么?连话都不会说的孩子,能认得她生母吗?别在这添乱!抱走!”

谢栀走到门外,便见院里站了一大堆人,乌泱泱的一片。

乳母把宣音抱走时,恰好经过谢栀身边,她看着孩子一张哭得撕心裂肺的脸,莫名有些心慌。

杨夫人正坐在院中饮茶,冷不防瞥见谢栀,撇了撇嘴问,

“可是老夫人派你来探看的?曲姨娘约莫也就这一时半刻了,你瞧了便向老夫人回话吧,我可是什么法子都用尽了,没有亏待过她。”

谢栀皱了皱眉,犹豫一瞬,还是低声行礼道:

“是。”

她本无意搅和进来,可今日的天色,那么阴沉,与她母亲去世时,一模一样。

再联想到她母亲去世时,也是这般凄凉的下场,叫她对曲姨娘生了恻隐之心。

谢栀提着裙子进了东边那间小屋。

凝晖园实则大得要命,飞阁楼台,曲折游廊,屋舍大大小小几十间,可能是想着后续方便的原因,三夫人命人将曲姨娘挪到了这个昏暗的小屋。

屋内陈设简陋,一张小床加上破旧的木桌,已是全部。

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萦绕在谢栀鼻间,曲姨娘躺在床上,脸色灰败,宛如即将枯萎的花。

一个侍女跪在床边低声啜泣,听到谢栀进来的动静,微微起身望着她。

这动静引起床上人的侧目,曲姨娘一双有些涣散的瞳孔见了谢栀,并没有太大反应,显然已不大清醒了。

谢栀才略站了站,一息之后,曲姨娘仿佛哽住似的,不再安静地躺着,反而剧烈挣扎起来。

那侍女急忙上前替她拍胸口,可曲姨娘的痛苦却丝毫没有得到缓解。

她嘴巴大张,双手掐着自己的喉咙,一副十分痛苦的模样。

“姨娘您可别吓奴婢,来人!来人呐!快请大夫进来!姨娘快不行了!”

可纵使她再怎么喊,屋外却是缄默一片,一点动静都无。

呼喊声中,谢栀的心中生出无限悲哀来。

她明白,外头的人是在等着这侍女传出曲姨娘的死讯,否则,便不会再有人进来。

望见床上人扯着喉咙悲鸣的模样,谢栀几乎不忍再看,想转过身时,却又猛得一顿。

她似乎看到了什么,立刻走上前,贴近曲姨娘的耳边问,“姨娘,您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曲姨娘似乎听懂了她的话,断断续续用气音道:

“有人要害、害……”

“什么?”

“宣音、公主……要害……”

谢栀心中惊骇,忙贴得更近问,

“您说公主要害谁?您是被她所害吗?”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曲姨娘断断续续的呻吟,直至片刻后,芳魂消散人间。

谢栀怔愣片刻,重新望着床上恢复安静的人,闭了闭眼。

再睁眼时,她已然恢复冷静,对一旁的侍女说道:

“今日的事你若说出去半个字,怕是小命难保了……”

还未等谢栀说完,她便抖如筛糠地跪下,着急忙慌地道:

“奴婢知道,奴婢、奴婢绝对不会说出去半个字的!”

“好了,出去报丧吧。”

谢栀说完,脱了力一般坐在床边,观察着曲姨娘最后的面容,想要找出不寻常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