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昔没让气氛冷场，叼着烟端着餐盘走了，要先回家画画。
但需要画画的作业早已告一段落，剩下的都是笔试，剩下三个人刘名是选修课同班，江眠辛和彭昶是专业同班，他们对此心知肚明。
世大家族最喜欢的，好听点是门当户对，难听点就是商业联姻。
这也是刘名最担心的问题，聂行云跟聂家的关系很复杂，他难以保证柯昔这样的小草，最后是不被撵掉的那一个。
即便柯昔聪明果断又洒脱。
刘名有些不得劲儿，勺子戳着餐盘说：“你俩提这干嘛呢？！”
彭昶真是一时上了头问的，人无完人，他有时候想得细，有时候又把不住关。
他也感受到了柯昔比以往更甚的沉默，有些不知所措：“啊啊啊啊，我下意识地就……”
江眠辛倒是理所当然：“他迟早都要的知道的，如果他们要因此争吵迟早要吵，我们只是把争吵提前了。”
他说：“再说，看他的样子早已经猜出来了，没必要帮着他自欺欺人，早点点破，解决方式才会早点找到。”
是的，如果柯昔真的追上了聂行云，那面对聂家是迟早的事，等聂家找上门再开始反应，只会得不偿失。
刘名哑口无言。
今年的财经报纸上的报道其实是柯昔无意间看见的，在聂行云生日的第二天，一群人都去开赛车了的时候，林娜给他看的。
也不是没有冲击，他知道聂家有钱，但没想到聂行云是和聂家直系挂钩的。
从江眠辛那里他也听了不少关于几家的特征，聂家，江眠辛说是比他家那些呆子还古板，老古董，对世界的运转有自己的一套说辞。
有钱人都是这样的，柯昔想，他们之所以有钱，就是因为他们研究出来钱来回运转的体系，他们能看到铜臭堆叠的顶端，达成这一成就的方式，是他们认知世界的方式。
当然，包括他们子女的婚姻。
说起门当户对，柯昔想了想，林娜或许都要比他适配一点。
和刘名他们想的不一样，柯昔并不觉得自己就一定会被那些豪门吃掉，他们有自己的一套思维，柯昔也有。
他喜欢上的是聂行云，又不是聂家。
再说聂行云又不是真的和他在一起了，聂家找上他也只会闹笑话。
所以亲也亲了摸也摸了，聂行云现在是怎么思考这段关系的呢？
柯昔嘴里叼着烟，坐在阳台看着手机里同步的财经报告这么思考着。
“在外面坐着干什么？”聂行云刚到家，就看见柯昔盘腿坐在客厅阳台上。
柯昔脑子又在思考，害臊的事情早已经忘到了九霄云外，声音传到聂行云这还挺虚无缥缈的。
“抽根烟。”柯昔说。
柯昔回来了很久都没有发出声音，安安静静坐着，春卷睡成了猪，硬是现在出声了才知道柯昔回来了，支着小短腿非要跑到柯昔怀里睡。
柯昔体寒，乍地一阵柔软还有点吓到他了，但也没赶走小猫。
窗外在下小雪，柯昔只穿了一件套头卫衣，夹着烟的手都是通红的。
柯昔能感受到聂行云在身后站了一会儿，然后上楼了。
木头脑袋，柯昔想。
春卷在怀里，柯昔已经灭了烟，摸着猫发呆。
不一会儿，柯昔听到了聂行云去而复返的声音，脚步不轻不重，很快落座于柯昔后方，将柯昔搂在了怀里。
毛毯包裹着两人，柯昔骤然回暖了。
聂行云的脸就贴在柯昔的脖颈旁，柯昔只要稍一回头就能亲上，但他微微低着头，伸手握住了柯昔冰凉的手。
他不由得蹙眉：“阿星，你体寒是不是有点太严重了。”
他又没有问，而是说了一句陈述句。
“天生的。”柯昔下意识说，“我没有不健康。”
他有前科，心理不太好，犯起病来敌我不认，聂行云这句话就像在质疑，柯昔有点怕聂行云嫌弃他。
聂行云没说话，只安静地握着他的手，想给他握暖了。
“你跨年要回家吗？”半晌，柯昔问。
“不回。”聂行云没有犹豫，“怎么了？”
“要不要去玩？”柯昔说，“要不要……”一起回北山。
聂行云打断了他：“抱歉，我那天有工作。”
柯昔一顿：“好吧。”
好傻，好在他没有说出口。
“没有工作的话你会回家吗？”过了一会儿，柯昔又问。
“不会。”聂行云仍然没有犹豫。
“噢。”柯昔回答。
好吧，柯昔承认，他还是会害怕的。
回家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就算聂行云说他的家庭不太好，但是家庭的固有模式好像就是这样的，无论如何，关系怎么烂，都要露个面，表明你是这个家的人。
而且从报道来看，聂家也没有很想松开聂行云。
柯昔太习惯聂行云待在身边了，以至于他觉得如果聂行云选择聂家那边，很可能会将自己抛弃，毕竟他们之间什么都是模拟的。
柯昔又不对劲，聂行云看出来了，愁绪太浓。
“你很在意吗阿星？”聂行云问。
柯昔的眼神有些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于是喃喃：“我不知道。”
问不出东西来，聂行云蹭了蹭柯昔的脖颈，闷闷说：“回去吧，这里好冷。”
“你冷吗？”柯昔问。
“有点。”聂行云答。
于是柯昔站起身来，听话地跟聂行云一起进门了。
他忽略了春卷，小猫被下坠感吓得一激灵，很凶地冲聂行云喵呜了两声，仿佛在斥责他让自己的主人起了身。
聂行云把毛毯披在了柯昔身上，然后低下身去收拾柯昔留下的烟灰拾起柯昔的手机。
很凑巧，柯昔的手机是需要自己关屏的，否则就会一直亮着，而此时柯昔的手机就没有熄屏，上面显示着的页面有关于聂家，有关于生日宴，有关于他。
聂行云好像知道柯昔刚刚一直问他回不回家的原因了。
他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从来没有跟柯昔讲过自己跟聂家的关系，还有那些不值一提的、一地鸡毛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