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芊芊带着贱妹,招娣,盼娣,三个女子,去和老鸨谈判。
“据我了解,她们接不到什么客人,为青楼赚不到什么钱。还不如卖给我……”
林芊芊的声音从外面走廊传来。
温暖的阳光从窗户照进来给昏暗的屋里增加了光亮,只是室内气温依旧有些森冷。
芝芝抓着桂桂干瘦的手,哭泣着说,“我去求了林姑娘,是她找来大夫救的你。”
“你难道不想被赎出去吗?”
桂桂干裂的嘴唇动了动,枕在枕头上无力抽气,“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要继续留在这里,还是出去。”
“现在我身体这么差,不能干活……又怎么能让她赎我一个病人?”
“还有一个问题,我没有想好,我不知道林姑娘铺子的生意是什么?能长期做吗?能拿到稳定的收入吗?要是还不如这里赚的多……”
清音吃惊地看向她,“天,你都能想到这么多东西了,读书识字,还真的是让人明事理,脑袋里有了想法,以前恐怕不会考虑到这些吧。”
“我相信姑娘,她的生意一定能做得红红火火。现在喜欢待在这里的,将来就后悔去吧。”
桂桂的话,让几个女子走过来附和,“不是我们不看好林姑娘,而是外面就没有适合女人的工作。”
“现在是冬天,能有什么活?”
“说不定是什么又累又脏的话,还不如直接躺好,伺候男人来得轻松。”
“是啊,我觉得老鸨说的对,女子没出路。何况青楼里我们能自己养活自己,谁说这不是一份工作呢?”
“在青楼里能遇到各种各样的男人,说不定就被赎出去当小老婆,以后在后院里被佣人伺候,再也不用干活了。”
“就是就是,我觉得还是待在青楼里好,有认识男人的机会,抓住有钱人,后半辈子吃喝不愁了。”
……
孤竹一身青衣长袍,阔步来到走廊,听到林芊芊和老鸨讨价还价。
他眼睛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便竖起耳朵听。
林芊芊因不满,胸脯高度起伏而上,她看着她说,“你既然不诚心,那我们也没有好谈的。”
“既如此,这几个姑娘我并不是非要赎。”
老鸨对着林芊芊翻了一个白眼,转过脸说,“呦,这不是做好事要赎人吗?怎么又不赎了?原来是装的啊。”
林芊芊镇定地回怼道,“我是要赎人,可有人故意出高价,故意不停地涨价。我不是傻子。”
“就你做生意的态度,败坏了信誉,以后谁敢和你做生意啊?”
孤竹过去问清了原委,道,“既然你诚心要为她们三个赎身,那这样吧……”
他嘴里的舌头转了一个弯,“我很想知道你开什么铺子,要她们做什么工作?”
林芊芊别了他一眼,“这和你没有关系。你们既不愿意放人,那就留着吧,别想拿我当冤大头。”
林芊芊说完,就向外走。
“等等。”孤竹朝着她的背影伸出了手,“我们好好谈谈。”
“留着这样的女人也没有什么用,你想要赎她们,就带走吧。”
最后花费了三十两,林芊芊把三个女子带了回去。
林芊芊赎了三位女子的事,在青楼里传开,来青楼里的客人也在说这件事。
“竟然有女子为女子赎身的事。”
“非亲非故,这样的女子有一副侠义心肠。比一些男子还仗义,自己走了也不忘带姐妹们离开。”
“听说她要开一家铺子,一个女人要办商铺,她做什么生意?她能不能成功?”
“我觉得她成功不了,女人头发长见识短,什么都得靠男人。没有男人,她能成什么事?”
“天,她竟然真的赎走了贱妹盼娣她们。”“那她什么时候来?下次什么时候,能赎我出去吗?”一个黑眼睛的女子跑过来激动地问芝芝和桂桂。
芝芝道,“是。”
芝芝对她说了林芊芊过来赎人的要求,很多人也过来补充,大家再次热烈讨论起了林芊芊。
原本对林芊芊还有疑虑的人,这会都打消了。
“林姑娘愿意替我们赎身,为什么还有人不愿意?”
“脱离了这里,我们日后就不用卖身了。”
“可是林姑娘要她们做什么呢?出去了,真的会比这里好吗?大家还是不要冲动,先看看林姑娘的铺子到底是做什么的?能不能养活自己吧。”
“对啊。”
就这样,依然有两种声音存在于青楼女子们中。
她们既渴望自由,却又害怕遭到现实的打击,再次回到青楼里来,怀有保守思想的人依旧占大多数。
林芊芊以为说出赎身的事,会有很多人举手。然而除了贱妹,另外两个女子还是慢慢举手的。
很多人似乎麻木了,僵化了,她们安于现状,她们固守自我。
更重要的是她们眼里没有希望。
难怪当初新文化运动时,鲁迅李大钊等人要到处演讲。不演讲不行,很多人不识字,要通过对话的方式,总不能敲开他们的脑袋,把新的思想灌输到他们的脑袋里去。
语言就是通过表达,通过重复,把所表达的信息植入人的脑袋里。
冬天,真是可怕的季节。
之前林芊芊就听说有四五个人在墙角下睡了一夜,起来冻死了。
很多人摔跤,一摔跤半条命都没了。还有家里没食物,活活饿死了。
这些天办丧事的人很多。白色的挽联经幡和雪地融为一体,哭丧声总是半夜响起,林芊芊又感觉自己回到了某种鬼故事的剧情里。
在现代的时候人人安居乐业,她没有鬼的概念。而来到这里天天死人之后,她脑袋里那些恐怖故事又纷纷冒出来了。
这种害怕,潜意识的东西自己跑出来,自己吓自己,还真的无法控制。就像是一个人走夜路路过坟地,总会无端联想。
呼——呼——
凛冽的北风呼啸而过,大雪再次纷纷落下,屋顶都白了。
顾淮李赞率着人马终于来到了京城。
京畿北面森林砍得差不多了,大量百姓住在窑洞里。还有不少人住在地洞里,地上掏个洞,支根杆,四面用稻草遮掩就是家。砖瓦房,大屋子,自然是贵族,有钱人住的热闹居所,
他们路过的时候听到有母亲抱着孩子哭,说是孩子夜里冻死了。
有一队兵在处理尸体,他们挖了一个大坑,专门用来埋这些天冻死饿死的百姓尸首。后来听说埋的话,会有野狗之类野兽半夜偷偷刨出来,便又改为了用火烧。
一些家里没有炭火的百姓过来取暖,等他们烧完尸体,把剩余的柴火纷纷捡回去用。
冬天,发生的火灾也多起来。
史官提笔记下,建平二十年,冬,京郊城外百姓冻死1359人,饿死2267人,病死635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