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姝宁将手中温暖的被褥轻柔地铺展于榻上,随后摊开手掌,在九疑眼前轻轻划了一个弧度,笑着打趣道:“你看我,不就自由自在地出现在你面前了么。”
这一席话犹如晨曦破晓,九疑只觉脑中浮现一道白光,催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思绪,似有什么潜藏在心底的种子被周姝宁的话语轻轻撬动,正慢慢发芽。
然而,九疑并未即时回应,而是刹那间恢复了冷静,她感到周身似有一丝不妥,却又无法准确捕捉到源头。
她走到榻边,徐徐坐下,关切地问周姝宁:“你离家多时,伯父伯母定是对你牵挂不已,难道你就没有想过回去看看他们么。”
周姝宁闻此言,面上闪过一丝迟疑,随后也缓缓走向榻边,脱下鞋,轻轻爬上榻内侧,侧卧着面向九疑,低声道:“我倒是想回去看看我母亲,但我知道,一旦回去就得嫁人,我暂时还不想嫁人。”
九疑在静默中凝聚了片刻的思绪,而后说道:“我理解你的顾虑,婚姻确是一生之重,需得谨慎思量。你不妨找一个适宜的时机,将心中所想与伯父伯母好好谈一谈,或许他们会明白你。”
周姝宁侧耳倾听九疑的话,眼中瞬间闪烁出一丝光芒,显然这话给了她不少思考的空间。
两人在寂静的夜色中各自怀揣心事,渐入梦乡,而窗外的寒冷仿佛也被二人之间的暖意驱散了一些。
次日黎明破晓,俞府上房弥漫着一种不同往常的气息,随着府中尚在家中的三位夫人相继抵达,那种紧张而微妙的氛围愈发浓厚。
未待三人行礼问安,俞老夫人已拧紧眉头,率先打破清晨的静谧,命三夫人与五夫人先行退回各自居所。
甫一迈出上房院门,五夫人便急不可耐地向身边的三夫人悄声询问:“四嫂这是做了什么惹恼了那位,看样子事情不小啊。”
“谁知道呢,咱们那位婆母一向是这样,喜怒无常,稍有不慎就可能触怒她‘老人家’。”三夫人压低声音,面上闪过一丝无奈,“不过今儿咱们倒可以歇歇了,就是可惜了锦如,也不知何时能出来。”
待二人远离厅堂,俞老夫人才挥手示意下人退下,转而对四夫人语气冷冽地道:“我听闻修儿看中了一位姑娘,你这身为母亲的竟不事先来禀报一声?这婚姻大事岂能由他一人胡来!倘若是那女子品行不端,如何能入得了我俞家门?”
四夫人闻此言,面色微变,她深知俞修整日不是在学里便是俞府,只偶尔与几个交好之人聚在一处研习诗书、探讨学问。
她立刻起身恭敬回话:“母亲,儿媳不曾听修儿说起过此事,怕是外界的谣传,不足为信。”
俞老夫人怒意陡生,她是亲耳听俞修说的有心仪之人又岂能做得了假。
俞修寻常也不是拿这种事说笑的人,更令她气愤的是,她身为祖母竟不能过问,还被赶了出来。
“此事乃修儿昨夜亲口所言,我不相信他会不告诉你这个做母亲的。你休要再跟我兜圈子,快告诉我那丫头出自何家,是何门第,可担得起我俞家的门户!”
俞老夫人言语之中,蕴含着凛然不可侵犯的意味,其目光如炬,犹如锐利的鹰眼,紧紧锁定住四夫人,静候一个足以平息其心中疑云的答案。
四夫人内心此刻已如波涛汹涌,面对俞老夫人的逼视,她不禁深思。
这些日子她并未发现俞修的异样,她的儿子竟会亲口说出有心仪之人,这画面竟难以想象。
“母亲明鉴,儿媳确不知情。”四夫人说到这,略作停顿,随后抬眸直视俞老夫人,道:“既然母亲是听修儿亲口说的,想来修儿应当告知了详情,究竟那位姑娘来自哪家。”
四夫人并不知晓俞老夫人仅窥得事情的一角,故而有此一问。
但这话却令俞老夫人的怒意加深了些许,昨晚被赶出来的画面在她脑海中再次浮现,她突然生出了些悔意,早知如此就不该贸然出去,应耐心听下去,总不至于如此刻般被动无措。
俞老夫人冷哼一记,声色俱厉,“少在这框我,修儿怎会连这样的大事都瞒着你这位生母?此事断无可能是我误听!如今不是追究谁知情的时候,关键在于查明真相,倘若那女子出身卑微,或者品德有亏,那么我俞家的大门决计不会为其敞开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