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正曲腿坐在车辕处，右手始终按在刀柄上。
马车颠簸间，他的目光扫过车厢侧面的雕花。
那是一朵木樨花，花蕊处刻着细小的“俞”字。
这标记他再熟悉不过。
一个念头突然闪过，车里的女子会不会是九疑？
随即又在心底发笑，俞家那么多夫人少夫人，怎可能这般巧合。
封正握刀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数日前，他与陈贯奉太子之命暗查江南流民暴乱的幕后主使，一路追查至苏州府。
不料行踪暴露，还未来得及表明身份寻求官府协助，就被设计围剿。
那些人训练有素，招招致命，分明是要置他们于死地。
马车一个颠簸，封正余光瞥见自己破损的衣摆。
确实狼狈了些。
“惊扰夫人了。”他再次开口，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指节在刀柄上收紧又松开，终究没有回头。
马车转过一个急弯，他借势往阴影处偏了偏头。
“我们只需借道一程，不会伤及无辜。”封正说道。
霜儿闻言，攥着九疑衣袖的手指微微松动，却仍不敢出声。
九疑已感觉到霜儿手心的冷汗浸透了自己的衣袖，时而随着呼啸的风贴上皮肤，凉丝丝的。
云霓稍稍挪动身子，将九疑半掩在身后。
九疑思量着，这二人行径虽鲁莽，言谈却不粗鄙。
那人说话时脊背挺直，脖颈线条紧绷，绝非市井之徒。
“小心！”封正突然低喝一声，身形猛地往右偏转。
九疑听见箭矢破空之声，紧接着是金属碰撞的脆响。
他竟用短刀格开了不知何处射来的冷箭。
霜儿吓得直往后缩。
九疑却注意到，即便在如此危急时刻，那年轻男子的坐姿依然稳如山岳，只脖颈处的肌肉绷得更紧，青筋隐约可见。
“再忍片刻。”他的声音从车帘外传来，语气沉稳得不似少年：“前方岔路就安全了。”
九疑望着那道挺拔的背影，心中的戒备一刻也不敢松，也不想回话。
“夫人不必揣测。”封正借着马车转弯的势头，侧了侧身，整理着被风吹乱的衣襟。
视线从车帘晃动的缝隙间掠过，却只看到两个惊慌的婢女和一位戴着帷帽的女子。
那女子在婢女的遮挡下，只露了半张侧脸，隐约可见她紧抿的唇线。
他背对着车厢继续说：“此事与你们无关，待甩开贼人，自会放你们离去。”马车在颠簸中转过一个急弯，九疑从晃动的车帘间看到后方尘土飞扬。
九疑心下一沉，只觉这两人惹上的，定不是普通麻烦。
而这两人，也不简单。
她拔下髻上一支簪子，紧紧攥在手中。
就在此时，马车突然一个急刹，车轮在路面上打滑，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九疑的身子猛地向前倾去，帷帽上的珠串剧烈晃动，发出细碎的碰撞声。
云霓惊呼一声，想要拉住九疑，却因惯性自己也向前栽去，根本护不住人。
封正反应极快，在马车颠簸的瞬间就已侧身，扶住九疑的肩膀。
隔着轻纱，他指尖一颤。
这面容，不是九疑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