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鸦雀自高空俯瞰,乌黑安静的内城中,斜对的两户人家,一户灯火通明,一户火光冲天,忙碌的人流蜿蜒如蚁虫成行。

一束火把丢进内室,烧着了床边的厚纱,宇文风灰头土脸的被仆人背出来,小腿上赫赫一道黑焦翻烂的烧痕,

“谁!到底是谁!哪个狗娘养的,竟敢放火烧我…魏星离,对,肯定是魏星离!快,快去追!”他朝旁边的家仆怒吼道。

除了他,谁会闲的没事干。

“是…是…”

仆人连滚带爬的出去查探,可院墙外早已空空如也。

空气里弥漫着烧焦的虫尸味,宇文风目眦欲裂,“好好好,别让我抓到,别让我抓到!”

敏捷的身影趁乱闪入后院,圆瞳呆呆的看着爬上衣袖的黑色细虫,反手脱掉外袍,将几只虫包了进去。

陆睿踏空而归,拿出包裹着的东西,楚意昭正欲打开,一声急剧的低呼突然响起,

“别动!”

一个青年衣衫凌乱,伸着手,焦急的阻止。

深更半夜的大街上,出现一个披头散发的神秘男子,楚意昭反手就是一瓶药。

“哐当。”

响起了重物落地的声音,青年应声倒地,同时落在地上的,还有手持钢刀的越群。

他四肢瘫软,面色愕然,“姑娘,奴…”

楚意昭道,“手滑,见谅。”

“…”

可是他站那么老远。

地上的人挣扎蠕动间,露出清秀的眉眼。

楚意昭道,“是你。”

宇文光谦。

“是我是我,我们昨日才见过,楚小姐,别动手。”宇文光谦倒在地上,眸色焦急。

“有事?”

宇文光谦挣扎了几下起不来,索性稳了稳呼吸,寻个舒服的姿势躺平。

“楚小姐,那些虫子很危险。”

这是废话,楚意昭反问,“跟踪我们?”

“不,您别误会。”宇文光谦否认道,“在下是听见隔壁走水的声音,出门查看,正好瞧见那位小哥将虫子带走了,所以追上来提醒。”

他话指陆睿。

“胡扯。”

陆睿不知哪里学会的翻白眼,当即送他一个,圆钝钝的小脸像哈气警告的小奶狗。

“在下没有胡扯,是真的。”

楚意昭道,“他寻虫之地隐秘,你是怎么看见的,别告诉我,你们夫妻住在宇文府?”

“宇文府与在下的院子一墙之隔,在下趴在墙头看见的。”

楚意昭扫了眼他披风里露出的白色寝衣,轻笑一声,低声嘀咕,“遇上个墙上君子。”

“那就…多谢。”

她不痛不痒的结束这个插曲,抬脚离开。

宇文光谦见她们要走,喊出声,

“前面那位小哥被宇文风暗算,在下也看见了。在下知道治疗的法子,请您留步。”

楚意昭猛地停下脚步。

侧过身子,“治疗,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在下知道,是蛊。”他坚定道。

宇文光谦不过二十多岁,骨架高阔,躺在地上就是长长一条。温和的眉眼透着长者般的包容与温柔,宛如玉湖边的拂柳旭日。

楚意昭踱步靠近,此人抢了张宴秋的官,娶了贺絮芳,捎送了纪羽,还姓宇文,浑身上下都是毒点。

按理来说,她不该信任,可月灵花虽到手,但世间可入药者千千万万,寻何药配置是个难题。而陆林那般情况,容不得细细研究。

她想,此人有毒,也许可以以毒攻毒呢。

半晌后,楚意昭开口,“恕我直言,我并不相信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旁系会知道这种隐秘之事,你三番五次拦下我们,拖延时间。如果说不出个所以然…

我要你的命。”

声随剑至,陆睿的长剑震慑般,直直钉向宇文光谦耳畔旁的砖地里。剑身嗡鸣,只差寸厘就插进他的脑袋,

宇文光谦瞬间脸色煞白,“在…在下真的知道,我夫人曾经误入宇文府,差些出事。被大公子训斥时,他曾说,杀蛊性热,只有至寒之物可解,但此物远在博州,一来一回数日,人早就死了。”

“我…我就想将这事告诉你们,万一有用呢。”

楚意昭垂眸思虑,月灵花确是热物,以至寒解之,有点道理。

“为何要帮我。”

宇文光谦见她松动,微微吐了一口气,“那东西害人,无论是谁,在下都会帮。而且,我夫人与您的事…我也想补偿一二。”

这倒奇了。

为钱为名为利。

楚意昭统统都想了,却没想到是这种理由,“你既然知道我与她的事,也就该知道她为了什么,自己的夫人心有所属,你还大度的为她补偿宿敌?”

“这有什么。”宇文光谦浑不在意,“精绝诗书的千金小姐仰慕才子,我理解,至于补偿…”

他微叹道,“阿芳满腹诗书,辞令皆通,一手章草,连方院长都自叹不如,嫁与我,是委屈,是下嫁,我当然要护着。”

说完后,觉似不够,挑出一句反问楚意昭,“权砚书惊才绝艳,攫取了多少女子的芳心,便是小姐您,又何敢说没有心动过,女儿心事,您应该能理解的吧。”

气氛逐渐诡异,陆睿和越群的视线瞬间集中在楚意昭身上。

上京城里,谁不知,这位差点与权家子定亲。

所以…

越群紧紧盯着楚意昭,那眼神仿佛只要她说错一句话,就要抓她浸猪笼。

楚意昭气笑了。

这毒人,果然贱。

“不理解,我没有乱杀无辜的癖好。”

“你这么高尚又通透,挺适合理解她。”

她转身就走,“有病。”

陆睿抽回剑,跟着朝地上骂了一句,“病!”

“还没给解药呢,小姐。”

宇文光谦努力的抻着脖子,好半晌,才放下。算了,躺着便躺着吧,既来之则安之,等天亮了,总会有人发现的。

枕着冰凉的石砖,他安详的闭上眼。倏尔耳边幽幽响起一句,

“兄弟,这就是爱吗,我都想嫁给你了…”

天蒙蒙亮时,楚意昭在南院门口遇见了同样刚归来的魏星离…和他爹。

两人站在一起,相似的眉眼,楚意昭才发现那日自越王府中走出的主子就是越王魏景屿。

两个男人相对而立,一人赭红,一人绛紫,父子俩挺拔的身姿隐在黎明前的薄雾里,桃花潋滟,五官精致。

同样薄俊的长相,魏星离多了几分妩艳,越王年过不惑,轮廓则更为深邃沉稳。

楚意昭默不作声的欣赏了一会儿,魏星离这张皮相再过三十年,估计就是越王这个样子。

甚是不错。

怨不得董琰婉老是嫌弃她爹,与这满朝的琳琅鹤骨相比,董大人着实逊色。

越王公务归来,发现魏星离大半夜从马车上下来,带着满身的血腥味。

皱眉道,“谁又得罪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