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算何时回你那寨上?”卢嘉成冷冷抬头。
自那之后已经十几日了,这人一直待自己府上,虽未再逼着自己做那些苟且之事,却似要日日监视着自己一样。
高自豪收了手中的信:“苏老将军那外孙儿,你知道吧?”
卢嘉成自然听过余荔荔之名,不过听闻襄侯府倒台后他便被贬做奴籍了。
“知道又如何?”
“没什么,给大人通点儿外界的消息,刚收到信儿说这人跟孙迪去西北了。”
“西北?”卢嘉成有些疑惑——孙迪是北疆的镇北大将,返还也该是回北疆才对。
高自豪这才想起来,除夕后这人已经被自己困了,所以北戎新年派兵攻入甲岐关一事他还不知道,遂又解释道:
“沙图被攻,西北开战了,那西北的镇关大将周洪已经阵亡了。”
“什么?”卢嘉成一惊,手中的书落在了桌子上。
他猛地站起身,又想起这人还在自己跟前,抿了下唇,沉着目光看他:“我要出去,去水军营。”
周洪战亡,西北战事吃紧,原本的北疆大将孙迪被派往西北,如此一来,北疆亦会有松口,那他东境……连带着定会被那东洋宵小惦记!!
卢嘉成咬了咬牙,似乎怕这人拒绝,又补了一句:“你们的事情我保证不说,只叮嘱他们拉紧战线,随时做好迎敌的准备。”
高自豪看着他,似乎在犹疑。
卢嘉成此时焦急万分,顾不得其他的,拿了纸出来便列起军阵图和备战之策,而后递给他:“私怨是私怨,这种大事,还望高寨主明辨是非,若你信不过我,便让人将此送到营中,务必让军中人人皆知。”
高自豪迟疑了下,接了过去,压下心中的异样,把人抱起便朝外边走去:“这种事,我一土匪过去有什么用,还得提督大人亲自去一趟。”
卢嘉成一愣,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把人抱上马,高自豪正要带人出门,却见许久未出现在卢嘉成跟前的付衷站了出来:“寨主这是要做什么?”
“这多明显,”高自豪唇角带笑,“带我家提督大人出门遛遛弯儿,散散心。”
付衷眯了下眼:“当真只是遛弯儿?”
“不一定,看我心情。”说罢,带着人策马而出。
付衷在后面盯着他们的马,眼中晦暗难明。
他非常清楚高自豪那狠戾的做派,知道自己管不了这人,咬了咬牙,只能骑上马朝他们追去。
高自豪与付衷在侧,卢嘉成想说其他的自然是不能,况且他不知道水军营有多少是付衷的人——这种时刻,他倒也担心现在拆穿他们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只能在他二人的陪同下做了那紧急战略布防,而后匆匆被人带回府。
路上远远地经过姬府,看着倒似乎一切如常。
卢嘉成暗自思量着,上回问这人姬琳是否也被他们控制了,高自豪是没正面回应的,只模棱两可地来了句“怎么,大人想让她来救你?”
那是否说明……
“大人真指望着她来救你?”高自豪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卢嘉成一僵——这人当真是,洞若观火,眼似鹰狼。
只回府路上远远看了眼姬府,现在他便来质问自己了。
“寨主这眼睛,不去做前哨当真是屈才。”卢嘉成冷冷回道。
高自豪大笑一声:“那真是多谢大人的夸奖了。”
而后收了笑:“所以?”
“说了,没指望,只是想看姬将军是否无恙。”
“昨日无恙,今日无恙,明日便不确定了。”
卢嘉成皱了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姬大人自然也被困在府上了,倒还安然,不过,大人对我如此冷淡,保不准哪日我便将她杀……”
“嘭——”
卢嘉成用力甩了什么出去,怒得全身发颤。
高自豪接了那东西,眼中一下被阴暗填满——是那砚盒。
这人从未心慕过什么人,最初强迫卢嘉成,也只是单纯地想欺负他,所以他并不知道这压着自己内心那极其不痛快的心绪是什么。
直到许久之后,他才明白,原来,那填满他眼睛的“阴暗”,是醋。
不过,那是许久之后,至于此时,一向心狠手毒的他并不知道何为“醋”。
只觉得心里有一团火,浓烈到想立刻把那姬琳杀了。
这人横行无忌惯了,也歹毒惯了,自不会刻意压抑心里的不痛快,放下那砚盒便真准备转身出去。
不过被反应过来的卢嘉成紧紧拉住了:“你去哪里??!”
卢嘉成的身子骨现在基本上是废人一个,即便用再大的力气,又怎么可能拽得住人,所以高自豪甩了他手便接着往外走。
“高自豪!!!”卢嘉成急了,跌跌撞撞地想追人,可使不上力的腿让他一下子跌倒在地。
“你给我回来!!”卢嘉成愤恨不已,猛捶了下地——他自然看出这人是想去杀姬琳,“结巴!我知道你在!你去把他给我拉回来!!”
隐在暗处的金牙:……您看我敢吗?
不过好在,高自豪竟真停了下来,转回身阴着脸走到卢嘉成跟前:“倒还知道用我的人。”
卢嘉成死死压住了想骂人的冲动,搀着自己的腿缓缓站了起来:“……是我不好,我不该丢你,你要有气便朝我出,莫寻旁人的不是。”
不知为何,高自豪听了他这软着态度的话,不但没有半分开心,倒是更怒了——只是这人自己也不清楚这莫名愤怒的缘由,还只当是看眼前的人不顺眼,所以……
他抱了这人便回了房内:“也过了数日了,大人那腰也该恢复了,不是说有气的话跟你撒吗?那今晚好好伺候我便是。”
卢嘉成咬了牙,好半晌,苦涩应道:“……好。”
高自豪闻言,却依旧没有丝毫欢喜:“为着那些不相干的人,是不是我让大人做什么,大人都会照听不误?”
微敛着目,卢嘉成声音有些嘶哑:“你还想让我做什么?”
高自豪把人轻放到了床上:“我想让大人做的事可多了去了。”
卢嘉成抬眼,等他说完。
“既照听不误,那大人长命百岁吧。等我死了,大人定还活着,到时候,拿我鞭尸示众,然后挂城门之上,日日受那日曝雨淋,让我永不得安宁,怎么样?”
“……你当真是疯子。”卢嘉成此时不敢再惹他,所以声音微乎其微。
不过高自豪依旧听到了,却浑不在意着继续:“到时候,大人定已恢复了提督之权,每日都要去水军营,便在每次过城门之时,都给我一剑,也好告诉我,大人依旧是恨我入骨的,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