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族的罪孽，始于一场血腥而残酷的试验。
无视自然法则的巫师们亲手垒砌白骨，用无数鲜血浇筑欲望长阶，只为寻求永恒的生命。
传闻中“食其肉，可得长生”的鲛人，便成为了重要的试验材料之一。
从结果看，试验是成功的。
切莉和尼利获得了长久的生命，保持着年轻的模样，成功融入了人类社会。
而从过程和影响看，试验是惨无人道、贻害无穷的。
一个禁忌巫术的背后，必定潜藏着相应的术式体系以及强烈的恶念。
为了创造、完善禁忌巫术，巫师们会无所不用其极。
屠杀鲛人、控制位面、改造自身、酝酿阴谋……
到现在，竟然还和世界毁灭扯上了关系。
莫歇垂下眼帘，凝视着手指上若隐若现的环蔻，心想：这个世界的巫族已经没救了。或许切莉是想让我继承她未完成的事，把剩余的巫族人全部清理掉，就像——
维多利亚做的那样。
天雅撩拨头发的手指一顿，嘴角微微抽搐着说：“你认得未免也太快了点，那时候你的祖宗还没出生吧。”
“难道你没有其他想法吗？”天清稍微冷静了一点，疑惑地注视着莫歇，“你分明什么都没做过，还这样年幼，却要背负上同族的罪孽。”
“二位不必把我当孩童看待，实际上我已经……”莫歇顿了顿说，“十六岁了。”
说起来，他并不了解原身。生日、喜好、人际关系、过往经历等等，几乎是一片空白。
在麦金托什堡时，没人会主动和他谈论这些。而他自己，则把空余的时间都用在提升力量上。除偶尔帮助原身完成缺憾之外，再无心去深入探究。
习以为常。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十六岁？按照正常人类发育的速度，你应该长这么高才对。”天雅伸手比划了一下，然后突然摆出戒备的姿态，“天清说得对，你果然用邪术伪装成了孩童的样子！”
莫歇笑了笑，“这件事情解释起来很复杂，就先跳过吧。”
“什么？”天雅尾巴一甩跃向前方，激起大片水花，“这关系到我们要对你使用什么刑罚！不许跳过！”
莫歇重新把话题拉到正轨上：“所以你们抓我是为了复仇。”
“可恶，竟敢无视我。”天雅咬牙切齿。
“没错。”天清坦然承认。
“在这之前，你们也使用类似的方法，把其他巫师抓来这里，审问一番之后处死？”
“没错。”
莫歇满意地点了点头，向天清投去赞许的目光，“做得很好。”
西大陆有切莉，东大陆有鲛人；海洲比较排外，巫师很难混入其中。想必不用他亲自动手，在不久的将来，这个世界会重获清净。
“……嗯？”天清欲言又止，忽然觉得脊背发凉。
这很不对劲。
他们生活在海底，体温随环境温度而变化，通常情况下不会感到寒冷。
除了即将死亡，和极度恐惧的时候。
他要收回刚才的想法。
这巫师不是个普通的疯子，而是个变态的疯子！
“现在该你回答我们的问题了吧！”天雅莹白柔软的手臂在空中挥了挥，“神真的存在吗？世界为什么会毁灭？从天痕里飞出来的东西是什么？还有……”
莫歇立起手掌，示意她看向一旁，“这位是我们西大陆雷克顿王国远征军团的总指挥，同时也是救世主的父亲，他可以为您解答疑惑。”
“救世主的父亲？”天雅忽然来了兴趣，倾身上前，和亚特博尔格挨得很近，“人类，快和我说一说，救世主是做什么的？”
亚特博尔格淡淡瞥了莫歇一眼，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他后退半步，和鲛人公主保持礼貌的距离，避开那些漂浮在水面上的浅粉色发丝，一一做出了解释：
“在西大陆，有一个全民欢庆的节日，名为‘圣灵庆典’。它是为了纪念神自创世后的第一次降临，延续了数百年的节日。在不久前举办的圣灵庆典中，创世神再次降临，预言世界即将走向毁灭。”
“创世神选择一少年作为祂在人间的代理人，并给予他神力，希望他能阻止世界毁灭。”
“从天痕中飞出的异物来自不同的世界，对我们的力量有抗性，只有神力能无视外部因素，把它们消灭干净。”
“救世主最近的一项任务，就是根据罗盘的指示，集众人之力，完成相应的挑战以开启天痕。”
亚特博尔格没有打草稿的时间，却表述得逻辑合理，完整清晰。
该说不愧是一家之主吗。莫歇想。
天清也忍不住好奇地问：“挑战的内容是什么？”
亚特博尔格缓缓转动眼珠，神情平静地注视着他。
“你这眼神是什么意思？”天雅眉头一皱，抬手想要把亚特博尔格的脸扳过来，没想到手却落了空。
身体能自由活动的亚特博尔格，不会被这两个鲛人拿捏住。
天清沉思片刻，有些迟疑地开口：“我们……就是那所谓的挑战？”
亚特博尔格实话实说：“还不确定。”
“难、难道这也在你的计划之中吗？！”天雅似乎是想明白了什么，无比震惊地看向莫歇，“我就说，以你的力量不可能那么容易被抓住，原来是想趁机混进来，好除掉我们啊！”
莫歇哑然失笑，“你真的很聪明，天雅公主。”
天雅愣了一下，竟表现得有些羞赧，低下头扭捏道：“啊？是吗？诶嘿嘿……就算你夸我，我也不会高兴啦！”
“既然我们已经知道了关于神的事情，就暂时不用带他走了。”天清很想装作不认识她的样子，神情复杂地说，“现在可以放我们出去吗？”
轰轰——！
莫歇刚想回答，整个监狱突然剧烈地晃动起来。
不同于刚才天雅造成的动静，这次就像是山洞坍塌、地表崩裂一般，势要让海水倒灌、天地翻覆。
“海兽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袭击？”
“快去找兴炙将军！”
天清和天雅对视一眼，摆动着尾巴就要离开监狱。
“我们也一起去。”巫力藤蔓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他们猛地撞上一堵透明的墙，直接被弹了回来。
天雅捂着通红的鼻子，气恼地大喊：“你做什么？！我们现在没空搭理你！”
“海兽来袭，我们必须去参战！”天清手里凭空出现一根枪形武器，携着耀眼银光刺入藤蔓中，想要打通道路。
莫歇看向亚特博尔格，“侯爵。”海兽也有可能被黑色的力量影响，正好借此机会确定挑战的内容。
亚特博尔格微微颔首，“嗯。”
征得同意后，莫歇手指微动，之前环绕在亚特博尔格身边的那颗玲珑珠飞到石栏前，绘出一个简单的术阵。
紧接着，术阵爆发出强烈的力量波动，甚至有一瞬间盖过了地面的晃动。
轰轰——！
在天清和天雅震惊的目光中，莫歇轻轻拂去肩上的碎石粒，漂浮到他们面前，微笑着说：“我们也想出一份力。”
天清愣愣地点头，“哦……”
天雅紧抿双唇，忍不住吞咽唾液，“我承认我刚才说话的声音有点大。”
他们的记性真的很糟糕，竟然这么快就忘记了，这个巫师可以轻而易举地粉碎镇海石，还能把他们的鳞片给取出来。
与其让他们待在监牢里，还不如把他们带在身边，也好免去看管不力的罪责。
“那就麻烦你们了。”
“麻烦你们了。”
迫于压力，高贵的鲛人低下了头颅，表现得乖巧懂事，礼貌顺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