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楚帝轻哼一声，“你又怎知他等不愿？”
“想来，陛下定是未曾问过吧，孤倒是闲来无事，替陛下问了一句，陛下不妨看看。”
说罢，宁云逍便拿出一叠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册子递给了南楚帝。
南楚帝皱着眉接过册子，翻开册子的第一页，脸色便瞬间惨白，他瞪大了眼，仿佛要把这些册子瞪出个洞来似的。
颤抖着手，却迟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宁云逍交到南楚帝手里的，不是旁的，而是一份写满了南楚大臣姓名、按满了指纹的降书。
不管宁云逍是以怎样的手段办到的，这都意味着，即便南楚帝硬着头皮不认罪，选择再次开战，也将面临无人可用的窘境。
战场上，没有战士愿意为他抛头颅洒热血，朝堂上，也无人愿为他摇旗呐喊。
如此，难道让他一个孤家寡人自己去打仗不成？！
“宁云逍，你卑劣！”南楚帝厉声骂道。
宁云逍却并不还嘴，只淡定回应。
“陛下，人心向背，非一日之寒。若非殿下过往所为，凉了南楚将士与百姓的心，陛下如今又如何会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
南楚帝紧紧握着手中的册子，脸色由青转白，再转为一片死灰。
帐外，风卷残云，天空仿佛蒙上了一层厚重的纱幔，让本就昏黄的月光更是难觅踪迹。
到底是惯会权衡利弊的帝王，南楚帝深吸了口气，慢慢将内心的激荡平复下来，随即开了口。
“太子殿下既准备得如此细致，想必对南楚新任的国君也已有人选了吧？”
宁云逍毫不掩饰，“孤以为，昭华公主的胞弟，胥皇后嫡出的皇次子，您亲自废黜的废太子江泊铉，仁慈悲悯，有治国之才，堪当大任。”
宁云逍此话一出，江璃戈也跟着一愣，她只知宁云逍要让南楚帝退位让贤。
却不知宁云逍已有了新帝的人选，更不知晓，宁云逍择定的新帝，竟是自己的胞弟江泊铉！
而一侧，南楚帝喃喃自语地念叨了遍江泊铉的名字，而后看了江璃戈眼，苦笑道。
“殿下为了我们璃戈，还真是深谋远虑啊。”
宁云逍倒是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偏心，答道。
“江泊铉殿下德才兼备，确为不二人选，至于旁的考量，孤也不否认。若要如此说的话，陛下应当庆幸您为阿璃的生父，否则孤的手段断不会如此绵软。”
南楚帝沉默了片刻，缓缓看向了江璃戈，“璃戈，朕再问你最后一遍，此事你也赞同？”
江璃戈望着南楚帝的脸，心中五味杂陈。
纵使，南楚帝再多的过错，但终究是她血脉相连的父亲。
别人可以指责、辱骂他，但她，不可以。
但国家兴亡，百姓安危，又岂能因私情而误？
她的选择关乎南楚的未来，亦是她惯常坚守的正义。
思及于此，江璃戈徐步行至南楚帝跟前，屈身跪下，重重叩首，额头触地，发出沉闷的声响，声音温柔而坚定。
“父皇，儿臣斗胆，为南楚的未来，为万民的福祉，恭请父皇退位让贤，以安民心，定国本。”
南楚帝沉默了片刻，深知自己已无力回天，与其负隅顽抗，不如顺应时势，给自己留下一丝颜面。
随即长叹一声，声音中满是苍凉与无奈，缓声道。
“罢了，罢了！朕这一生，或许真是错了太多！此番，便依你们的意思，传位于泊铉。只是此事重大，总也不能潦草为之。议合之事，大抵也是要走个过场的，既如此，不如将议合后的会盟大典与禅位大典同时举行。这样，彼此都能留个体面。璃戈，你说呢？”
南楚帝直接问了江璃戈，而非宁云逍，打的就是亲情牌。
江璃戈此番对南楚帝本就心中有愧，南楚帝既已答应禅位一事，她自然也不会再提要求，垂首应道。
“父皇思虑周全，自是极好的。”
“那此事便这般定了。”
南楚帝一锤定音，刚要结束这个话题，就听宁云逍适时接过了话头。
“陛下能如此深明大义，实乃百姓之福。望苏不才，亦愿为两国和平略尽绵薄之力，协助贵国筹备两大典礼，确保一切顺利进行。”
宁云逍这话说得客气，说是“协助”，何尝又不是一种“监督”呢。
“也好。”
这一点南楚帝心头一清二楚，却也深知自己已是无力再掌控，只得缓缓点头应了下来。
应罢看着眼前这对金童玉女，便越发觉得膈应，挥手道。
“夜深了，朕便不留你们了。”
江璃戈与宁云逍相视一眼，缓缓起身向南楚帝行了一礼，随后转身出了南楚帝的营帐。
两人并肩走在回程的路上，江璃戈抬首看着已不如先前明亮的月，缓缓叹了口气道。
“云逍，今日之事，还得谢谢你。没有你，恐怕不会如此顺利。”
宁云逍轻轻一笑，一双好看的眼睛在月光下更显柔和，“你我之间，何须言谢？你的心愿，便是我之使命。况且，这不仅是你的事，更是关乎两国百姓的福祉，我本也该管的。”
说至此处，宁云逍还顺带问了句。
“对了，你们南楚这类大典可有什么特别的仪式？我既答应了要协助大典举行，总也该提前了解一二才是。”
“特别？南楚风俗上与盛凌并无甚不同，尤其是这种重要的大典上，无非是祭祀舞之类的传统，再就是……”
宁云逍这么一问，江璃戈才冷不丁地想起一桩重要之事来，本已放松的心情瞬间紧绷起来。
“遭了！”
宁云逍一愣，“怎么了？”
“我的生辰玉！”
“生辰玉？”宁云逍道，“可是你出生时那块儿？”
“正是！”江璃戈着急地解释道，“我与泊铉皆是嫡出一脉，按照规矩我们各有持有一块生辰玉，以代表嫡出身份。南楚重视嫡出血脉，日后无论何人登基，都需嫡系皇亲持生辰玉开启大典，以表祝福。若登基之人同为嫡系，则需嫡系玉佩合二为一，以昭告天地和祖宗，表皇族正统，天下归一。可我的生辰玉却在盛凌时遗失，若找不到它，泊铉的登基大典便无法圆满完成。怎么办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