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此。
李宣沉默了下来,肃然来回踱步,若有思虑的样子,一时并未就此表态。
马为先三人对望了一眼,心中皆有默契的神色。
这时候传来皇帝即将用兵的消息,冷静甄别起来...其实兵锋所指的对象并不多。
不必深思,却也能想出个大概。
顿了顿后,马为先率先打破静默,道:“时至今日,赵彻已经算相对坐稳了皇位,朝中大部安宁,并无乱事。与西楚接壤的四国,能遣使来京赴会,便也说明他们对赵彻并无敌意。”
“至少,明面上没有太大的敌意。这个时候他却突然想用兵,那无疑就是想对付咱们。除了平洲之外,各大州郡都相安无事,何须用兵?”
“大帅以为呢?而若赵彻真有对平洲用兵的想法,咱们得尽早准备。”
李宣看了他一眼,摆手示意稍安勿躁之后。
却是转向王二棒,问道:“玥儿信中可有明言,赵彻接见的都是哪里的武将?可有具体名册,集合兵力多少,配备多少辎重,是要闪电作战,还是长期围困驻守?”
王二棒想了想,回道:“五姑娘未有具体名册传来,她此时身在东宫深院,既受内廷监视,又要掩饰隐忍,所能探知到的消息...皆是赵太子转述。而赵太子未成气候,皇帝并没有对他透露太多。”
“不过五姑娘还是得到了一些内幕,就是不知真假。皇帝并没有刻意召见特地某个驻地的将领,而是朝中可以抽调的部将,都先后见了一遍。若想由此推断出他要兵指哪里,估计很难。”
“对了,骆春和崔玉阳昨日也被召见了,至今还没出宫。”
这话说完,李宣还未说话。
六麻子就接话道:“那就对了。赵彻将朝中可以抽点的兵力都清点了个遍,最后又见了骆春和崔玉阳,这还不是想对咱们平洲下手?此二人原本就是平洲的主官,对平洲相对了解,有他们领衔围剿平洲,事半功倍。”
“而在不动朝中原有布防的情况下,赵彻召见了诸多武将,便是想打闪电战,一举拿下平洲三县。趁着少帅不在大部军中,意图先斩后发,断我们后路!”
马为先也赞同道:“小六子这话值得采信,少帅,咱们不得不防啊。我们虽然将绑架赵太子的罪责嫁祸给了叶家,但赵彻并不昏庸,他定能猜到其中真相。而绑架他膝下的独子...单凭这点,他就不会对我们客气。”
李宣浅笑,却道:“不!我怎么觉得赵彻并不像要对平洲动手的样子?他若非昏庸至极,岂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用兵?”
马为先一愣,“怎么说?”
“第一,平洲尚且势弱,加上我们本部的几千兵马和新募集的新丁,也才不过万人。这些情报,以朝廷的眼线,赵彻不难得知。而与朝廷对比起来,我们实力悬殊。要攻下平洲,仅动用附近两州的守军就可平推,何须抽调八方部将?”
李宣正色道:“第二,赵紫薇刚刚开口求我做孩子他爹,赵彻刚下旨赐封我为驸马,这个时候若灭了我平洲,我必逆反!那赵紫薇的声誉还怎么保?他若不想保住赵紫薇的声誉,又何须妥协下旨?”
“而且盛会在即,为了得到四国的认可,彻底名正言顺的坐稳江山,他连叶平之这个明摆的奸臣都可滞后处理,不动杀机,缘何就容不下现在的平洲?这不合理!”
三人听了,不禁皱眉。
李宣所说,却也不无道理。
表象证明赵彻有对平洲染指的意图,但实则却也有待商榷。
马为先皱眉道:“那这皇帝老儿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他不打平洲,还能对谁用兵?不会是在早做准备,等盛会一过,便一鼓作气攻下平洲吧?”
李宣摇了摇头,沉声道:“我看...咱们无需做无谓的猜测,表象终究是表象,得有实质的证据表明朝廷已经起了杀心。否则一旦擅动,就会坏了我们在京都布下的棋局。”
“不过,也不得不防。”
说着话,他快速转身来到书桌前,提笔写下了一封密信。
寥寥数字,并不长。
交给六麻子时,却一本正经,严肃道:“此信绝密,务必让斥候亲自送达阿烛手中。告诉他,提前实验火铳和神武大炮,以备不测!另外,加紧招募兵员,尽快让虎威军满编。”
“以诸侯王的私兵编制,我军可募兵五万,务必快速达成!”
“二棒子,通知玥儿,再探内宫消息,我们要知道更多。”
“马叔,这几日加紧在公主府的布局,若赵彻真动杀机,关键时刻我要你不惜代价把赵紫薇安全带回平洲。她腹中有我的孩儿....”
三人当即应是。
同一时间。
御书房中,赵彻一脸深邃,手上拿着一封暗卫奏折,满是不悦的样子。
啪的一声摔在龙案上,目光冷冷扫过面前的十余名武官,肃然道:“好啊,很好!都看看这是什么!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这就是朕倚重的朝中大将,国之栋梁?”
“一介败退了十余年的前朝余孽,本以为已然销声匿迹,再无兴风作浪的本事。殊不知居然暗度陈仓,多年来派出细作,染指我朝中大臣,威逼利诱,无所不及。不仅有些地方守备要员被策反,某些细作甚至已经手握兵权。”
“就单说这个祁州副将明海,麾下领兵两万人,司职拱卫祁州八县,却与逆贼赵亦凡暗通款曲多年,二人往来之密信都能堆满朕的御书房了。而你...祁州刺史兼**兵,居然毫无所知。月前,居然还上书为其请功?”
“怎么?朕要是不多长点心眼,命大理寺暗查各部要员,岂非就让这厮登堂入室了?再过两年,就得让逆贼卷土重来,里应外合,踏平这个宫城吧?哼,你论责当诛九族!”
说着,他拍案而起,狠狠将桌上奏折砸到排在首位的一名将军身上。
那人便是祁州刺史,面上一颤间,赶忙跪倒在地,哆嗦道:“微臣疏于查漏,致使军中混入奸细,御下不严,让贼子上位,罪该万死。恳请陛下看在微臣多年忠心的份上,准臣即刻返回军中彻查,戴罪立功。”
“微臣自当竭尽全力揪出军中所有逆贼内应,将明海五马分尸...求陛下给个机会!”
赵彻目光如刀,冷斥道:“给你机会?哼,朕要是等你回去再收拾他们,估计以后怎么死都不懂!”
说完,便摆了摆手:“进来!”
话声刚落,御书房门就被打开,一队太监手持托盘走了进来。
但令人森寒的是,托盘上清一色放的竟是...人头。
十余名武官,包括祁州刺史在内回身一看,皆露出惊骇之色,接着便开始痛心哭喊起来。
“啊?娘子?你怎么...”
“儿啊...”
“爹...”
“二弟三弟,你们...”
“义父...”
托盘上的人头,全是一众武官的亲眷。
其中一名武官涕零转身道:“陛下这是何意?吾等虽有疏漏,但多年亦有功勋,罪不及家人,为何要...”
话没说完,赵彻就怒斥:“闭嘴!”
而后甩袖转身,背过去身去。
身侧的掌印监元海会意,当即展开手中的一份卷宗,大声朗读起被杀之人的罪状。
半刻钟后,等罪状宣读完毕,一众武官也都惶恐沉默下来,再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被杀之人经大理寺暗卫彻查,已被确认与前朝太子赵亦凡有私下勾结,且由来已久,俨然变成了对方的暗桩。
多年来借以是各部武官的亲眷关系,没少刺探情报,与逆贼私相授受,泄露朝廷军机。
赵亦凡渗透西楚朝廷,竟从各地武官的家眷开始腐化。
元海缓缓收起卷宗,发声道:“诸位大人不说话,估计是意识到朝廷并无妄自武断,妄杀好人。至于谁想看实证的,可随慕容大人去大理寺调阅!尔等御下不严,致使逆贼有机可乘,家眷逆反而尚不自知,乃为渎职失察。”
“按律,当革职同罪,斩立决。却还有脸反问陛下因何不问而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