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张元宝的车队离东城门只剩二里路时,河边突然冲出一队黑衣大汉。
他们从蓟县沿途押运丁全和两个萧军过来,还未曾遇过意外。随队军士严阵以待,可那群来路不明的黑衣人异常凶悍,他们护着囚车难顾首尾,渐渐陷入被动。
张元宝见形势不妙,掩护一名属下冲出重围,舍命跑到东城门外高声求助。
“虎翼军押送人犯进京,城外遭遇劫匪,还请城门禁军出手相助!”
半晌过后,城楼上才走下来一位守城兵士,皱着眉看了看城外。
“今日实在不巧,方才东市金铺发生劫案,京兆府尹沈大人亲自派人来调兵。校尉大人亲率守城兵士赶过去了。待办差回营,在下一定禀告。”
“这……事出紧急。此人犯不可有失,还望官爷想想办法。”
守城兵士有些不耐烦:“不是在下不帮忙,在下守城职责所在。校尉不在,我等不敢擅离职守。虎翼军大营就在城郊,兄弟何不速速报与谢大将军调兵增援?”
从城东再赶去虎翼军大营还要半个时辰,况且中途还有黑衣人,再折返回去无异于送死。报信的士兵见守城兵士已经转身离去,心知再求也是无望,只得咬咬牙跑回去向张元宝回禀。
谢珩听了不由得紧握双拳,青筯突起:“是沈如松!他是怎么知道丁全被押送进京的?既然守城禁军不帮忙,那天苍怎么又赶过去了?”
“属下正与那伙黑衣人拼死一搏,天苍侍卫带着四个人就赶过来了,属下这才捡回一条命。他问我是不是张元宝,然后说他是将军的侍卫,命属下即刻去永康侯府,求侯爷速速带我入宫给将军解围。”
“他怎知我在宫中有事?”
一旁的永康侯咳了两声:“早上殿前司指挥使周放派人来府中报信,说你今日朝会被上官清弹劾通敌,罪名非同小可。我正打算进宫面圣,儿媳就来了。我劝她稍安勿躁,待我进宫看看再说。她坐了一会儿便带着天苍回府了。许是他们经过东城门时恰好遇见了报信的人。”
惜云?谢珩心中涌起异样的感觉。上次琥珀的事以后,她就拒人于千里之外,可是她心里还是在意他的吧?
他沉吟片刻:“那丁全和那两个萧军俘虏呢?”
“天苍侍卫把我救出来后就接着与那群黑衣人搏斗,属下看见囚车已被他们打开,丁全和那两个萧军都被黑衣人救走了。天苍侍卫掩护属下逃走,后面的事属下就不知道了。”
“你可见到夫人了?”
“没有。”张元宝迟疑地摇摇头,“不过天苍侍卫是赶着一驾马车来的。马车停在一边。”
谢珩一听立刻翻身上马,回头嘱咐张元宝:“你替我送父亲回府,然后回将军府等我。我去城东看看。”
以天苍的身手,想要一个人全身而退并不难。但惜云若是和他在一起,难保不会有什么意外
悬着一颗心,一人一马风驰电掣地出了东城门。护城河边还残留着激烈的打斗痕迹,被破开的囚车停在原地,地上仍有血迹。他驰回东城门,叫出方才的守城校尉。
“你们好大的胆子,虎翼军办差遇险,你等竟然袖手旁观?”
守城校尉浑身抖如筛糠:“谢大将军明察,不是在下推诿,实在是今日一早就有人劫金铺,沈大人把守城兵士尽数抽调走了。属下率兵赶过去时,人都跑光了。”
谢珩心中一动:“怎么这么巧?哪家金铺被劫了?”
“是东市的金缕阁。沈大人亲自来要人,在下得罪不起啊。”
又是金缕阁?他们消息居然这么快?张元宝押运丁全回京的消息一直严格保密,为何快入京时却走漏了风声?
谢珩一拉缰绳,一刻不停地往大将军府奔去。一路上,她成亲那日委屈落泪的样子、被高玉书和沈秀莲欺辱的样子、中毒命悬一线的样子,轮番在眼前打转。他心如刀绞。
好像她自从嫁给他,就没过过安稳日子。上次他刚刚发誓要好好保护她,这次她竟然又被卷进了自己的麻烦事。
他心中七上八下,脑中设想了无数种可能,背后的一层里衣被冷汗浸湿又吹干了。一到将军府大门,大喊一声开门,他就急不可待地骑着马直冲了进去。
“夫人呢?”他停在正堂门口,翻身下马。
话音未落,厅内却飘出一阵清脆的笑声。
“张大哥,你这两日就住在将军府养伤吧。我们都想听你讲讲北境的新鲜事。”
“承蒙夫人错爱,小的求之不得。没想到和将军夫人还是同乡。小的落草为寇前在天桥杂耍卖艺为生,若非将军提携也不会有今日。夫人若是不嫌弃,小的样样都能来上几招。”
“那太好了。小姐五年没回过北境,想念得紧。张大哥这趟来得真是时候,小姐好久没这么高兴过了。”
张大哥?谢珩眸色微暗。
一道狭长的阴影堵在门口,让厅内的光线都暗了几分。惜云扭头一看,谢珩满头大汗,脸上各色表情变幻像是开了杂货铺,担忧、惊愕、还有一丝酸意。
“将军你回来了?方才听张都尉说了今日宫中之事,太惊险了。幸亏父亲到得及时。”惜云惊喜地站起身来。
看着她扬起的笑脸,谢珩收起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不管怎么样,悬了一路的心啪的一声落回了原地。
“今日幸亏你让天苍去救了张元宝。你们在城东没事吧?”
“没事。有天苍在呢。只是可惜让那些人跑了。”
张元宝那张嘴像抹了蜜:“将军方才担心夫人,马不停蹄地赶去了城东。没想到夫人福人自有天相,早就回府了。这下将军可放心了。”
谢珩朝他一瞪眼睛:“让你一回将军府就去上药,还要追查那几个人犯的下落,你倒净记着耍嘴皮子了。”
“倒把这事给忘了。”惜云连忙抢着吩咐寒霜,“你带张都尉去客房,亲自给他上药吧。”
等到张元宝出了房间,惜云一转头,却见谢珩正双臂抱拳看着她,语气阴沉沉的。
“今日他乡遇故知,夫人好像心情很好。不如我把张元宝留在京城吧。”
惜云无可无不可地轻笑:“这人是挺有趣,很久没遇到从北境来的人了。若是叶琉璃看见他,一定也会乐得合不拢嘴。”
她今日确实心情很好,不过不是因为张元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