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个问号萦绕在谢珩的脑中,他失魂落魄地走进将军府。
天青迎面走来,低声禀报:“将军,丁全承认了!”
谢珩眼中恢复了清明,带他进了书房。
“丁全怎么说的?”
“他说是上官清的命令。那丢失的五十匹马,包括二十匹种马,都是上官清在定州牧场亲自选定的。因为从定州去蓟县必经大尖山,上官清命他晚上扎营时将那五十匹马悄悄交给他派来的人。其他的一百匹再继续押往蓟县。”
“这五十匹马是要跟谁交易?”
“丁全确实不知。上官清只让他领命而行。他猜想是上官清私下卖给民间马商又赚了一笔。这种事以前也有过,所以他没放在心上。”
“若是如此倒不足为虑。可为什么里面偏偏还有二十匹种马?”
“许是因为上等种马卖的价钱更高?”
谢珩微皱眉头,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踏实,半晌才开口:“张元宝在京中的差事都办完了吧?”
天青点了点头:“定州的人证物证都已入京归档,只等陛下圣裁,此案便可了结了。张元宝刚刚受封了都尉,这两日忙着在兵部把他那支队伍正式入籍兵册。”
“那就好,他也该回定州了。你回去告诉张元宝,今晚我在花月楼给他摆宴庆功饯行,顺便交代他一些事。”
天青领命准备回军营,却见谢珩心事重重地用手肘支着下巴,没有让他走的意思。
“将军还有什么吩咐?”
谢珩迟疑地抬头看他,声音有些许干涩:“天青,我……是不是有醉酒后胡说八道的毛病?”
天青愣住了,挠了挠头:“醉酒后谁都是如此。将军,这也不叫毛病。”
谢珩苦笑一声:“看来确实如此了。那我醉酒后说过最荒唐的话是什么?”
天青打量着他的眼神,有些犹豫:“将军真想知道?那都是从前的事了,不值一提。”
“你说说看,我想知道。”
“将军以前每晚在花月楼醉酒后,几乎搂着每个姑娘都说要娶她们进门。不过成亲后就没有过了。”
“哈哈哈哈。看来我从前真是个混蛋。”谢珩低着头捂脸大笑,却看不清表情,“这种话不会有姑娘当真吧?”
“将军说的是。不过,有一个人当真了。她一直在等将军。”
笑声戛然而止。谢珩愕然抬起头,刚好捕捉到天青眼中一闪而过的悲伤。
他死死盯着天青的眼睛,天青却垂下了头,声音中没有一丝波澜:“将军若是没有别的吩咐,属下这就回军营通知张元宝。”
“天青,我今晚会跟她说清楚。”
天青打开门的瞬间,听见身后幽幽传来这句话,脚步一顿,全身一僵。
谢珩迈出书房往后院走去。惜云这个时候应该是在和天苍练剑。当初她说要学功夫,他没当回事,她却一直坚持到了现在。
练武场上一阵铿铿锵锵的脆响,两把银剑舞出了剑花。他已经很久没陪她练过剑了,没想到她如今已经可以和天苍过上十几招。
惜云脸上红扑扑的,一招一式间隐隐有他的影子。他颇有几分自得地双手抱拳站在墙角看,嘴角不知不觉往上扬,终于抑制不住手痒飞身跃到了练武场上。
天苍立刻收了剑势退了下去。谢珩和惜云面对面站着,墨黑深邃的眼睛像是透过眼前的她看到了七年前芭蕉叶下那对亮晶晶的眸子。他面如平湖,心中早已惊雷阵阵。没错,就是她!
怪不得回门那日,他初次见到惜云被沈秀莲欺负后躲在假山中哭泣的模样,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老天爷真是爱开玩笑,偏偏让他那年与她擦身而过,又在七年后把她送到自己身边。可为什么又要让她再次离开自己?
他参不透天机,唯一能做的就是牢牢抓住现在。
“没想到你进步神速,若是我再教你几招,恐怕天苍都不敢大意了。”
他笑着挑了一把剑迎上去。惜云也毫不客气地举剑挡来。绵密的剑风慢慢把两个人包裹在其中,可却没有一丝方才的凌厉之气。
四目相对时丝丝缕缕溢出的情意融在漫天飞舞的剑花中,身体和发丝偶尔的触碰都恍若在冰天雪地中涌出朵朵莲花。耳鬓厮磨,步步生香……
明明只是在舞剑,天苍不知为何看得有些脸红耳热,心中打鼓不知该走还是该留。
将军就是将军。他还是功夫太浅,见识太少,原来练剑还能练到这等境地。
幸亏寒霜跑过来禀报,把天苍从如坐针毡的境地中解救了出来。
“将军,夫人,上官府送信和喜帖过来了!”
惜云收了剑,擦着汗走了过来。皱着眉看了半晌,她把信和喜帖递了过去。
谢珩不解地抬眼:“高侍郎和上官锦玉七日后成亲?怎么这么突然?”
这次军马失窃案人赃俱获,高玉书居然没被牵连。余尚书招供时只字未提到他,只说派他去定州牧场公事公办,没有告知实情。他当时本就觉得蹊跷,只是并未把他放在眼里也未深究。可如今上官清还在牢中,他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娶锦玉?
惜云却并不吃惊,神色冷淡:“许是因为锦玉的肚子吧?”
上一世她和祖父被关进大牢后,沈秀莲的人来送他们上路,她才得知锦玉当时已经有了三个多月身孕,马上就要与高玉书成亲了。算算日子,她现在可能刚刚怀上。这一世她改变了军马失窃案的结局,竟把他们的婚事也提前了。
谢珩脸色微变,却又摇了摇头:“高玉书那等钻营取巧之人,就算因为有喜急着娶进门也不会赶在这个时候。陛下对上官清正在气头上,他却娶了上官清的女儿,不会更惹人怀疑吗?”
“那还能因为何事?总不能是因为他们两人情比金坚吧?”惜云嘲讽地扯了扯嘴角。
谢珩抬眼看她的神色,牵起她的手也笑了笑:“不用理会他们。我让张嬷嬷准备一份贺礼,七日后派人送过去就是了。这个时候,想必他们也不敢大肆操办。”
他知道惜云对高玉书早无情意,可这两人对她的伤害还在,去了免不得难受。
惜云却摇了摇头:“我想回去看看祖父。大伯父犯了事,祖父一定不好受。锦玉成亲总归是上官家的喜事,若是连我都不回去,外人闲言闲语,祖父一定更加伤怀。”
“那我到时候陪你走一趟,送完礼,看完祖父就走。”
惜云扬起笑脸点点头,谢珩却满眼的疼惜。脑海中浮现出高玉书那张小人得志、虚伪无耻的嘴脸,心里隐隐涌出一股疑虑和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