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珩今日一出大殿便有些心绪不宁,正要急着赶回去,却被兵部郑侍郎拉住了。
余尚书被关押在大牢,高玉书要避嫌,这几日又在家中准备亲事。兵部几乎所有事都压在了郑侍郎头上。他一个人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只能经常求谢珩帮忙。
郑侍郎盛意拳拳,兵部如今都是余尚书留下的烂摊子,谢珩无奈只有跟着他去了官署。这一忙便到了下午,天色都暗了。
他急急忙忙出了门,却一眼看见天苍骑着马赶过来。他心下一沉,一甩衣袍快步迎上去。
“你怎么来这儿了?出什么事了?”
天苍满头是汗,滚鞍下马:“将军,可找到您了。我去宫门口打听才问到您来了兵部。您赶紧去侯府,夫人出事了。”
谢珩心里砰砰乱跳,骑上马就往永康侯府狂奔。
还没踏进侯府厢房,他就听见寒霜抽抽搭搭的哭声,就像她在东城门中毒的那一天。他手脚发凉,猛地推开了房门。
谢老夫人和裕铃儿站在墙边惴惴不安,寒霜边哭边在床头忙活。吴太医居然也在,坐在床头的凳子上愁眉不展。
“怎么回事?”
他扒开人群来到床边,就看见惜云苍白如纸的脸,探手一摸全身冰凉。
“快说,怎么回事?”他又朝着身后嘶吼,五内俱焚。房中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最后还是吴太医一言难尽地开了口:“大将军,裕小姐给夫人用了半个时辰的驼铃。老夫上次就嘱咐过,万万不可再刺激夫人毒发。方才老夫把过脉,夫人体内毒性又增加了一倍,现在已昏迷了大半日还未醒。”
谢珩猛地看向墙边的裕铃儿。眼刀若是变成利箭,早已将她射得千疮百孔。裕铃儿打了个寒战,往谢老夫人身后缩。
“珩儿,你别冲动。先让吴太医施针。”
谢珩把目光收回床上,坐在床沿,紧紧握住她的手,声音冷得像数九天的北风:“你的账一会儿再算。今日若是惜云有事,我让你陪葬。”
裕铃儿惊恐地看了一眼谢老夫人,两个人同时打了个哆嗦。
半晌,吴太医施完针开了药,一看屋内山雨欲来之势,连忙嘱咐了几句便要开溜。
“夫人此次毒发之势太猛,恐怕要多些时间才能彻底清醒。汤药一定要依时进服,切不可大意。还有万万不可再受刺激了。下次若是再犯,不知道会是个什么结果。”
吴太医一走,谢老夫人屏退下人,小心翼翼地上前:“珩儿,娘有要紧的话跟你说。”
“娘先等一会儿。待我料理完她的事。”
话音刚落,一只铁钳般的大手如疾风般落在裕铃儿的颈间。谢珩手上青筯暴起,用力掐住了她的喉咙,眼神阴森可怖,像是头要吃人的恶狼。
裕铃儿的脸被憋得通红,她还从未见过他这副样子,吓得大哭:“珩哥哥,表姨,救我!”
“我就不该对你仁慈,把你这个祸根留在京城。她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如此害她?”
裕铃儿拼命挣扎:“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就是试了试那个驼铃。谁知道她听了几声铃响就不行了,只怪她身子太弱……”
谢老夫人也急忙拉住他:“珩儿,是娘想知道惜云这个身子到底如何,就让铃儿试了试。我们不知道她会有这么大反应。你别怪铃儿。”
谢珩瞳孔猛地放大:“娘,你也有份儿?你们知不知道这个驼铃对她意味着什么?沈秀莲和高玉书就是用这驼铃控制她,让她惟命是从。你们这是要她的命啊!”
“珩儿,若不是你一直瞒着我们,我怎会出此下策?她那个萧国的娘还活着,你还想护她到几时?你不怕满门抄斩吗?”
谢珩不可置信地后退一步,声音发涩:“你们……居然借那毒药逼问她。娘,你怎么也跟裕铃儿一样糊涂?”
“珩哥哥,她刚才自己亲口招认,她娘就要来接她了。趁着还未东窗事发,你赶紧休了她,要不然你和永康侯府都有灭顶之灾啊。”
谢珩眼眸倏然变冷:“既然你知道了此事,那今日我便留不得你了。回头我亲自向裕堡主请罪吧。”
手中力道又增加了几分,裕铃儿的脖颈淤青,脸色惊恐,快要喘不过气来。谢珩眼中溢出的杀机千真万确。
谢老夫人拼命扯着他的胳膊:“珩儿,你疯了?你早都知道,还想为她杀了铃儿不成?你是被她迷了心窍吗?”
他心痛如刀绞,是他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他还大言不惭地让她放心,万事都有他顶着。可转眼间她就遭了毒手,还是被自己的亲娘谋算的。
这些年她在京城活得有多艰难?所有人要么想利用她,要么想她死。她的身边全是明枪暗箭,难怪她活得谨小慎微,瞻前顾后。是他太大意了。
他眼眸猩红:“娘,儿子这辈子只有她一个夫人,早已发誓不再让任何人伤害她。”
谢老夫人一眼看出他已理智尽失,不敢再刺激他,只能软语相劝:“珩儿,你先把铃儿放开。你若是真杀了她,裕堡主和裕副将那儿怎么交代?铃儿知道轻重,不会向任何人透露的。此事我们再从长计议好不好?”
谢珩紧抿着唇,手中却不再使劲。谢老夫人又安抚了半天,他总算是把人放开了。裕铃儿瘫倒在地,不停地咳嗽。
“明日我就写信给你爹,让他派人进京接你回去。回去之后,你把这些事忘得干干净净。”
“珩哥哥,你又要赶我走?”裕铃儿不甘心,“上官惜云不能做你的夫人。我……”
“闭嘴!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指手划脚。”谢珩嫌恶地伸出手,“把那个驼铃交出来!”
裕铃儿不情不愿地把驼铃递过去,哭着扑向谢老夫人。谢老夫人使了个眼色,她委屈地闭上了嘴。
不一会儿,寒霜把药端进来了,眼角还有泪痕:“将军,今日您一出门,小姐就被请到了侯府,早上的药都没吃。”
谢珩心中又是一滞,双拳紧握,眼神犀利如刀射向裕铃儿。她们就是算好了他出门的时间才对惜云下手。
“珩儿,你先冷静一下。给惜云把药吃了。今日你们就歇在这儿吧,等明日惜云醒了再说。”
谢珩没有回头,只是冷冷地说:“不必了。歇一会儿我们就回去。把她放在这儿我不放心。”
谢老夫人心头一刺,强压住心头的怒火没有开口。
谢珩端着药碗,小心地用调羹把药吹凉喂进她嘴里,可药汁全都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他拧着眉头,自己含着一口药,抱起她的头,旁若无人地覆上她的唇把药渡了进去。
裕铃儿全身一震,脸色惨白,指尖掐着掌心。谢老夫人也目瞪口呆,别过了脸。她扯了扯裕铃儿的衣角,把她拉到了房外。
“铃儿,你都看见了。珩儿现在心里只有她,看来不会轻易放她走的。珩儿这个脾气吃软不吃硬,咱们得想别的办法才行。”
“表姨,我早就说珩哥哥被这妖女迷了心智。幸亏咱们今日套出了实情。您别急,等珩哥哥过了气头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