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夫人两日都没出过房门,只有寒霜红着脸进进出出。第三日,将军府的昼夜终于重新调回来了。下人们也松了口气,经过主院时不用再踮着脚小心走路干活了。
惜云的眉眼仍有些恹恹欲睡,瓷白的小脸却如红梅吐芳,显出一种慵懒的风情。
寒霜趁着她在房中喝药的功夫连忙禀报:“明日就是大小姐成亲的日子了。方才大夫人派人来将军府送信,说是今日上官家要去高家铺房,然后在家中吃最后一餐出阁宴。问小姐能不能回去添个福?”
还没等她答话,门口就传来谢珩冷冷的声音:“添什么福?他们受不起!就说夫人没空,明日我陪夫人回去一趟就行了。”
惜云抬眸,脸上漾出浅笑:“照将军说的回话吧。”
寒霜低下头退了出去。惜云帮他换下衣服挂在衣珩上,整个人就从背后被拦腰环住了。
“睡好了吗?再去床上歇会儿吧。”颈窝处呼吸急促,“每日早朝太难熬了,脑子里全是你,连陛下在说什么都没听见,差点出了洋相。”
惜云噗嗤笑了:“你若是再这样不知节制,别人就该骂我红颜祸水了。”
“管别人做什么?谁让咱们的洞房花烛夜忍了这么久?我只担心你的身子受不住。”
谢珩从桌上拿过来一个小小的瓷瓶:“张嬷嬷给的药膏有用吧?来,我再给你上一次药。”
惜云面红耳赤地推开他:“不用了。你放在那儿,我自己来吧。”
这个狗男人脸皮厚得像城墙,脑子里不知道装着多少骗人的花招。这两日被他哄骗了几回,她就是再傻也明白他想做什么了。
谢珩却不由分说把她抱上床,一张脸严肃认真地训道:“你自己怎么上药?张嬷嬷说,这药连涂三日就好了。你别瞎想,张嬷嬷刚才特意给了我这个,又干净又好用。”
惜云半信半疑地看向他手中一根光滑的小玉棒:“真的吗?”
谢珩敛眉点头,手已经灵活地将玉棒裹上药膏,掀起了她的裙摆。
沁凉的玉棒加重了药膏的清凉,惜云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谢珩在床沿正襟危坐,一丝不苟地给她上药,神色端正,心无杂念。她不由得疑心自己这次冤枉了他。
“涂好了吗?”
谢珩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唔,快了。”
绷紧的身体刚放松,惜云就瞥见谢珩脸上裂出熟悉的坏笑,预感大事不妙。他的嘴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落了下来。
惜云暗恨又着了他的道,刚想骂他无耻,全身已经软了。
“书上说,上了药再抹匀,效果更好。”湿热的气息吐在她耳边,高大的身子把她牢牢锁住。
到了夜里,惜云怕明日被人看出端倪惹笑话,几乎把这段时日学会的功夫全都使了出来,谢珩才不再胡闹,总算睡了一夜好觉。
第二日出发去上官府之前,谢珩看着镜中灼灼生辉的脸,握着她的手心荡神怡。
“惜云,不用打扮了,到时候都没人瞧新娘子了。”
寒霜在一边强忍着笑梳头。
谢珩摇摇头将她髻上的翠蝶金步摇拔了下来:“这个太招摇,换个素净点的。”
他看了一眼她腕子上的青玉镯又说:“我记得你娘那根青玉簪跟这镯子正好相配,怎么不见你戴?”
惜云怔了怔,有些心虚地低下头:“那个是我娘留给我唯一的东西,我收起来怕弄丢了。”
谢珩点点头在妆奁中一阵划拉,翻了一根纹饰简单的银簪递了过去:“这个好,跟我送你的那根剑簪也配。”
惜云翻了翻眼皮:“照你这么说,我今后出门是不是得布衣荆钗?你也不怕丢了将军府的面子?”
“你就是将军府最大的面子!”谢珩笑嘻嘻地凑过来,旁若无人地搂着她亲了一下额头。惜云和寒霜同时红了脸。
……
马车驶进上官府的巷子,却看不出一丝喜气,只有大门匾额上孤零零地绕了一圈红绸。
上官府是大梁的百年世家,上官瑞又是先帝的左相,门庭显赫。照理说,上官府嫡长女出嫁,整条街早该是百里红妆,敲锣打鼓的盛况,可如今上官清犯事,上官锦鸿怕触怒龙颜也老老实实地待在北境,上官府嫁女竟落得如斯田地。
惜云叹了口气:“祖父只怕是心里不好受。大伯父精明一世,却贪得无厌走上这条歪路,上官府从此怕是要败落了。”
谢珩皱眉摇头:“上官清恐怕不光是图财。我总觉得此案审得过于顺利,上官清太配合,高玉书还片叶不沾身。心里总有些不踏实。”
惜云心里有些惘然。上一世,谢珩此时正被陛下训斥禁足,大伯父他们则在府中欢庆摆宴。她没有关心过谢珩一句,反倒借故跑回娘家见高玉书。这一世,还好救下了谢珩。
她满含愧疚地靠在谢珩身上:“只要你没事就好。大伯父罪有应得,但愿祖父能放宽心,长命百岁,我就别无他求了。”
谢珩眉眼缱绻地揽上她的腰:“你可别现在招惹我,我怕我把持不住。”
惜云惊得直起身瞪了他一眼,心中的伤感荡然无存。这人自从开了荤,这张嘴就像是开闸的洪水,越发百无禁忌,厚颜无耻了。
两人进了门,沈秀清打了个招呼便进去了。整个宅子没了往日的生气,现出一丝颓败之相。
他们轻轻敲开上官瑞的房门,发现他独自坐在茶案前,竟然自己在和自己下棋。远远看着,身影已然有些佝偻。
“你们来了?”他浑浊的眼中闪出一丝光。
“祖父,一会儿迎亲的队伍就要上门了。我帮您换件衣裳吧。”惜云忍着眼中的泪意。
上官瑞摆了摆手:“年纪大了喜静,一会儿我带锦玉拜完祠堂就回房了,你们年轻人帮着张罗吧。”
谢珩宽慰他:“祖父,您也不必太过伤怀。虽然上官大人犯了事,可陛下功过分明,没有牵连上官家其他人,也是顾念您往日的功勋。”
上官瑞挤出一丝虚弱的笑容:“我明白。这把年纪凑不动热闹了,省得给你们扫兴。今日你来了正好,陪我聊几句。惜云去看看前面有什么要张罗的吧?”
惜云明白祖父有话要说,会意地出了门。谢珩连忙向天苍使了个眼色。从那日永康侯府的事之后,他就严令天苍,不管何人接近,他都必须寸步不离。
房门关上后,上官瑞的脸色就沉了下来:“你父亲昨日来找过我。惜云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谢珩吃了一惊,这事没有任何人告诉他。久病在床的父亲都惊动了。
“难道父亲也让您劝我赶惜云走?”
“你父亲不会那么绝情。只是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不找我商量?”
“这事没什么可商量的。我跟母亲都说过了。惜云既然嫁给了我,就一辈子是我的夫人。我已经决定开春后就带惜云回北境,永不回京。只是怕母亲太激动,还没告诉她。”
上官瑞愣愣地盯了他半晌,长叹一声:“没想到,你也走上了逸儿的老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