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珩笑了笑,又端起一杯酒,扫视一圈:“我不日就要离京,这是我最后一次来花月楼。今日就算是跟各位辞行了。”
姑娘们面面相觑,感慨唏嘘地陪他喝了一杯,等着听他下面的话。
第三杯酒,他却倒了两杯。走到落梅面前。
所有人的眼光刷刷转到他们两人身上。房中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从前有人说,这花月楼迟早有一人要进将军府。你们说对了,我打算带落梅走。这也是永康侯府的意思。”
柳卿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一双黑沉的眼睛如铁钩般死死盯着他。
谢珩却低头看着满脸通红的落梅笑道:“你可愿意?”
他一手端着一杯酒,另一杯酒塞进她手中。落梅抬起晶亮的眸子,轻轻点了点头,跟他一饮而尽。
房中静了半晌才响起七嘴八舌的恭喜声。可是一看柳卿那张面无血色的脸,姑娘们一会儿便识趣地借故离开了。
“将军,你就这么恨我吗?”柳卿的眼中只剩一片绝望的灰白色。
“不敢!”谢珩的脸色冷寒,“是谢某识人不清,这些年竟然没发现柳掌柜是个人才。这些年你在我身边做事真是委屈你了。”
柳卿冷笑:“你今日如此羞辱我,不就是为了上官惜云吗?我与将军相识六年多,可以为了将军去死,难道还敌不过她与你几个月的情份?”
“住嘴,你不配提她的名字!”谢珩勃然大怒,拍案而起,眼中透着嗜血的红,“你既然知道,就该明白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你居然还把手伸到了永康侯府和宫里。”
“将军,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她只会耽误你的前程,害你万劫不复。如今她都死了,你为何还要执迷不悟?”
柳卿泪流满面,不顾体面地爬到他面前,死死拽着他的袍角:“将军,从前你不是说我是最懂你的人吗?不过才几个月而已,我们不能再回到从前吗?”
谢珩冷若冰霜,一甩衣袍站了起来:“柳掌柜,我与你已无话可说。该带的人我也带了,还望你莫要再生事端,逼我做出更绝情的事。落梅我先带走了,明日派人拿银子来赎身。”
落梅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痛哭的柳卿,有些不忍,还是被谢珩拉走了。
上了马车,谢珩才叹了口气,语带歉疚:“对不起。此事匆忙之间实在无计可施,我才不得已拿你做挡箭牌。你放心,等到了北境,我会给你一笔银子,你带着你爹,想去哪儿都行。”
落梅笑了笑:“将军为奴家赎了身,还收留了我爹,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奴家能为将军分忧高兴还来不及呢。若是将军不嫌弃,奴家愿在将军身边为婢。我爹也愿意继续在将军府当花匠。”
谢珩沉吟片刻:“此事不急,你在路上和你爹慢慢商议。等到了北境再决定也不迟。”
两日后,谢珩便带着天字营的五百人先行离京了,天苍过几日再带大军去定州与他会合。
殿前司指挥使周放送走谢珩后便回了宫中复命。
“陛下,谢大将军已经走了。三日内便可抵达定州。”
怀庆帝掀了掀眼皮:“定州是太后祖籍。听说太后这几日夜间频频惊醒,心神不宁。一会儿你陪朕去看看。太后许是思乡了,让谢将军到定州后给太后寄些家乡特产回来。”
“是!“周放抬眸笑了笑,又禀道,“还有一件事。谢将军果真听从陛下的嘱咐,从花月楼带了个姑娘一起北上了。”
“哦?算他聪明。柳卿跟他走了?”
“不,是另一个姑娘。柳卿从昨夜起便闭门不出,卧病不起,听说要把花月楼卖了。”
怀庆帝愣了愣,旋即笑着摇了摇头:“他跟他老子不一样,跟上官逸也不一样。刀是把好刀,就是得小心用。”
谢珩一出京城便把五百人分成两半。他带着一百轻骑日夜兼程赶往定州,其他人在后面护送车马辎重。原本三日的行程,两日便可到达。
幸亏他寄给张元宝的第一封信已经提醒他小心检查叶琉璃的马队。张元宝昨日飞鸽传书说马队已经进城。他一定要赶在惜云穿过定州前截住他们。
他望眼欲穿,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飞到她身边,告诉她陛下已有议和之意。若是两国止战,她和她娘的身份就不再是障碍。谁也不能再把他们分开。
此时的定州城,张元宝正在好酒好菜地招待着叶琉璃的马队,凭借三寸不烂之舌把一群人哄得开怀大笑。
“大将军亲自来信交代过了,说叶掌柜跟他是至交。叶掌柜的货,不能出一点儿差错。过两日,我便亲自带人护送你们穿过大尖山。”
马队的杨镖师连声道谢:“张都尉客气了。只是这批货北境分号急等着用,咱们能不能明日便启程?”
张元宝眨了眨眼睛,叹了口气:“我也想早些走啊。下了几场大雪,山路不好走。大将军还交代了些军务,明日必须办妥。这样,我派人陪你们逛逛定州城,两日后立刻动身。”
杨镖师和众人对了个眼神,看着张元宝恳切的脸,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
天玄和方达在入城前便将马车交给了马队,他们两人带着惜云乔装打扮从另一个城门入了城,悄悄下榻在一家小旅馆,两日都没出门了。
方达在房中喝了一天闷酒,焦躁地在房中转圈儿:“咱们在京城做得天衣无缝,谢珩怎么还能生疑?若不是张先生来信,咱们混在马队里面就被他们抓个正着了。”
“谢珩一向狡猾多端,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天玄摇摇头,“这几日城门查验滴水不漏,咱们只有等着张元宝护送马队出城的空档,想个办法混出去了。”
“只有等杨镖师回来问问情况再说了。若是那个王八蛋发现云儿还活着就麻烦了。”
方达叹了口气,放下酒杯,转身去了隔壁房间看惜云。
“达哥哥,咱们什么时候能走啊?”她笑吟吟地迎了上来。
方达一见这张脸便忘了所有烦恼,借着酒意将她紧紧搂进怀中:“云儿,别着急。我们正在想办法。我也想早些回去,正式向你娘提亲。”
惜云有些不自在地轻轻挣开他:“达哥哥,我娘真的说过那话吗?”
一路上,方达不停地跟她讲起从小时候到现在的那些旧事,她都配合地听着。可她听到娘答应把她许配给方达的事,还是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