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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宫子羽通过第二关试炼的消息传到角宫,宫远徵也终于‘大病初愈’,乖乖地重新处理起手上事务来。

他执茶壶为宫尚角斟茶,今天宫远徵是为哥哥这些天的帮忙特意上门致谢的。

少年眉宇间盘踞多日的阴鸷融化了,自薛宝珠归来后,那株扎根骨髓的曼陀罗好像变成了向阳花,根植于内心的不安全感消散,正在爱意的滋养下肆意地舒展枝叶。

看着弟弟不再像之前那样只能卧床不起,宫尚角也松了口气。

此时听见宫子羽闯关成功的消息,两人脸上都没浮现出往日的厌恶。

宫尚角是因为有些欣慰他的成长,而宫远徵嘛...他单纯是因为心情太好,这些以往让他觉得非常严重的事情,此刻都变得不值一提。

宫尚角望了眼今日一直将尾巴翘的高高的弟弟,侧头问金复:【雾姬那边有什么异常吗?】

【雾姬夫人每天都呆在羽宫,初一、十五,她会去后山祠堂为老执刃念经,除此之外...】金复停顿了一下,【为了祛除伤口上的疤痕,她去拜访了一次上官浅姑娘,向她索要了一些金龙胆草。】

听到这个晦气的名字,宫远徵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要不是因为无锋,珠儿也不会和自己离散这么多年,此刻的他对无锋的厌恶已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他们说了什么?】宫远徵厉声问。

【就是一些普通的寒暄场面话。】

宫远徵猛然一拍案几:【那肯定是用了什么约定好的暗语!哥,你绝对不能对那个女人放松警惕。】

事实也的确如宫远徵所想,这两人对上了暗号,明白了彼此的任务都与后山的无量流火有关。

雾姬甚至在交谈中提出了一个更为棘手的要求——她想让上官浅杀了宫尚角。

宫尚角皱了一下眉,踱步沉思:【继续监视雾姬,随时禀报她的异常情况。】

金复点头应下。

此时,一个丫鬟端着盒子进来禀报:【公子,这是你吩咐的为上官姑娘准备的新装,请角公子过目。】

【不用了,送过去吧。】宫尚角挥了挥手。

等丫鬟和金复都离开后,宫远徵忍不住上下打量兄长轮廓锋利的侧脸,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有话就说吧。】

宫远徵气呼呼道:【凭什么——】

没等他说完,宫尚角又摆摆手:【还是别说了,话都写在脸上了。】

【我——哥!】他前脚刚让哥哥小心她,你后脚就对她这么好,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哥哥吗?

【哼。】宫远徵索性起身,有些气恼地甩袖而去,头上银铃叮当乱撞。

不就是新衣服嘛,他也要送!

宫远徵大步往角宫侧院走去,珠儿正在那里等他。

虽然现在已经被哄好了,但这段时间也成功的让他患上了分离焦虑和皮肤饥渴症,恨不得与她无时无刻黏在一起。

所以今天,他们也是一起来的。

可薛宝珠如今不想见到宫尚角,为了避免再生事端,干脆独自去了侧院的小花园里闲逛。

穿过九曲回廊时,宫远徵远远地就望见珠儿桃红裙裾的背影,她倚在湖心小亭的朱栏畔,手里捻着鱼食,广袖垂落处露出半截皓腕,腕间赫然系着他送的手镯。

那是他最近新打的首饰,可以存放毒药并发射暗器。

最关键的是,其内部设有专门的环扣,只要搭配上链子,就能和他左手上样式相同的手镯铐在一起。

没错,这是薛宝珠提出的代替方案。

似乎是因为坐得太久,她正打算站起身,沿着曲折蜿蜒的长廊走一走。

未等宫远徵展颜,一抹水蓝忽从月洞门转出。上官浅云鬓微斜,恰巧从转角处走过来,两人刚好碰上了面。

一红一蓝就这样相对而立。

真是冤家路窄!

宫远徵咬牙,担心那个女人又会耍什么手段,连忙加快脚步往那边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们。

上官浅的表情果然很不好看,头上的银色步摇随着冷笑轻轻颤动。

这也正常,世间有谁会喜欢面对令自己身体残缺的仇人?

不知她对着薛宝珠说了什么,上官浅接着便寸步不让地继续往前走,回廊不太宽阔,眼看着两人就要撞在一起。

可恶,他就知道上官浅又要来挑衅!

哥哥不在时她总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惯会暗中使绊。但若她以为珠儿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那就找错人...了?

出乎宫远徵意料的是,在外日常同样横行霸道,啊不,是有礼有节的珠儿此时却淡然垂下了头,平静地主动退让到廊边,示意让对方先过。

此举让两个人都呆住了。

一个是茫然后生出无名怒火的宫远徵,一个是惊讶警惕中带了几分得意的上官浅。

他僵硬地伫立在原地,望着她又刺了珠儿几句,随后悠扬擦肩而去。

为什么?

宫远徵恍惚地慢慢走过去,慢慢牵起薛宝珠的手同她回徵宫。

青石砖上积雪咯吱作响,却压不住他胸腔里左突右撞的疑惑,他几乎憋了一路,直到回到熟悉的药房。

【有话就说吧。】薛宝珠好笑地看着他,说出了和宫尚角别无二致的话。

【我——】宫远徵犹豫不决。

无论过去还是现在,珠儿向来是个极骄傲的人,她怎会对上官浅甘心退让?还让自己撞见这一幕,她会不会觉得有些难堪?

【嗯?】

【我听金复说,上官浅和雾姬在私下里碰头...】他迟疑片刻,终究还是没能问出口。

【哦。】薛宝珠平静点头。

哦?其它反应就一点没有了吗?她们可是和灭薛家满门的无锋有关诶!

见宫远徵一脸震惊地看着自己,薛宝珠浑不在意地笑笑:

【她们说了再多,也不会让你在明面上抓到把柄,在意有什么用?】

她也真是服了宫尚角和宫门一众长老了,执刃都因此而死,他们抓人居然还要讲究证据。做事如此讲道理,不知道谁才是穿越来的。

【可是...万一她们又有了什么计划...】宫远徵嘴唇动了动,接着又问。

【角公子有安排人盯着她们吗?】

宫远徵点头。

薛宝珠慵懒地坐上摇椅,悠闲地绣起帕子:【那不就行了,她们出不了宫门,又有人时刻监视,做不出什么大事。】

要是上官浅偷溜出宫门就更妙了,她必定会联系上被调包的寒鸦柒,那刚好能撞进自己的手心里。

宫远徵沉默下去,眼中迟疑不定。

【前夜才立下的誓言,转瞬便忘了不成?不是说好有话便直说的吗?】她有些奇怪地看过去。

他吞吞吐吐,声音低了几分:【珠儿,方才在凉亭里,我瞧见你与上官浅...】

宫远徵期期艾艾地回视着她,眼神里满是小心翼翼。

薛宝珠微微一笑,语气轻描淡写:【哦,你看见了。让她一步又何妨?身为客人,自当顾全主人家的颜面,不好在对方的地盘里生事。】

她的剑,从不在口舌之争。

反正过不了几天,上官浅便要出宫门换解药,就让她最后得意一下吧。

宫远徵一听,顿时瞪圆了眼睛,扑过来强行抱住她:【她算什么主人,你才不是客人呢!】

【我说的主人是角公子。】薛宝珠只好把手帕放到一边,又调笑他,【我不是客人,那我是什么?】

宫远徵闷声将头往她脖颈里埋了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接了我娘的玉佩,哥哥也对长老们说过我们的事,那自然是我的...我的新娘了。】

说出这句话后,他竟既未羞赧,也未欣喜,反而陷入了一片沉郁。

珠儿是因为哥哥才对上官浅退让的...可她却是因为他,才对哥哥有所退让...

为什么,是因为哥哥在庇护上官浅吗?还是因那日在地牢里发生的事,让珠儿觉得自己不会站在她那一边?

可他再不愿见到珠儿低头的模样了。

宫远徵抱得更紧了些,心中涌起强烈的懊悔与挫败。

——若别人欺辱他,我必当率先挺身而出。

前日立下的誓言,此刻又在心底悄然回响。

【我也会保护你的...】宫远徵低声呢喃,眸色愈发深沉。

其他的事,或许还能暂且搁置,但如果他依旧事事顺从哥哥的意愿,珠儿便不得不处处避让上官浅...

这样的场面,他实在难以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