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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的时候正值黄昏。

之前宫远徵虽然也偷偷溜出来过一次,但那次是为了买话本的,他还真没有仔细逛过旧尘山谷这座小镇。

虽然天空中还有些夕阳的余光,但夜市上的灯笼都已经亮了,他们在人群中穿梭,兴致勃勃地走过一个又一个小摊。

少年的右手上不知不觉多出了许多东西,有用麦芽糖画的燕子,有捏成两人模样的糖人,还提着一个装满梅花酥的油纸包。

而他的左手,则是始终牢牢和少女十指相扣。

等夜色再深沉些时,宫远徵将灯笼挂上船头,竹篙轻点,站在薛宝珠身后将小舟划了出去。

【你该不会把船掀翻吧?】薛宝珠踢了踢浸在碧波间的足踝,银链缀着的铃铛惊散了两三只翠鸟。

【当然不会!】

嘴上是这么说,宫远徵操作起来却有些手忙脚乱。

毕竟他也是第一次操舟,还要分神去怒瞪岸上那些敢往珠儿身上瞟的登徒子,小舟自然晃晃悠悠,难以平稳。

但他精通暗器,很快就掌握了诀窍,几下子就将小舟划到了人迹罕至的地方。

等到宽阔的河面只剩下两人和船头灯笼里的一点亮光,宫远徵坐到薛宝珠身边,任船游荡,将身上的斗篷完全裹住她,然后轻轻揽入怀中。

远处宫门雄伟的门墙在夜色与薄雾中若隐若现,唯有高高的灯塔上透出一缕柔和的黄光。

【怎么了?】他一下子变得十分安静,薛宝珠忍不住向他心口贴了贴,舒适地眯起眼睛。

真暖和。

【这十八年来,我一直在宫门里,还是第一次从外面见到这样的景象。】宫远徵将她抱得更紧,低头浅笑。

【是什么感觉呢?】

【好开心。】

开心他能漫步热闹的街市,开心他能邂逅从未见过的风景,更开心他能与珠儿泛舟河上,做一对恩爱眷侣。

此时的宫远徵不再是一身傲气的徵宫之主,也不再是让人人惧怕警惕的毒药天才,反而像个寻常的少年,笑得纯粹而开怀。

薛宝珠从斗篷里伸出手,将买到的花束一朵一朵放入河中,任其顺水漂流:【阿远有想要做、喜欢做的事吗?】

【我想要铲除无锋,为珠儿和哥哥报仇。】

她摇摇头:【那是我们的愿望,不是你的。】

宫远徵皱眉:【你们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又有什么不同?】

【不一样的。宫远徵是完全独立的个体,除却自幼肩负的徵宫重任,他亦是常人,有喜怒,有悲欢。我盼你能找到无关其它,自己真正心之所向的事。】

【我喜欢做的事...】他的眼神闪过一丝茫然,自己喜欢做什么?

研究毒药和暗器吗?好像也不是。

他并未从其中获得多少乐趣,反而疼痛还要更多些,往往也只有在得到兄长的夸赞时才有些开心。

【...我喜欢虫子,也喜欢和珠儿待在一起。】想了许久,他吐出这个回答。

【偏偏就是这个像你的娘亲。】薛宝珠郁闷地鼓脸,然后又笑,【还有吗?】

【还有的...我想不出来了。】

【想不出来...这也好,你可以从现在开始,慢慢去想啦。】

一只纸鹤随波逐流,撞上了他们的小舟,薛宝珠将其捞起,忽而轻笑。

【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一定会找到的。】

薛宝珠回头:【那你记得我喜欢做的事吗?】

【你喜欢踏遍山川,赏尽世间美景。】少年细心地将她的手擦干,放进怀中温暖。

【没错,就从这里开始吧。】

从这里开始?

宫远徵有些茫然,顺着她的目光往河面上看去,忽然发现远处河面与天际的交界线上,好似出现了一道长长的光圈。

黑夜已降,上弦月初升,千百盏河灯自上游倾泻而下。

亮晶晶的鲤鱼灯游过墨色水面,粉色的莲花灯将星光揉成流萤,绢纱扎的仙鹤灯掠过浮萍,逐渐流过了整条黑色的河面,让小舟好像游荡在半阙银河里。

水面忽然起了细风,揉散了斑斓的光斑,满河灯影在他眼底碎成粼粼金箔。

然后天上也升起了数不清的孔明灯。

千万盏朱砂写就的祈愿挣脱了地心,一盏一盏地次第腾空,灯群似流动的琥珀海,占满了整片黑色的夜空和河面,恍若神女将星子织成了可触摸的绸缎。

整艘小舟便在这天上地下的辉光对饮中,慢吞吞地摇晃着。

【这个是...】宫远徵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景象,一时间被惊艳得说不出任何话。

【是迟来的上元灯节贺礼。】

看着他眼中闪烁的光芒,那最后一丝因她过去而起的忧伤终于消散无踪,薛宝珠不禁得意地笑了起来。

不枉她费尽心思,让顾家人在短时间内辛苦筹备了这许多灯笼,才有了这番盛景。

少女从暗格中取出一个画着并蒂莲花的孔明灯,用袖中滑出的火折子引燃。

两人相对而坐,缓缓将其托起,任由它带着那一点暖光,悠悠然飘向夜空。

薛宝珠忽然倾身靠近,发间的牡丹花香混着河面上淡淡的水汽,轻轻拂过他微微滚动的喉结:

【愿阿远忆起今夜时,】她声音很轻,却字字叩进他心扉,【不再是奄奄一息的疼痛,也不该是被抛下的恐惧。】她抬头抚上他的心口,【而是像这般——】

灯火摇曳间映出两人交叠的剪影,【有我在身旁,与你共赏这满夜璀璨星河的模样。】

宫远徵眼眶渐渐红了,泪水在眼底凝成两颗摇摇欲坠的明珠。

【怎么又哭啦...】

未尽的话语被少年猛然地低头衔走,他滚烫的唇瓣贴上她微凉的额角,鼻尖,最后到朱唇,动作轻得像是怕她会和幻象一样碎开。

他吻得极慢,带着些许咸涩,却又暖得让人心尖发颤。

宫远徵修长的手指无意识紧紧扣住她的腰肢,他头上的银铃轻响,与薛宝珠足间的铃铛相合,在夜色中荡开一圈圈涟漪。

【珠儿...】他声音沙哑得不像话,【以后的每一个上元节,都如今夜一样,与我一同度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