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坊社总把头易天元忽然深夜到访星晓院,与张玄真夜谈开元丹。等易天元离开之后,程妙音庆幸未曾将开元丹丹方上提及的各种灵植的搜寻答应下来,这些灵植的筹备,没有半年的时间很难完成。
张玄真与程妙音二人同挤在卧房的一个方塌上,张玄真道:“没想到,开元丹还是挺厉害的,能断五行,斩灵根。这些灵植本身都是培元固本的,一旦按照比例炼制成开元丹,可就厉害了。”
程妙音看着丹方说道:“怪不得易天元第一个找上你,一者他知道你跟人界有来往。其次,这上面写着昆仑山红玉草,若非人界,他怎么可能找得到这一味灵草?”
张玄真点点头:“幸亏你我二人在昆仑山筑基之时,取得不少,昆仑红玉草。易天元找咱们算是找对路子了。”
程妙音:“红玉草现在就在咱们药柜当中。”
张玄真:“剩不多了吧?”
程妙音:“只取走二十株红玉草,还剩很多呢。”程妙音想了想,又问道:“夫君,若是你我误服了开元丹,是不是自废修为了?”
张玄真:“那倒也没有如此简单,此种丹药入腹,在药力发挥之前,以你我的修为,以灵力将丹药丹气丹灵尽数逼出体外,便万事大吉。影响应该会有,但不至于废尽修为这么恐怖。”
程妙音美眸一眨,黛眉一扬,问道:“夫君,你说这个易天元干嘛炼制这种丹药给忘川郡太守?据他讲,他还想利用此种丹药换取军旅中的职位,忘川郡太守是不是那个叫唐纪山的?他很需要此种丹药吗?”
张玄真同样摸不着头脑,抬手一挥,将飞入屋中的流萤赶了出去,口中说道:“还真是费解,一个是易天元要用斩断灵根的丹药讨好的太守唐纪山,一个是他儿子唐玉郎。”
程妙音转头看向张玄真,问道:“你因何提起他儿子来了?”
张玄真左手握着唐玉郎留在门扉旁边的那方帕子,在程妙音面前一晃,说道:“那个对你一往情深的唐玉郎……娘子你看这是什么?”
程妙音好奇,娇躯一挺,向张玄真身上凑过去,玉面贴在张玄真肩头,迎着灯光,二人一同看向那帕子。
慢走行欢弦月细。好梦难成,落荒哭藤密。欲抚琴弦歌已泣,难平惆怅思卿意。
也想轻狂星晓会。举手拍门,犹豫抽身退。情有相思无处悔,为卿成瘦心憔悴。
后边落款处写着“芳颜难忘,相思断肠,痴心人玉郎拜上。明日午时,花曲唱琴楼,可否一见。”
程妙音一看便没了兴趣:“这个人,总是给我写这些东西作甚!看着头疼。”
张玄真摸摸程妙音的香腮面颊,说道:“唐玉郎是喜欢上你了,但他还不知你已婚配!更不知我是你夫君。”
程妙音将自己的桃花玉面放入张玄真手中,抬头问道:“夫君现在作何打算?”
张玄真笑笑:“他不是约你我明日见面吗?正好,去花曲唱琴楼见见他,一来把话讲清楚,这还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问问他愿不愿意拿魔灵晶石换取其丹田中的禁山魔幡……”
第二日,张玄真和程妙音朴素打扮,程妙音上身玄青短袍,下身着红绿齐胸长裙,道髻整齐,只戴了张玄真送与她的鸡血石金凤冠,那血红宝石却有画龙点睛之效,面上又遮起紫色面纱。
张玄真用青色绸带挽住道髻,黑鞋黑裤,玄青色短袍,与程妙音的玄青短袍形成道侣搭配的情人相合之貌,看着便有一种恩爱之感。
二人驭遁光,来到花曲唱琴楼前。
春末日暖,风光正好,恋恋花香风不燥,天上闲云三两朵。枝头花雀五六只,七八个孩童街边闹。程妙音和张玄真远远地便看到了唐玉郎。这位风流倜傥佳公子,站在远处,锦绣长袍金腰带,大红斗篷面如玉。
张玄真二人向唐玉郎紧走两步,张悬真在前,程妙音随在夫身后。
张玄真一拱手道:“这位可是唐玉郎唐公子?”
唐玉郎早已被张玄真身后的程妙音所吸引,双眼痴痴地呆望着程妙音,竟然忘记了张玄真。张玄真心中甚是不悦,暂时又不适合发作,故意咳嗽一声,提醒对方。
唐玉郎这才恍惚间回过神来,拱手回礼道:“见过这位兄台,请问仁兄如何称呼?说话间,双眼又滑向程妙音身上。”
程妙音早已低眉颔首,有意避开唐玉郎灼热的目光,心中想:“除了我夫君之外,唐玉郎算是俊美男子了,切不可因为这人的唐突追求,伤了我和夫君的恩爱。”
张玄真回道:“在下姓张,名霸,字叠碟。不知公子叫我家娘子来有何事情?”
唐玉郎赶忙接话:“哦,原来是张爸,张爹爹,小生……你……张兄因何这般羞辱人?”唐玉郎反应慢了些,但还是回过味来。
程妙音在一旁暗暗窃笑,传音道:“夫君,你真是小手段多多。”
张玄真也未再解释,唐玉郎面向张玄真,傲慢一礼,对张玄真很是不以为然。
唐玉郎略感震惊的张玄真嘴里的‘娘子’称呼,眼睛看着张玄真,又扭头看了看程妙音说道:“这位姑……这位姑娘……已经婚配了?”其心中暗道:“我还不知这位姑娘芳名,她竟然已经婚配?真是可惜了我一片痴心情义。”
张玄真和程妙音为不泄露自己人界修士的身份,此时早已将气息隐匿成凡人,故而以凡人夫妻的身份示人。程妙音裣衽一礼轻声道:“小女子张门程氏。”
唐玉郎故意要撇开张玄真与程妙音的关系,于是说道:“原来是程姑娘。”语言之间,不顾及程妙音有夫之妇的身份。
程妙音并未抬眼看唐玉郎,只是立刻纠正道:“公子错了,是张程氏,公子可唤我张夫人。”
程妙音心中想:“他如此做法,我自不会上当,但夫君心中也许会激起几分嫉妒。”想到此处,便对着张玄真道:“夫君,我感觉有些凉,可否将你的短袍给我披上?”程妙音此一番话,既是说给张玄真的,也是说给唐玉郎的。
唐玉郎却好像没听明白,一听自己暗恋之人略感寒凉,立刻一抖身,将自己的大红斗篷从肩头取下,如他对待风月场里别的女子一般无二的那副温存体贴样子,就欲过来给程妙音披上斗篷,双手竟然搂抱过来。
程妙音立刻后退一步,喝止唐玉郎:“唐公子请自重。”
张玄真那粗壮的右臂一抬,一个手势,示意唐玉郎就地止步,莫要再上前来,以免大家不愉快。张玄真的神情气势竟让唐玉郎身体不听使唤地原地立住,不敢上前。
此刻唐玉郎脸色异常尴尬难受,自己在这九转城风流倜傥的名号,哪个不知,谁人不晓,只要他喜欢的女子,无论是妙龄芳华,还是国色天香,谁不会主动投怀送抱?!论谈情说爱,论花前月下,论多情公子,谁又比得了唐玉郎。如今竟然吃了个大瘪。唐玉郎双手提着自己的大红斗篷,呆立在花曲唱琴楼的门前。
程妙音转头道:“夫君,快把你的外衣帮妾身披上吧。”
张玄真双眼死盯唐玉郎,双手为程妙音披好衣服,又单手将程妙音圆润香肩轻搂入怀。
唐玉郎禁不住脱口而出:“这位姑娘,如此年轻,和我年纪相仿,竟然……竟然已经婚配。”
程妙音也未抬头轻声道:“难道我家夫君与公子年龄不相仿吗?”
张玄真心中已经去意,但是出于最后一镇幡旗的缘故,并未转身带着程妙音离开,又问了一遍:“这位公子到底有何事?”
唐玉郎心神混乱,自己倾心仰慕了多日的女子,竟然已然已经婚配。不得不假装若无其事,表情做作,手握玉骨折扇,轻拍一下自己的额头道:“哎呀,我怎么把正事儿忘了?二位请随我上二楼,慢慢相谈。”
张玄真:“好,那烦劳公子前边带路!”
二楼雅间,阳光从雕花窗照进,满桌的菜点酒水已经摆好。
太和幽冥境八、九成皆是魔修,凡人不多。修行之人与凡人不同,修行之人脱胎换骨,不靠粮米肉菜供养身体,而是魔灵之气。故而来此间的饮酒之人,或为闲情雅兴,或为恣意尽兴,或因贪恋美食佳肴之欲,并非为使肠满腹饱而来。
一入雅间,旁边一个妙龄少女,浓妆鲜裙,见唐玉郎领人进来了,便立刻低眉轻拨琵琶,白臂软腕,青葱玉指,歌喉婉转,莺啼燕语,轻唱起来:“今夜你会不会来?你的爱还在不在……只为和你守候那皎白月光……”
店里的小厮赶紧喝斥一声:“胡乱唱些什么?!”
那少女歌姬神色慌乱,赶忙改词易弦:“今夜君来否,君心可有愁?只忆河塘同月走,明皎皎花筛月影。一片痴心,心痒难挠。半天云雨,雨落檐角。罗衣宽褪,正系春心情短柳丝长。哎呀呀,不见我的良人,几度消磨正愁人。不见奴家泪珠儿滴滴答答,香消了金粉无精神……”
唐玉郎原本以为只程妙音一人,现下成了张玄真夫妻二人,自己只得叫店家小厮来又添了一个位置,且故意安排自己坐于张玄真与程妙音之间,程妙音在其右手,张玄真在其左手边。唐玉郎将左臂往桌上一放,肘靠桌面,手撑左面颊,正把张玄真挡了个严实。
张玄真不禁怒气些许上扬。
唐玉郎道:“我约仙子姑娘共赴花曲唱琴楼,不知是否有幸,能和这位仙子交个朋友。仙子初来乍到,一定不了解九转城吧?我作为城主之侄,又是太守公子,必当尽地主之谊,好好介绍一下。”
说完,唐玉郎手把玉骨扇,轻轻扇风,便欲以扇风掀起程妙音的面纱。张玄真双手放在桌下膝上,右手指轻轻一挥,一道灵力如刃,打向唐玉郎身下的椅子,那椅子便应声断了一腿,唐玉郎没把持好,翻到在地,玉骨扇也断成几节。程妙音赶忙后退几步,以免唐玉郎摔倒时,牵连自己。既已起身,程妙音便向张玄真座位走来,张玄真也高声说道:“唐公子手脚虚浮无力,似有瘫病,娘子来我身边坐吧,免得不小心伤~~了唐公子!”张玄真故意将‘伤’字说得又重又长。
唐玉郎揣测定是张玄真动的手脚,自己有没有病自己心里清楚,但是又心中纳闷,他好歹也是筑基修为,如何被这凡人给暗算了?难道此人体修高强吗?唐玉郎翻身站起来,抖了抖衣服,唤小二来把断腿椅子换了,少不了劈头盖脸对小二是一顿臭骂,将怒气转嫁旁人。
张玄真在一旁倒也直接,开口打断唐玉郎问:“唐公子,你丹田处为何有一镇幡旗?”
唐玉郎也是一惊,问道:“张兄你是如何得知?”
张玄真道:“我神识一探便可知晓啊!”
唐玉郎道:“你一凡人,却可凭借神识探到我的丹田之处,张兄是如何做到的?”
张玄真神秘兮兮地说道:“此乃我家祖传秘术,不可对外人讲。”
唐玉郎一噘嘴,嘟哝一句:“有何神秘的?我爹修为不知多厉害,呵呵……”却也并未在意,端起酒杯对着程妙音道:“程姑娘,小生,敬你一杯!”
程妙音扭头看一下张玄真,说道:“唐公子,是张门程氏……”
又道:“夫君,妾身不可饮酒。嗯……唐公子盛情,夫君请代娘子饮下此杯。”张玄真爽朗一笑,随双手抱玉盏,对着唐玉郎,将杯中酒一饮而干。唐玉郎脸色稍显尴尬,无奈将杯中酒饮尽。
程妙音便问道:“唐公子,不知唐公子可否……能否割爱……将禁山魔幡让与我家夫君?”
唐玉郎本身家中惯养,并非场面上的人,心中也无甚算计,便放下筷子,将心中疑惑问出:“不知程姑娘为何,对这幡旗如此上心?”
张玄真接过话茬:“不瞒唐公子,在下正在练一百幡阵,急需此幡旗,却未曾想在唐公子身上!”
唐玉郎又喝了一杯酒,慢慢的说道:“张兄这番话,小弟我是不信的。但是二位有所不知,这幡旗在我丹田之处,主要是为压制我体内灵根之用。”
张玄真疑惑问道:“唐公子,有灵根是好事啊,可助修仙,为何还要压制?”
唐玉郎看看张玄真说道:“若是修仙之人,自然好了。但你我皆是太和幽冥境之人,难道张兄不懂吗?仙灵之根与魔修是相冲的。我体内的五行灵根,直欲唤醒体内六神,压制三魔神。对于魔修来说,一者六神不全,即便唤醒其中一二,也难有所作为,更是毁前途之事。二者是目前想要以灵丹除掉体内灵根,却并非易事……故而只能以幡旗暂时相持,因为禁山魔幡有压制禁锢仙灵之气的功效。”
张玄真和程妙音相视点头,这才明白为何禁山魔幡会在唐玉郎的丹田处。
唐玉郎还是不死心,又端起酒杯对程妙音道:“程姑娘……可否赏脸饮此一杯?”
张玄真立刻端杯道:“唐公子,我家娘子不饮酒的,请莫要再强求!”
张玄真说完,便拿起径直拿起酒杯,碰在唐玉郎杯身上,并将酒杯中残酒一饮而尽。有此一礼,唐玉郎也无奈,只得独自饮完杯中酒。双眼幽怨地看了一眼程妙音。
张玄真接着问道:“不知唐公子所言及的斩除体内灵根的丹药,是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