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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年4月18日 广州人民大厦1812房间

第190章 1968年4月18日 广州人民大厦1812房间

第一百九十章

1968年4月18日

广州人民大厦1812

林华堂走进房间,在窗边的沙发上大模大样坐下。

田佩瑜关好门,小心锁好,先到床头柜前给郑旭房间拨了个电话:“来了,注意警戒。”这才走到林华堂面前,尽量抑制住激动的情绪,保持着冷静的表情,用居高临下的目光审视着林华堂。

“林先生,正式介绍一下,国防部情报局香港站情报业务官田佩瑜。”

林华堂内心对田佩瑜摆出上面来人的派头很是不满,坐在沙发上并没起身,只是轻轻握了握田佩瑜伸过来的手,反客为主道:“坐,田先生。”

从昨天至今,田佩瑜共见过林华堂两面,从派郑旭去陶然居接头到广交会见面,几乎每一件事都是由林华堂牢牢掌握着主动权,这种感觉让他很不爽。在他眼里,林华堂虽然风云际会身居高位,其实不过是个隐藏了有些年头的中共叛徒,而他则是叶翔局长的特使、堂堂正正的香港站情报业务官,林华堂应该老老实实听从他田佩瑜的工作布置与安排。

他坐到沙发上正色道:“西江一号,我现在向你传达叶翔局长的指示……”

“等一下!”林华堂打断道:“我来这里时间不能太久,只有十分钟,请你长话短说。”

又被西江一号挫了一下锐气,田佩瑜语气变得有些强硬,“我是奉局座的直接命令,冒着危险前来与你接头的,可以说是局座的特使,请林兄不要意气用事。”

林华堂摆摆手,“不是我意气用事,我只是希望你们能多体谅我的处境和心境。”

“林先生,从一九四八年你潜伏到现在,整整二十年,局座总共联系过你几次?是不是为了你的安全而让你长期处于蛰伏状态?你有了危险紧急示警,难道不是我们排除万难,不惧牺牲,替你除掉了那个看守,保障了你的安全吗?反过来,哪一次又是你主动向我们传递情报呢?将心比心,这难道不能证明局座对你的器重和宽容吗?难道我们不是把你的安全放在第一位的吗?林兄肩负重任,含辛茹苦潜伏这么多年,如今终于踏上光明坦途,加之现在大陆内部动荡不已,正是党国重建伟业,林兄大展宏图之际,局座可是对你寄以厚望啊!”

林华堂见田佩瑜话说得恳切而郑重,心情好了一些,“时间有限,安全为重,田情报官还是抓紧时间传达叶局长的指示吧。”

田佩瑜点点头。

“局座原话:迅速与西江一号建立新的固定联络方式和备用的紧急联络方式,并了解以前失联的原因;西江一号今后的任务是尽可能探查高层政策动向;如果条件允许,今后可以为你配备专用电台。另外,局座还专门指示,要多征询你对今后工作的看法,配备电台的事,也要听从你的意见。”

林华堂深深吐了口气:“电台就算了,有电台就还要配备报务员,你能保证报务员不会出事、不会出卖我吗?还有,这边的电台信号监测和密码破译都很厉害,配电台反而容易暴露。”

“可以理解。”

“几年前叶局长曾来密函指定了联络方式和交换点,其间我接受过指示,也交换过情报。本来这次我想约你到那附近见面,让你亲眼见见现在那里发生了多大的变化,看看你们单方面规定的联络渠道多么不靠谱,后来我想还是安全第一,就来这里了。”

“林兄别误会,局长也是牵挂着你的安全,可能是失联的时间有些长,所以让兄弟过来看看,重新建立起通畅的联络渠道。”田佩瑜忙解释。

“你们啊,这么多年了,是对大陆的变化一无所知,还是根本不愿了解?难道台湾还抱着1949年的眼光在看大陆?”

听着林华堂语气有些激愤,田佩瑜有些懵:“愿闻其详。”

“你们规定的暗号地点在永汉路…哦,现在叫北京路的粤北小吃店对面骑楼的一根梁柱下,情报交换点在越秀公园的一座假山下。可北京路进行了修缮,小吃店也没有了,现在北京路两旁重重叠叠贴满了大字报、大标语,根本就不可能发暗号,而越秀公园的那座假山已被推平了,你让我怎么和你们联系?幸好假山今年才推平,如果两年前就推了,我连要求除掉黄非的紧急求救信息都发不出去,那样的话,我现在已经在大狱里啦!”林华堂愤愤地说,仿佛要一口气把怨气都倾泻到眼前这个情报局的“小白脸“特使身上。

“哦,原来如此。所以局座这次特意交代,在建立新的联络渠道前多听听您的意见。”不经意间,田佩瑜已经把“你”字换成了“您”字。

林华堂也听出了田佩瑜语气中的转变,说话的口气也和缓了一些。他从上衣兜里拿出一张纸递给田佩瑜,“这是我的意见。”

纸上写的是一座墓地的位置:番禺新民公墓第5排第16座林之锋。田佩瑜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林华堂。

林华堂沉声道:“这是我父亲的墓地。他在我上大学的时候就去世了,那时候穷,只是简单下葬在郊区的乱坟岗。解放以后,我把他迁葬到这座公墓里。在墓碑后有一个小洞,用一块砖压着,作为我们之间的情报交换地点。我不定期去上坟,不会引起任何人怀疑。另外,有规律的暗号通知方式太容易被人察觉,你们还是用普通信件加密写的方式通知我,社会秩序再乱,邮政还是畅通无阻的,寄信地点最好是我的老家—广东韶关,我在那里有亲戚。至于紧急联络方式,可以由你们确定,只要方便我随时能启用就行。”

田佩瑜点点头,拿起便笺随手写了一个电话号码,“遇到紧急情况,您可以打这个电话,找武先生,说你是叶先生介绍来的,告诉他西江的船要开了,他会告诉你怎么做,并给你提供帮助。记住,只限紧急情况下启用。”

林华堂默记下号码,划了根火柴,把便笺条和给田佩瑜看的墓地地址一起点燃,看着它们在烟灰缸里彻底化为灰烬,才又郑重说道:“还有,请你转告叶局长和你们站长,以后不要再派人来广州与我见面,我希望你这次是最后一次。这是为了安全考虑,我想你们也不愿意以身犯险吧。”

田佩瑜苦笑道:“说实话,我个人也不愿意用这种既笨又危险的办法,但身不由己,上峰的命令必须执行。您现在位高权重,局座和站长都对您寄予了很高的期望呢,一旦渠道建立、误会解除,以您的身份、地位,今后彼此就方便多了。”说着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林华堂。

“这是上面对您的奖励。”

林华堂打开一看,是厚厚一叠港币,又将信封推了回去。

田佩瑜误以为他嫌少,忙指着信封上写的一个账号和名字解释到:“这一万港币只是一小部分,您每个月的薪金和每次的奖金都存在这个账号。这是按照局座的指示,为您在香港汇丰银行开设的专门账号,您报上这个名字就可以随时取用,密码是您的生日。”

林华堂微微一笑:“我现在用不着钱,再说,你这叠港币我在内地也没法花,放我这里反而会成为身份暴露的导火索。我每个月工资还不到一百元人民币,但我过得很好。”

田佩瑜讪讪收起港币,“是我们欠考虑了,我拿回香港存进您账户吧。要知道,在香港大笔人民币不太好找的。”

“我以为你们军统败退台湾以后会总结教训有所提高呢,没想到只是改了个名字叫情报局。”林华堂不客气地冷嘲热讽,“虽然我不是为了金钱工作,但我还是希望任务完成后,叶局长能将我接出大陆,那样我才有命花这笔钱啊。”

田佩瑜赶忙转移话题:“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也是局座最关心的问题。根据我们掌握的讯息,您现在是广州红色革命,,,,,,嗯……造反联合指挥部的二号人物,请问这个组织现在拥有多少人?是否拥有武器?能否实现局座敌后建党的设想?还有,能否指挥和节制省公安厅的警力?”

田佩瑜的问题让林华堂一时语塞,心里连骂了十余声“丢你老母”,难道台湾这帮井底之蛙都这么弱智,都这么对常识缺乏了解吗?

这就好比一个乡巴佬站在珠江桥上感叹:这就是广州啊!那,广东在哪儿?

见林华堂迟迟不语,田佩瑜误以为他不愿直说,还想自居身价矜持一下,便道:“当然,如果一时解释不清,林兄也可以写成报告,就算是新交换点启用后的第一份情报。”

“不不不!”林华堂晃着食指否认道:“我是觉得你问的问题很愚蠢,或者说是,让你问问题的人很愚蠢。”

田佩瑜面露愠色,冷冷地说:“林兄何出此言呐?”

“首先,我是广州红色革命造反联合指挥部的二号人物不错,这个组织简称‘红联指’,联合了广州市区和郊区各行业的十几个造反组织,是广州最大的造反组织之一,有十万之众,还有上百人的武装纠察队;我已经回答了你的第一和第二个问题。其次,这只是个群众组织,跟省公安厅没有一毛钱关系,更谈不上什么节制了。第三,我之所以能能调动部分警力是因为我的另一个职务:省公安厅革委会副主任,这是‘三结合’的产物。为了今天的会面,我稍微动用了一下我的权利,来保障我们的万无一失。再说,大部分原公安厅的各级干部都进了学习班,公安厅已经半身不遂了。还有第四,这场运动确实造成了社会大乱,经济遭受重创,从中央到地方各级政府都面临着大洗牌,一大批新生力量会走上历史舞台。但是,如果台湾方面认为共产党会就此垮台,国民党会借机卷土重来,那就不是天真而是无知了。至于你刚才说的什么‘敌后建党’,不客气地说就是缺心眼!不管我们造反派与对立的保皇派打得如何激烈,观点如何对立,但对于台湾的国民党反动派都是同仇敌忾视若死敌的。你信不信,要是我把你这套国民党的‘敌后建党’的主张对我手下的组织成员一说,第一时间就会被这些愤怒的群众暴打一通,然后被扭送到最近的派出所去……”

一番话让田佩瑜听得很不爽,打断道:“林兄请口下留德!‘敌后建党’是局座的主张。”

“叶局长在这里我也会这么说。”林华堂硬刚了一句,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叹了口气接着道:“我是很钦佩叶局长这个人的,有能力,有手腕,当时他还是军统局二处处长,亲自介绍我入了军统。可我就不明白了,你们情报局不是有什么设计委员会、大陆研究所吗?难道他们不认真了解和研究大陆的情况,向叶局长建言献策吗?叶局长就由着他们向上哄骗、向下臆想吗?”

田佩瑜沉默良久,突然冒出一句:“林兄真是耿介之士啊!”

“我希望你们先搞清楚什么是‘三结合’?什么是‘造反派’?什么是‘走资派’?什么是‘革委会’?等等这些基础知识后再来谈,那样我们的交流会顺畅许多的。”林华堂有些不屑地说。

田佩瑜想了想说道:“还有一件事,罗清泉……哦,这个人以前叫田之雄,你熟悉吗?”

“认识,但不熟悉,我跟他不在一个部门。那个人不是跑到你们那边去了吗?”

“他现在就在香港站,是大陆研究组组长。”

“怎么?你对他有怀疑?”

“曾经有过,但始终没找到证据。关于这件事,您在内部有什么发现吗?”

林华堂摇摇头:“田之雄叛逃当年可是轰动一时的,从厅里一直到科里,多人受到处分。我当时曾经给叶局长报送过情况的。”他想了想又说道:“不过,我们造反派冲击档案室时有些发现。”

“哦?”田佩瑜来了兴趣。

“打着清查叛徒的旗号,我让造反派冲击了省厅档案室,以图有所发现,可惜他们提前把一些绝密材料转移到部队去了,只发现档案室里保存着一些关于田之雄事件报道的港台报纸,没有田本人的档案材料。”

“喔,这样啊。”出了这么大的事,关注港台方面的报道也很正常,田佩瑜略显失望。

林华堂看了眼表:“已经超过十分钟了,我该走了。”

“好的,今天会面的情况我会如实向局长和站长汇报的。”田佩瑜也站起身来。

林华堂走了两步又停下说:“你们最好尽快离开广州,现在走也许能赶在罗湖口岸封关前出去,楼下有班车,先到广州宾馆停靠然后直达罗湖。”

田佩瑜忙答:“好的,送你走后,我们就下楼退房。”说着打开门锁,先向走廊左右张望了一眼,随后向林华堂点点头,示意走廊没人。

林华堂闪身出门。